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跑什么跑?想当逃兵吗!?”
徐永晋吓了一激灵,连忙抬起头,透过烟雾,徐永晋看到自己所在的营长正急急忙忙朝前面赶过来。跟在营长身边的通信员手放在腰间,警惕地望着自己,看样子要是证明自己和梁德忠是逃兵,只要营长一个指示,通信员马上会掏出手枪,当场毙了面前的两个“逃兵”。给营长这么一吆喝,梁德忠脸都白了,徐永晋赶忙挺直了腰,绷着脸行个军礼道:“报告营长!我是五连上等兵徐永晋……我们不是逃兵,是连长派我们到营部找您汇报情况。”
营长正心急火燎要赶到前面去,皱着眉不耐烦问道:“你们连长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快说!说完了马上回部队!”
“连长说在我们正面,土耳其人朝我们进攻了,敌人攻势很猛,建议马上取消进攻命令!”
“取消?!……你们连长脑子进水了!”营长的脸更加黑了,插着腰唬着脸怒瞪着徐永晋。进攻的命令是远征军总部制订的,基层要求上级改变作战命令,上级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管不好手下的营长?现在空军、炮兵、战车部队都为了这次进攻再次动员起来,自己突然说敌人进攻了,要求上级取消进攻,这要是说了,营长也不用再干了。“你马上回去告诉连长,进攻必须按时进行,这是命令!哪怕天上落刀子也不能违抗!……你是五连的吧?你们连长不是很能吗?怎么现在软蛋了?!告诉连长,我会到你们五连督战,谁要敢后退一步,老子非毙了他狗娘养的不可!”
于是被营长训得狗血淋头的徐永晋和梁德忠只好掉转方向,再朝枪声密集的自己连所在地赶回去。就在他们快要靠近战地的时候,烟雾突然散开了,露出了瓦蓝色的天空。
回到连里,找到连长简单的汇报了营长所说的,不管连长脸色如何难看,徐永晋拉着梁德忠朝自己的小组赶去。到了前面,徐永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面前黄压压一片都是土耳其人,连里面的机炮排六零迫击炮不停地将一颗颗炮弹打到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炸开一个缺口,可一瞬间缺口又被后面涌上来人给添没了。机枪、步枪将冲上来的敌人打倒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无穷无尽,好象永远也打不完。徐永晋和梁德忠连忙趴在战壕边,打开保险瞄准敌人不停地扣动扳机。
“快打!给我把敌人打下去,然后轮到我们进攻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永晋斜着眼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大喊大叫的正是他们营长,现在营长直着腰在战壕外面若无其事地大步走着,手中提了一根不知什么地方找来的棍子,嘴里叼着只有山沟沟里的山民还在使用的旱烟袋,肩上挎着杆步枪,他好象现在正在山里打兔子一样。
土耳其人在后面也有机枪,他们打过来的子弹密的跟蝗虫一样到处乱飞,趴在战壕里听着弹头噗噗钻进沙土里,溅起一撮撮细小的沙土,人都觉得不保险,徐永晋现在常常听到连里面战士被打中发出的尖叫声,可营长却敢于直着腰给人家当靶子,看样子他这样走已经有一会儿了,这简直是找死,可他到现在还没有被敌人子弹击中,徐永晋不能不佩服营长的运气太好了。
“嘿!上等兵!你的连长呢?!我要找他好好谈谈!”营长看出了瞟着眼看自己的士兵,甩了甩棍子,冲着徐永晋喊道。
“在那边……营长,你看到前面的情况了吧?这么多该死的土耳其人,根本就打不过来啊!”
