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停止了继续敲击桌子,附和林建华笑了几声,“自然了,这是左宗棠狂妄自大的表示,当笑话听听还不错。”接着邱明话题一转,“不过至少有一点,说明左宗棠还是喜欢动动脑子的,熟读兵书,计略过人。‘用兵无他,只要训练得法,谋略总须先贼一着,自然应手。’左宗棠能从一个小小的幕僚,一步步升到现在的位置决不是浪得虚名所能办到的,他的成功就在于别人怎么想的他都先预料到了,并且做好了准备,自然是胜多败少了。”
“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左宗棠都已经料到了?”李晓冬问道。
邱明肯定地说道:“应该料到了,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增援钱清,帮助侍王部队堵截他的楚军,不过左宗棠在我们这边派了不少密探,我们和侍王之间的关系相信他也是明白的,料到我们并不会真的去增援侍王。何况我们到钱清去和左宗棠比起来路途遥远,等我们到了钱清也已经在楚军控制之下了。这条路对他的威胁并不大,左宗棠自然不会担心我们选这一条。”邱明停住了,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细细品味起来。
林建华走到邱明面前,按住邱明肩膀兴致勃勃道。“还有一条呢?我说参谋长啊,你怎么像个说书的?有什么快点说好了,别尽钓人胃口了!”
邱明嘴巴嘟囔一会儿,拿起树枝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来到地图面前,用力敲击了一下绍兴附近,“还有一条就是我军在左宗棠离开绍兴后侧击或追击楚军!左宗棠最担心的就是我们乘他部队离开坚固的城墙,乘虚进占绍兴,然后追着他用埋伏、侧击、尾追,使他立足不稳,只能一路北撤,若太平军将钱塘江上的船只全部抢到北岸,甚至一把火烧了,在江对岸布好阵势,那他左宗棠在没有准备情况下只能跳进钱塘江喂江鱼了。”
“不会吧?左宗棠能有那么聪明?我们还没动他就算好了所有步骤啊?”林建华倒吸一口凉气怀疑地说道。邱明所说的让林建华脑子里面一时一片空白,他刚才想的就是通过侧击尾击把左宗棠赶到钱塘江喂王八去,没想到邱明居然说左宗棠肯定想到自己的计划,若是他有了防备,自己必然不会如此容易成功的!
“从左宗棠习惯方式来看,他是一贯谋定而后动,没有机会是不会急于作战的。这次北撤左宗棠抓住难得的机会,一是蒋益沣、张运兰、鲍超自西兵压杭州,将侍王的部队吸引过去了,一是我军主力刚刚结束和淮军作战,部队需要休整,一时还无法北上对付他,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眼前想逃跑一是走宁波乘船,但宁波现已被我军占领,劳师东进,到处都是可以让他们败亡之地,左宗棠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还有一条路就是走杭州了,杭州那边有蒋益沣他们接应,太平军部队是多了些,但战斗力并不很强,至少没有我军强,他还是很有机会成功逃脱的。只是想要走杭州撤回上海,他肯定顾虑到我军在这里的存在,如果不好好琢磨一下我们会有什么反应,左宗棠如何可以走的安稳?”邱明转身对着林建华说道。
“有道理,说说看左宗棠他会有什么办法对付我们?”林建华忘记了指挥部内还有其他人了,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诚恳地请教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司令员为什么这么器重邱明,这个家伙脑袋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想的比别人要更深一层,一般人下棋只看一步,能看三步的就胜多败少了,邱明这个家伙至少能看五步以上!林建华动了爱才心思,要是邱明能给自己当副手就好了!刚想到这里脑子里立刻又否定了疯狂的想法,这个邱明可是司令员的得力助手,司令员是说什么也不会给别人的!何况他的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已经是少将了,谁知道绍兴打完之后会不会又升为中将了?难说的紧,他怎么可能当自己副手呢?也许哪一天成了自己顶头上司倒是极有可能!
