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惊虹噗嗤一笑,道:“当年顽劣成性的疯丫头早已经悔过,如今只有老老实实的华惊虹在此,大师不必忧虑。”
“阿弥陀佛,”渡劫大师高宣佛号:“如此贫僧总算松口气。”
二人相视而笑,同时感到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轻松自在。
这时候,一旁的连锋撑着尚未痊愈的伤势,勉强站起身子,深深地看着华惊虹,道:“华姑娘,好久不见了。”
华惊虹这才转过身,面对着连锋,微笑道:“连兄,当年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比剑,惊虹至今仍难忘怀。此次事了,定要再和连兄切磋一番。”
连锋的心中一阵淡然的欢喜,仿佛漫天乌云中看到一丝纤弱的阳光,只感到浑身上下一片清爽畅快,一路的劳顿疲乏一扫而空。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但是口中却生涩地长声一笑:“华仙子有此雅兴,练某敢不从命。”
华惊虹全未感到连锋眼中那炙人的神采,只是回忆起昔年的比剑之情,兴致更高,扬声招呼在座的群雄饮茶。
她来到迎宾阁的主座上翩翩落座,道:“众位英雄今日造访黟山,实在令越女宫蓬荜生辉,我越女宫无以为敬,只有淡茶一盏迎客,望各位见谅。”
“宫主太客气了!”少林罗汉堂首座无畏僧最不耐虚言,第一个站起来,道:“我们日夜兼程来到这里,为了什么,宫主心里一定已经清楚。”
华惊虹略带歉意地一笑,道:“本宫正要请教。”
“啊?”在座的所有人都轻轻惊叹了一声。
“宫主竟然不知?”无畏僧瞠目道。
“实在不知。”华惊虹淡淡地说。
无畏僧看了看无尘大师,看到师兄点了点头,便道:“事情是这样,宫主当知天魔练成了天魔劫,已经从昆仑北上,屠戮了天山派满门八百弟子,接着沿官道南下,连灭十三门派帮会,残杀上千人。中原武林人人自危,却无力抗衡。在这里的各位都是有鉴于此,才来到贵宝地,希望和越女宫联手,对抗天魔。”
“天山派被灭门了?”华惊虹震惊地说,她身后的越女宫众长老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山派和越女宫齐名,二派明争暗斗了百余年,互相对对方的实力非常了解,天山派高手云集,如今竟然一夕被灭,天魔的武功实在匪夷所思。
“华姑娘,希望少林、越女宫和天山派放弃成见,齐心合力,共诛此魔!”提到天魔,连锋的双眼便忍不住一片血红,脸上青筋暴露。
看到一向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连锋变成如此模样,便是一向目高于顶的越女宫众长老都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华惊虹柔和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天魔此次南来,如果敢到越女宫撒野,本宫少不得要和他决一胜负。只是,他的武功真高到要我们联手对敌吗?”
“华姑娘!”连锋立刻明白了一向以追求剑道最高境界为目标的华惊虹有了单挑天魔的心思,忙说:“中原武林的存亡在于此役,这已不是个人的荣辱得失,而是关乎天下苍生的福祉。请姑娘以大局为重,放弃和天魔单独决战的心思。”
华惊虹眉梢挑了挑,沉吟不语。
“咳咳,”一直默不作声的渡劫微微一笑,轻声道:“姑娘,你若胜了天魔,自然名传天下,若是输了,只可怜满山的黟山弟子,都无人可救了。”
华惊虹微微一笑:“渡劫大师不必吓我了,只是我实在心痒难挠,想和这位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切磋一番。但是既然各位如此苦劝,我如果再执意不从,未免过于固执。好,既然联手,便来个轰轰烈烈的,越女宫的千手观音阵、天山派的七星邀月阵和少林寺的五百罗汉阵今次恐怕要第一次联手了。”
“好!”“好!”少林寺和天山派的高手纷纷站起身,齐声叫好,声若雷霆,气势大振。
越女宫的长老们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眼中已经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各自断肠
彭无望从青州彭门出来已经有些时日,此时已经身在徐州。
直到此刻,他的心中仍然混混沌沌的一片,有的时候竟然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从青州彭门出来。
徐州晚春天气暖和,一路上风和日丽,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彭无望骑着高头大马在路上缓步行走,分外惹人注目。
但是这些他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脑海中无数影像纷纷来回闪烁:时而是剑仙子华惊虹光华夺目的越女剑法,时而是莲花山无名山谷中的灿烂山花。他想要将精神集中在此行的目的──比剑,但是他的心却屡屡将他带到遥遥万里的塞外。
“真想喝酒!”彭无望忽然开始希望自己彻彻底底地忘记所有一切,像一个无忧无虑的闲汉一般大醉一番。
他舔了舔嘴唇,苦笑一声:“可惜,我喝醉了只会杀人而已。”
蜀山寨的回忆令他浑身一阵发冷。
“我该怎么办?”彭无望仰头望着天空,只感到双眼一阵令人心灰的酸涩。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彭兄弟,是彭兄弟吗?”
彭无望循声望去,发现欧阳夕照那短小精悍的身影由远及近,倏然飘飞而至。
“欧阳前辈!”彭无望彷彿找到解脱一般,欢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彭兄弟!说来话长。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去黟山!”欧阳夕照来到他的马前,仰起头说。
“我正要去黟山。”彭无望不明所以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黟山?”
“咳!”欧阳夕照叹了口气:“天魔南下,彷彿赶鸭子般把中原几乎所有高手都赶去黟山了。你也快去吧!”
