就在他犹豫收剑的时候,远处传来彭无望的急呼:“宋公子,护住孩子!”
宋万豪再定睛一看,那个大汉已经一脚踹在了小女孩的后心,她那娇小柔弱的身子忽悠悠地飞到了半空。
“呀呔!”一声,彭无望的身子宛如旗花火箭般升到半空,稳稳地接住了小女孩无助坠落的身子。
这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孩,有一张清秀可爱的面容。此时的她,双眼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彭无望感到怀中弱小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她的脊椎骨碎成了数段,肋骨全断了,内脏也全部破碎。
此时的小女孩还有一丝气息,她奋力抬起白生生的小手,紧紧抓住彭无望的衣襟,颤声道:“爹爹,救爹爹。”
这一声乞求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她的身子在一瞬间僵硬了。
彭无望紧紧闭上眼睛,轻轻将小女孩的身子揽在肩头,奋力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露。
这个残杀无辜的大汉正是被普阿蛮赶出松鸣岩的血手人屠达龙。他忠实地执行著普阿蛮的指令,又血洗了一户村落。如今的他已经被神兵盟的群雄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看到孤零零站在群雄之中的达龙,锦绣公主立刻瞭解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她的眼中悲伤之色更加浓郁。
此时的达龙,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汉人中策马而立的公主。
他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天空翱翔的一只飞鹰。在他的部落中,人们相信人死之后,飞鹰会将灵魂带到天堂。他的这个手势代表的就是:来世再见。
锦绣公主微微点了点头,扭过脸去,不忍再看此时的达龙一眼。
“兀那汉子,为何在杀害无辜?!”宋万豪在他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问。
“哼,因为爷爷我高兴!”达龙操著带著浓重突厥口音的汉话,自豪地说。
“是突厥狗!”
“杀了他!”
听出他口音的群雄纷纷喝骂,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持剑而立的宋万豪身上。
宋万豪哼了一声,凝神敛气,心里暗想:此人摆明了悍不畏死,十分难缠。如果此时和他交手,就算得胜也要付出一点代价,值得吗?抑或是,招呼大家一齐上,省些力气。
就在他略作犹豫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越过他的身子,朝著达龙大踏步走去。
此人正是彭无望。此刻的他,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一片血红,面沉如水,毫无一丝表情。
他随手将戴在头上遮阳的斗笠扔到路旁,赤手空拳地向著达龙大踏步走去。渐渐西去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空气中沉郁著浓到了让人几乎无法喘息的杀机。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天地间只剩下河水凄楚幽咽的水声,彷彿整个渭水河畔都因为彭无望的脚步声而瑟瑟颤抖。
达龙挺直了身子,将斩马刀高高举起,刀锋瞄准了彭无望的顶门,静静等待著他的接近。
彭无望半步没有停留,仍然在毫无迟滞地大踏步向前走著,似乎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达龙存在。
“来吧!”看到彭无望接近了自己的攻击范围,达龙没有丝毫犹豫,斩马刀化成一道狞厉的电芒,劈向他的顶门。
就在这个刹那,一直大步走近的彭无望突然加速,整个身子宛如一头猎豹向著达龙的左肋撞去。
达龙奋尽全力的一刀砍在了身前的地上,而彭无望大半截儿身子却闪电般从他的左肋穿越而出。接著他的右腿向后高抬,重重踢在达龙的脸上。
静寂的渭水河边响起了达龙惨烈的呼号。他的鼻子被这一脚踢碎了,变成了一块血肉模糊的烂肉摊在脸上。
可战、跋山河使尽了浑身力气才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自己本族兄弟的惨状。
锦绣公主将头上的斗笠轻轻往下一拉,幽幽地闭上了眼睛。
达龙强忍著疼痛,疯狂地呼吼著,将斩马刀舞动如风,砍向彭无望的后腰。
彭无望的右腿触地后猛的一顿,身子如风车般飞旋而起,左腿横扫向达龙的右肋。
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彭无望的扫堂腿早了一线轰在达龙的肋骨上,他那坚实的肋骨寸寸皆断,断骨刺进内脏,让他狂喷出一口鲜血,斩马刀脱手飞出。但是他的手劲太强,脱手的斩马刀还是在彭无望的后腰印上了一道伤痕。
受了一刀的彭无望彷彿没有任何感觉,左腿著地后一顿,右腿已经旋风般飞起,宛如一记铁锤,撞在了达龙的左肋。
达龙的左肋肋骨也被踢得粉碎,整个人似乎一瞬间瘦了一圈。
达龙狂吼一声,双拳没头没脑地轰向背对著他的彭无望。
彭无望闪电般出手扣住他的脉门,然后整个人飞跃而起,掠过他的头顶,来到他的身后,双手一较劲,嘎嘎两声,达龙的双手也被废掉了,无力地垂了下来。
彭无望的右腿极速抬起,第一脚点在达龙的臀部上,将他高高踢起,第二脚踢在腰上,第三脚踢在背心。这三脚将达龙的脊椎骨踢成了四截,内力所致,内脏全部碎裂。一直强忍痛楚的达龙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号了出来。
彭无望再也没兴趣看高高升起的达龙一眼,缓缓走回自己的马前。他背后的鲜血一丝丝地流了出来,溅到地上,留下一路血痕。
远处达龙的尸体沉重地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一群寒鸦被惊得扑剌剌高飞而起,在众人头顶上高声鸣叫盘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恨难平
夜风在可战的耳畔呼呼掠过,刺骨的寒气不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令他精神一振,在他怀中达龙支离破碎的尸体,仍然让他感到椎心的痛。
看著同族骨肉在汉人面前被如此冷酷地残杀,令这个一腔热血的塞外汉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而最让他发疯的是,那些汉人竟然将达龙的尸体高高悬挂在渭水边的树上示众,以儆效尤。
这是对突厥勇士最大的羞辱。他已经不能再装做是那些混帐汉人的同道。
他由衷感激锦绣公主对他的安排:杀死一个身材和达龙相仿的汉人,在其脸上涂满鲜血、用其尸体换回达龙的遗骨,然后找一个理由让他离开大队,将达龙的尸骨送回松鸣岩。
一日之后,那个汉人死鬼的脸一定被乌鸦啄得粉碎,那便再也看不出破绽了。而他可战也再不用和这些可恨的汉人朝夕相处,虚与委蛇。
他暗暗发誓,莲花山上,自己一定要亲手杀死彭无望。
“达龙兄弟!”松鸣岩上的突厥族人统统跪在了达龙的尸身前,人人一脸悲愤。飞凤屠娇放声大哭,几乎昏厥在普阿蛮的怀里。
普阿蛮仔细地检查著达龙身上的伤情,脸色越来越沉重,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
“阿蛮大哥,”耶律天都小心地问道:“达龙兄弟的伤有什么奇怪吗?”