邱明光算着敌人动向了,对自己身边这位总指挥脑子里面在动什么心思没顾得上思虑,自顾自说道:“既然明白我军会用侧击和尾追来对付他,左宗棠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只是我毕竟不是左宗棠,无法知道左宗棠到底是如何部署的,我只能想,要是我在左宗棠那边会怎么做?首先,我会让勒伯勒东离开柯桥朝北急进,刘陪元部五千兵马在后跟进,迅速击溃太平军陈廷香部,打通到杭州的道路,抢占萧山县城,保障道路畅通,若是能和江对岸的蒋益沣能和勒伯勒东联系上自然是上上大吉了!其次,绍兴城内的主力将缓进,步步为营,一来征集粮草,一来防备路途上有人偷袭我军,再让魏喻义部防守绍兴,让刘典军进攻诸暨,以乱温州军队军心,使他们无从判断我军真实意图。如温州方面大军猛扑绍兴,萧山被攻破主力将撤往萧山,若萧山久攻不下,主力将迅速回缩绍兴城,坐待援军到来。此为万不得已之计。此虽为分兵,但因勒伯勒东、刘陪元、刘典皆能当一面,如此行事只有分兵之益却没有他的弊处。只要行动周密将不会坐失眼前良机。”
有些话邱明没有明说,在他过来之前,司令员曾经告诉过他左宗棠左右有我方人员活动,他们会千方百计让左宗棠不会走的如此顺利的,左宗棠自己肯定会小心翼翼,再加上旁边有人不停地打着小鼓,他要走快可不大容易!邱明正在说着,指挥部外响起了急促的战马奔驰声,战马奔到指挥部外不远的地方停住了,接着急匆匆地脚步声传了进来,打断了邱明所说的话。
“报告!紧急情报!”满头汗水的荣一师侦察员冲了进来,“侦察连徐连长报告,驻守平水关的清军刘典部三千人于今日八点离开驻地朝浙西独立旅驻地赵家镇开来,敌军行动诡秘,方位多变,先头部队先已过了船山,距离赵家镇不到三十里了!”指挥部内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声,邱明刚刚还在说刘典的军队会到诸暨来骚扰我军,现在刘典出动的情报就过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林建华挥了挥手让侦察员下去了,转头朝邱明惊叹地说道:“好家伙!我看参谋长你才是今亮呢!真神了,左宗棠的动静全让你算到了。”
邱明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总指挥过奖了,至少左宗棠今天突围我是没有想到的啊!只是他动了后才判断他应该会有的动向。左宗棠唯一预料失误的就是我军现在新增加了一个骑兵旅,骑兵旅刚到枫桥,相信他的情报机构还没有这么灵敏,相信总指挥有自己的计划,欢迎林总指挥给大家布置一下。我们教导旅保证服从总指挥命令!”
林建华心里十分受用,邱明都说的这么明白,这计划制订起来还有什么困难的?实际上邱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解放军的计划透露出来了,只是把最后的果子让给了林建华而已。“我的计划是,不理绍兴,我军直扑左宗棠本部,以徽州独立旅牵制刘典,荣一师、教导旅、浙西独立旅及骑兵旅对北撤的左宗棠部展开骚扰,骑兵旅在行进间朝临浦奔去,摆出欲配合陈廷香守住临浦得架势来,让左宗棠以为我们要把他赶进钱塘江喂鱼去,三万清军一时吃是吃不掉的,不过让他们逃回去还是办得到的!”说完林建华看了看手下自信地说道:“他分兵,我集中,他要是真的一心想跑了,我也真的让他去喂王八。以我军三万对左宗棠一万五,我军必胜!”