“天魔,南下了?”彭无望呆头呆脑地问道。
“是啊!我也正在联络最后一批高手赶赴黟山共抗天魔。彭兄弟,你小心点,听风媒们说天魔已经到了宋州,眼看就要到汴水边的傍水镇,你最好绕路到黟山。要抓紧时间,记得了。”欧阳夕照说完这些话,拍了拍彭无望的马头,一个纵身,眨眼间便消失了。
“欧阳前辈!”彭无望很想和他再聊几句,但是欧阳夕照已经去得远了。
彭无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一催马头,高头大马放开脚步,在街道上飞驰了起来。
“刚才欧阳前辈是说到黟山,还是到傍水镇来着?”
定襄城可汗府的演武场内,惊人的剑光好似一浪又一浪的无边海潮,又彷彿撕扯天地的大漠上的满天狂沙。
可战和跋山河这两个东突厥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这宛如可以吞噬一切的剑雨中就好像怒海中的孤舟,拚死挣扎。
可战的一身坚韧皮甲已经碎成了齑粉,浑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细小伤痕。跋山河的衣物虽然整齐,但是双腿双手血流如注,已经连受几处重伤,危在旦夕。
“公主!求求你,我们顶不住了。”可战终于忍受不住,开口求饶道。
“哼!”锦绣公主一脸怒色,秀美绝伦的俏脸上宛如罩上了万年难解的严霜:“你们说,为什么我会不断地想着一个人,却又看不到他。看不到他,便再也开心不起来。开心不起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公主,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不知道如何说。”可战战战兢兢地说。
“好,看剑!”锦绣公主抖手一剑遥遥刺向可战,这一剑宛若霓裳仙子凌空信手甩落的罗袖,划出一条动人的曲线,射向他的环跳大穴。
可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彩虹般艳丽的剑光射到自己身上,目眩神迷,竟然闪出一丝不愿闪避的心思。他的身子被这股剑气高高抛起,飘飞出老远才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经脉俱锁,动弹不得。
“没用的东西,人家稍微用点心思的一剑,你就接不住。”锦绣公主皱了皱眉头,将目光锁到一旁以刀撑地,不住喘息的跋山河身上:“你说。”
“公主,请你再仔细想想,你不断想着的这个人,我和可战全都不知是谁,又如何回答。”跋山河苦口婆心地说。
锦绣公主沉吟了良久,猛然道:“我想不起来,全都想不起来。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讨厌你们,起来,让我再刺你们一百剑。”
就在这时,演武场外传来了护卫们的响亮声音:“参见二殿下!”
“二殿下来了,公主!”可战和跋山河宛如捞到了救命稻草,齐声道。
来人正是大草原上风头最劲的年轻将领,东突厥大汗的二子,有大漠雄狮之称的锋杰。
此人脸颊瘦长,眼圈深陷,双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嘴角微微翘起,左脸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处宛如刀纹般的皱褶,显示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他的笑容柔和而亲切,完全沖淡了稜角分明的脸庞带给人的森寒感觉,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敬畏爱戴之情。
中等身材,腰桿笔直的他在演武场一站,气势森然,彷彿在他的背后随时埋伏着千军万马,不怒自威。
看到他,锦绣公主收回紫凤青鸾剑,向锋杰施了个礼,满脸不悦地站到一旁。
“锦绣,怎么了?可战和跋山河又惹你生气了?”锋杰含笑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可、跋二人,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讨厌他们,没有原因的。”锦绣公主摇了摇头,苦恼地思索着:“也许有原因,但是我却想不起来。”
“你一定是太累了,也许回去休息休息,睡一觉,会好一些。”
锋杰温和地说。
锦绣公主茫然点了点头,转身回房去了。
“你们过来!”目送着锦绣公主渐渐走远,锋杰立刻对可、跋二人沉声道。
跋山河立刻跑到可战身边,将他扶起来,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到锋杰面前,准备倒身下拜。
“免了!”锋杰一抬手,道:“锦绣的毛病为什么又犯了?”
可战想要回答,却被跋山河暗暗一拉衣角。
只听跋山河道:“启禀二殿下,公主大概因为莲花山之役太过操劳,以至于……”
“不必掩饰了,普阿蛮已经都和我说了。”锋杰沉声道:“锦绣是不是喜欢上一个汉人,叫做彭无望的?”
可战和跋山河互望一眼,无可奈何地齐声说:“二殿下英明。”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你们给我都说清楚,半点不可遗漏。”锋杰厉声说。
“是!”可战沉声道:“当日彭无望将公主骗到莲花峰顶,二人一起坠入深谷之中。我们千辛万苦找到入口的溪流,沿着溪流中的暗洞来到谷内,却发现公主正要和那个汉人彭无望依照汉人礼节拜堂成亲。”
听到此处,锋杰脸色一沉,以拳击掌,发出砰的一声,狠声道:“锦绣,你好糊涂。”
可战顿了顿,又道:“公主看到我们进来,说:”还以为可以在这里遗世隐居,怎奈终究是一场空。我们走吧!“她在柳树上留言和彭无望告别,立刻和我们从溪流中潜出。后来我们日夜兼程,回返定襄。沿途之上,公主脸色惨白,默不出声,有的时候一天里说不了一句话,面容也日渐憔悴,常常感到劳累疲乏。回到定襄之后,公主终于累倒,昏迷不醒。醒来以后,便又变回了小公主的模样。”
锋杰仰天长叹一声,道:“锦绣才智超群,十五岁便被大汗引为臂助,日夜操劳,如果不是常常变成小公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