“好狠的手段!”普阿蛮凝重地说:“只是普通的少林拳法和大擒拿手,但是化用得极为神妙。第一招罗汉踢虎居然被他用来反踢,只一招就碎了阿龙的鼻子,令他双眼发胀,看不清对手,头脑受震,想不清招式。然后是少林入门拳法中的弹腿,碎了阿龙的双肋肋骨;大擒拿手,断了他的双臂;鸳鸯连环腿,连出三脚碎了他的脊椎骨,令他内脏破碎,当场毙命。上半身没有剩下一块完整的骨头,这份儿心狠手辣,嘿!”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地对待达龙?”人称血勇士的吉灿恨得几乎咬碎钢牙。
他和达龙曾经一起参加过吉厉部落和突利部落的血战,因为战功显赫而被大草原战士们称为血双雄,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是过命的交情。
从普阿蛮怀中幽幽醒来的飞凤屠娇忽然扑到可战面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襟,语带哭音地问道:“可战,你告诉我,是谁下的如此狠手?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战愤然一挥拳,狠狠道:“是一个叫彭无望的刀客。他中等身材,一脸刀疤,黝黑皮肤,不过有一口白牙,很好认。但是,彭无望是我的!”
“放屁!可战,你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吧!彭无望是我的,我要让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死!”屠娇的凤目一片血红,彷彿是从地狱之火中挣扎而出的女罗刹。
普阿蛮的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你说他是个刀客?他为什么没有出刀?”
可战怒道:“我如何知道,大概为了图个痛快。”
普阿蛮的脸色一阵肃然:“是因为凭达龙的武功,不配他出刀吗?”
他的眼中透出森寒彻骨的冷芒,嘴角显出一丝狞恶而快意的微笑,他那野兽般的青色牙齿浅浅地露了出来,彷彿闻到了血腥味的恶狼。
“这个莲花山之行,越来越有意思了。彭无望,来吧!我等著你。”
从渡口上岸的神兵盟各路群雄纷纷聚集在姚水岸边,六大世家以及各帮各派、各门各堂的高手几乎同时到达,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姚水之中的这个无名小渡口一时之间宛若成了个大集市。
浪迹江湖的好汉们选择了刀头舔血的生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为了逃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寂寞岁月。
如今能够有这么个盛大的盟会在这里聚义举事,令这些江湖客兴高采烈,彷彿过节一样。很多豪客带备了美酒佳肴,在姚水边摆上一张桌子,便吆五喝六地豪饮起来。
他们哪里敢奢求什么战神天兵,或者什么天下无敌,他们只是趁著这个大日子,凑一凑热闹,会一会天南地北久未谋面的江湖朋友共谋一醉。
彭无望颇为艳羡地看著这些无忧无虑的江湖子弟,似乎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彭小兄,怎么,看著觉得羡慕?”一旁的李读笑著问道。
彭无望看了看身边缓辔而行的锦绣公主,苦笑了一下,道:“嘿嘿,咱们有重任在身,这种逍遥日子,暂时可不敢指望。”
锦绣公主的脸仍然木无表情,自从那一天彭无望怒杀达龙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和他主动说过一句话。
“算啦,此间事了之后,我作东请彭小兄到青州酒楼去大吃一顿,以补今日之憾。”李读微笑道。他看到彭无望的心神已经都放在了锦绣公主身上,也不等他答话,悄悄一催座驾,赶到前面去了。
看到李读先生走远,又不见附近有别人,彭无望催马走到锦绣公主身边,低声道:“阿锦,自渭水河边我怒杀那个突厥狗贼之后,你就对我不置一言,莫非你认为我出手太狠?”
锦绣公主心中一惊,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他虽滥杀无辜,行为残暴,但不失为顶天立地的汉子,你那日明明可以痛痛快快送他上路,为何却要出手断他全身骨骼,然后才了结他?我平日里想你乃是个挚诚君子,不想你如此狠毒。”
彭无望的眼神一黯,道:“他当日残杀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肋骨尽断、脊椎碎裂,我这么做乃是按照江湖规矩,以牙还牙,如此而已。当日换过任何人出手,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你不同,你明白吗?”锦绣公主忽然怒道:“我宁可别人将他千刀万剐,也不愿意你动他一个指头。”
“阿锦!”彭无望茫然低声道。
锦绣公主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住话语,心中暗暗自责。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豁出一切的痛快和兴奋,那是一种她已经好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