营长脸上露出了笑意。“不错,他们都是该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多的土耳其人也不过是给我们增加战果。打吧,小伙子,将这些土匪统统送回老家去!你要消灭的敌人多,战斗结束后我会给你颁一个大大的勋章,你女朋友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徐永晋紧张的心绪松弛下来,仔细瞄准面前敌人,轻轻扣动扳机,透过准星,他看到自己瞄准的土耳其人猛地立住了,手捂着胸口,身子一斜栽倒在地。想起营长说的话,虽然战场形势很紧张,徐永晋还是不由得偷偷咧着嘴笑了一下。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营长就是颁发一个天一样大的勋章,也没有什么女孩子会为自己感到自豪的。要是营长能颁发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给自己当朋友,徐永晋相信自己一定会信心百倍的。不管怎么说,蝗虫一样涌上来的土耳其人在徐永晋眼中不再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好象无法击退了。
隆隆声中,几辆战车从战壕后面出现,喷吐着铁与火朝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压了过去。机枪子弹如扇子般扫了过去,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好象镰刀割麦子,一排排的栽倒。车与车之间距离很近,战车上的指挥员大声喊着:“各车注意!放慢车速,机枪交叉掩护,步兵兄弟们!爬起来,跟着我们……冲啊!”
刚才嚷嚷着要找王江林连长的营长,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战车旁边,挥舞着他的旱烟袋,朝战壕里他的士兵叫道:“弟兄们,战车营上来啦!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十九旅,上刺刀,跟着我上啊!”
战车炮弹倾泻而下,火光中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战车后面冒出来一排排的战士,大家弓身猫腰,展开散兵线,队形整齐地向前推进,散兵线中不时有士兵被土耳其人的子弹击中,有人被炮弹炸飞,活着的还是一步步朝土耳其人逼近。在后面掩护阵地上,战士用迫击炮弹和机枪掩护由战车带领的反突击。
穿着卡其布的土耳其人在战车履带步步逼近下,动摇了,开始越过旷野朝后逃窜,徐永晋他们高呼着“杀”在后面追击,不大规模的一支军队将面前人数众多的土耳其人赶得散了鸭子。但是,土耳其人实在太多了,到最后在土耳其人压力下,他们也不得不折回阵地,至于进攻,在敌人拼命反扑下,连新占领的战地都显得岌岌可危,打开缺口接应二十旅突围自然提也不用提了。
天黑得时候,五连在土耳其人早上所在的前沿阵地站稳了脚跟。与远征军打了一天仗,土耳其人打的精疲力竭,到了晚上没有力气再继续猛攻,夺回失去的阵地了。
天完全黑后,徐永晋支着步枪呆望着前面。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冉冉升到高空,将四野照的雪亮,徐徐落下。在前面,躺着一地密密麻麻的尸体,这些尸体绝大多数是土耳其人的,他的中国同胞躺在里面的也不少。
身后佩带红十字标识的担架员在不停地将阵亡者、重伤者抬下阵地,至于轻伤者,现在也只能强调精神力量,让他们轻伤不下火线了。激烈的战斗造成部队不断减员,如果一点轻伤就要下战场,现在战壕里不会还有几个人。
沉重的脚步声不停地敲打在徐永晋心头,徐永晋摸了摸背包,抬头看着身边的梁德忠。“你有没有香烟?我的白天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梁德忠上下摸了摸,掏出一包揉烂了的香烟,默默递给了徐永晋,徐永晋抽出两根,将香烟和其中一根还给梁德忠,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着了靠在战壕边,猛吸一口无言盯着天空不停变换着的照明弹。