得!说了半天林师长还是打算把左宗棠赶进钱塘江,如此兴师动众已经不是侧击尾追了,说是打算和左宗棠来个主力对决倒还差不多。看来林师长太相信自己军队的战斗力了,让军功烧昏了头脑。邱明心中只能苦笑着摇头了,他的想法是反其道用一下虚则实之,给左宗棠来一个虚则虚之,让大部队呆在山里休整,只要出动一支小部队作势攻打绍兴,同时让骑兵旅在左宗棠周围示威一下,左宗棠自然会乖乖地后撤,爱动脑筋的人总是认为别人也会动脑,你声势越小,他越认为你高深莫测,谁主力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呢!左宗棠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现在林建华搞的如此声势浩大,左宗棠撤是肯定撤了,决不会傻到和我军主力在平原决战。只是我军部队调动的也太多了,有些劳师动众,到时候雷声大雨点小,不是很上算。只是现在北路军是林建华在指挥,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反正左宗棠跑不掉,全当是一次武装大游行好了,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司令员交代的拖住左宗棠的任务。邱明心里暗暗想到。
“山阴河网密布,对我军展开不利……”林建华盯着地图沉思一会,一拳砸在山阴县和萧山交界之地,“我们就把战场选在杨汛桥好了,等左宗棠就要进入萧山时,从他侧翼给他狠狠打击!田旅长,我把重迫击炮连暂时配属你们旅,好好使用他们。”
“是!”田文滨高兴了,那些六磅野战炮怎么可以和迫击炮相比?不管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小多了!看来这个林总指挥还真够意思,我们才来就给我们换装,“可有宝贝了!”
青灰的天空高悬着大片鳞云,云缝中透出丝丝光柱,洒落向黑黝黝的大地、微波荡漾的古运河上。白色的云,灰色的天,黑色的地,绿色的水构成了一副中国特有的江南水墨画。可惜画中没有点缀着辛苦的农人,倒是有股股灰黑烟正你追我赶地朝天空中升去,侧耳细听,可以听到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昨日常捷军刚在这里和太平军陈廷香部展开了一场激战,残酷的战争撕裂了原有的安宁。
天地交接处出现了灰暗的伏尘,渐渐的远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滚滚尘土中出现了浮动着的人影,越来越近,一队队无精打采的士兵从伏尘中走了出来。
“大帅,此处距离杭州府不足四十里!周围并未发现发匪踪迹,我军是否应该加快速度?今日渡过钱塘江我军就可以和蒋大人会师了。”王德榜从后面追了上来,跃下战马请示道。
“郎青兄此言差矣!现总兵勒伯勒东的常捷军顿兵临浦城下,猛攻不入,温州发匪又动向不明,若不防备一二,万一发匪从我军两翼背后扑上来如何是好?四十里地,不过一天而已,若是走的太快,路途遇到埋伏怎么办?李大帅可是前车之鉴啊!还是小心为上,慢走方好!郎青兄不是胆怯了吧?想快点离开绍兴?”左宗棠还没有开口,跟在他身后的姜凯涛先说话了。
“河鼓,说话小心点!你这算什么话?!郎青自参加我军后,一直跟随在我左右,东征西讨,出生入死,何时胆怯过?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左宗棠瞟了眼唯唯诺诺退下的姜凯涛淡淡说道。
训斥完姜凯涛,左宗棠望了望左右,浓浓黑烟还在远处村庄升起,据前面传下来的消息,常捷军和刘陪元部昨日一天都在和发匪激战中,那些发匪根本悍不畏死,密密麻麻决堤洪水般不停地朝清军冲击,打死一层又扑上来一层,打不胜打,杀不胜杀。常捷军和刘陪元部在付出惨重代价击毙悍匪任方海以下近千人后才把残余的发匪从钱清地界驱赶出去,现在那些残留的发匪都缩在临浦城内,想一时半会消灭他们看来很难了。左宗棠自己喜欢野战,对攻城总觉得不是很舒服,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安全走了一半路程的左宗棠有些放松警惕了,“郎青,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令左江镇总兵高连升密切注意左翼安全,让李定太给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