一天的战斗,五连伤亡惨重,前面战斗中五连虽然伤亡了七十人,不过从营部、团部将后勤人员补充后,五连兵员还是达到了一百五十人,在今天战斗中,再次满员的五连付出了伤亡八十三人代价,连长重伤抬了下去,副连长被机枪打死了,他的排长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弹片撕破了喉咙,流血而死,等战斗结束,连里面干部只剩下三人。让徐永晋不解的是,完全暴露在外面,迎着敌人枪弹走来走去的营长居然没有受伤,连皮肉之伤也没有,也许这就是命吧。
不光步兵损失惨重,战车营能开动的十二辆战车在白天战斗中,十一辆被击毁或者因为故障停在敌我中间,不得不将它们炸毁。至于空军和炮兵损失情况,徐永晋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肯定也少不了。不然不会终止进攻命令。
唯一让徐永晋还能高兴的,只剩下自己还活着,并且没有受重伤。轻伤自然有,他的大腿被弹片划伤了,只是幸运的是没有割到大动脉,于是他也没有生命危险,还得继续留在阵地,迎接敌人炮火得洗礼。刚登陆美索不达米亚的那种兴奋早就不翼而飞,一个旅被包围在巴格达附近,而救援的部队虽然消灭了不少土耳其人,可历经一次次苦战,却无法将他们解救出来,这对战士们心理打击太大了。
一同接受训练的新兵到现在留下的没有多少,一想起自己和那些战士在训练营里一起翻越障碍,每天一起爬山,大家都在连长的吆喝声中钻铁丝网,可现在那些人却大多数都离自己远去,很多人永远也看不见了,徐永晋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该死的战争!徐永晋在心里暗自诅咒着。
第十八章
湛蓝色的海水缓缓流淌,轻轻推着军舰,带着鱼腥味的海风轻拂着舰上旗帜,将旗帜吹的舒展开。高大的烟囱朝外面喷吐着浓黑的烟尘,烟尘随着微风飘动,缓缓淡薄散开。
王林斌站在舰艏,两脚轻微张开,挺胸倒背着手微合着眼敛看着码头上井然有序登陆的陆战队。在距离他不远的码头,一辆辆浅灰色战车在引导员指挥下隆隆驶离登陆舰,登上了陆地。一队队身着藏青夹克式军服的陆战队队员跨过跳板,在各队长率领下唱着歌来到美索不达米亚。
“少尉……王少尉!”
王林斌听到熟悉的声音,收回分开的腿,转身面朝声音方向,见来人是太平洋舰队第一轻巡洋舰分舰队副司令员欧阳镡上校的通信员,跟自己是老熟人了,笑着迎了过去。“小刘,什么事?”
“少尉,司令请您过去一趟。”
王林斌正了正大檐帽,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带路吧。”说着他跟着通信员离开了舰艏。
这是一九一四年的十月八日,王林斌知道金秋十月他的城市到处桔桂飘香,是浔阳特产银鱼上市的好时节,当然,要是再过一个月,鲜美的螃蟹也能吃到了。而这里……这里给王林斌留下的印象就是甜的让他发腻的椰枣,还有炎热的天气,滚滚压来的沙尘暴,十天半月不下雨的晴天。其他就没什么了。
轻巡洋舰分舰队到达法奥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个月里,王林斌看着一支陆战营、两个陆战队的中型战车连登上陆地,占领了从法奥到乌姆卡斯尔道路上各个居民点,接着九月十五日,一个陆战旅旅部加上旅直、四个陆战营在法奥登陆,现在海军陆战队大部队终于到来了。只是当王林斌看到从战场上抬下来的陆军伤员,他总是有一种回避伤员直视自己视线的潜意识——陆军的二十旅因为弹尽粮绝,在全旅折损过半,又无法突围下,被迫在克泰齐丰向土耳其人投降了。
那些陆军伤员见到衣衫光鲜的海军将士就不顾一切破口大骂,说是海军没有真心帮助陆军完成作战任务,让他们送死,自己却跟个小娘们一样,躲在安全的后方吃香的,喝辣的,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王林斌对白白胖胖很反感,整个春夏他都跟随轻巡洋舰分舰队在德属东非海域配合陆战队作战,他的皮肤被直射的太阳早就烤的跟非洲土著没什么两样了。怎么能说自己躲在后面享福呢?至于海军没有真心帮助陆军,对这一点他只能默然,因为王林斌自己也觉得海军陆战队到美索不达米亚太晚了。
国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