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艇长,潜望镜深度。”
艇艏往上翘,潜艇慢慢朝距离海面三十英尺深度爬升。
“升起潜望镜。”
咝咝声后,潜望镜油光晶亮的镜杆悄无声息在王林斌身边升了上去。
“艇长,已到潜望镜深度。”
上尉艇长趴在潜望镜上,转动着方位圈,调整物镜方位。“……在这里……乖乖,四条大鱼,***,炸了我半天,也该付点利息了……鱼雷舱准备!记上!距离三千码,方位250,前缘进入角左舷三十度!降下潜望镜!”
司令塔里寂静无声,整个艇上除了前面鱼雷舱,接到艇长命令后忙碌地做着准备,其他人全肃静着等候着。
艇长趴在传声器上,压低了声音,急迫说道:“弟兄们,现在,到了我们还击时候!全体官兵注意,我们要准备发射了,鱼雷舱!把艇艏发射管的外盖打开!”
没多久,扩音器里传来鱼雷舱回答:“发射管的外盖已经打开,艇长。”
“很好,这跟演习没什么两样,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是……快速发射!”
“发射一!发射二!发射三!发射四!”
一阵颠簸,从艇艏那边传来了水浪声,四条鱼雷按照艇长指示,发射出去了。
“升起潜望镜……四条尾波,不错,很漂亮的尾波,跟箭一样朝前冲,降下潜望镜!”艇长转过头,严肃看着塔里官兵:“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战斗,大家现在祈祷吧……菩萨保佑。”
说完,艇长合上眼帘,垂头肃立。整个箭鱼号上谁也不说话,大家静静守侯着,等待鱼雷轻轻亲吻军舰那一刻,箭鱼号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家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不少人注视着司令塔内时钟,看着时钟的秒针在一格一格移动。根据鱼雷舱最后的有关发射出鱼雷回话,命中目标的时间是可以推算出来的。长长的一阵静默,所有发射出的鱼雷击中目标所需时间都已经过去,可却没有应该有的爆炸后冲击波传过来。
“升起潜望镜。”艇长凑在目镜上看了一会儿,却见尾波正在消失,海面上四艘军舰却没有一艘有任何命中的样子,还呆在哪儿,正在朝这里掉头。艇长吐出一句标准的国骂,离开了潜望镜:“降下潜望镜。***,四枚都没有打中。两条尾波明明直奔一艘大型巡洋舰,它怎么可能还在海面上?!……小赵!使用负槽,下潜到一百五十英尺,我们以最大速度行驶。”
说完了艇长,对着传声器用很沉闷,感觉十分别扭的声音,说道:“各位,敌人军舰又回来了,火速准备深水炸弹袭击吧。”
箭鱼号里的沮丧气氛就不用说了。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四枚鱼雷居然一枚也没有命中目标!要知道,在训练演习中,箭鱼号可是鱼雷操演“优等”获得艇,不然潜艇大队也不会让日本观察员登上箭鱼号了。
给人看的,自然应该拿出最好的货色来。
加速时,艇身不出声地一抖,艇艉一翘朝更深的水底钻了下去。
“走什么航向,艇长?”
“右全舵,转90,对着那四条军舰开过去吧。***,现在要跟他们捉迷藏了。”
“是,右转到90,艇长。”
下潜中的潜艇朝旁边一侧,对着正在过来的军舰冲了过去。
“鱼雷舱,敌舰正在沿着我们鱼雷的尾波向我们驶近,我命令你们以最快速度给发射管补充鱼雷,同时仔细检查一遍鱼雷各部件,尤其是弹头。听清楚了吗?必须认真检查弹头,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纰漏!刚才明明击中,可鱼雷竟然是闷雷,这是我们无法承担的,我不希望下次也是如此。”说完艇长离开传声器,脸色阴沉的十分吓人,对着王林斌抱怨道:“那些浑小子,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没有认真检查弹头!每次看到鱼雷真弹头,他们总是战战兢兢,避而远之,害怕稍微触动一下弹头,鱼雷就会爆炸,把他们送到天堂去。平常就是这样,没想到今天还是如此,真是该死!只要安全回去了,我非收拾这些胆小鬼不可!”
王林斌额头冒着冷汗,拉着扶手不做声。
虽然恶补了不少有关潜艇的知识,可王林斌对有关潜艇的东西了解的还是十分贫乏。王林斌擅长的是如何伺候好上级领导,如何看首长眼色行事,想首长之想,急首长之急。只需要首长一个眼神,王林斌就能将首长没有表述出来意思,很快而且轻松的处理了。作为副官,他明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记住,什么该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总之,说领导喜欢听的话,做领导喜欢见的事情,决不将领导任何个人问题泄露出去。在领导面前如何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跟宣纸一样纯洁的年轻人,这是王林斌擅长的,当然,必要时候斗嘴,他王林斌也不弱于任何人——当副官的,嘴皮子不厉害点,如何能办事情?
从海军军校毕业几年了,讨首长欢心的本事王林斌学的差不多了,可有关海战方面知识,他却早已还给了学校老师——原本他在军校,学习成绩就不怎么样,忘记了也十分正常——关于潜艇,这种新兴的水下利器,作为水面指挥员副官,王林斌以前根本就没接触过,他连印象都没有,上尉艇长现在唠叨那些鱼雷兵如何如何,他也只能姑罔听之了。
鱼雷装填需要时间,没等到前面鱼雷舱传来装填好鱼雷的消息,咔哒一声轻响,头顶传来深水炸弹落水声,王林斌面色煞白,死死拉住扶手,紧闭起眼睛。
“这下完了,天哪,我还年轻,还没活够呢!”王林斌心里一个劲在嘶喊着,狂叫着。
接连遭受深水炸弹打击,虽然每一枚深水炸弹都没有直接命中,可光几枚炸弹爆炸后形成的压力波,就够箭鱼号好看了。前面那些深水炸弹没擦到箭鱼号皮毛,可炸的多了,又能大致定位,保不准什么时候,一枚深水炸弹就那么好运跟箭鱼号来的亲密接吻。只要一枚深水炸弹刚好掉在箭鱼号身边爆炸,很轻易就能将箭鱼号变成一个铁棺材,至于里面的那些乘员,自然是与棺材共存亡了。王林斌现在正在体会当时奥匈潜艇乘员,在肇庆号与黄岛号联合攻击下,是如何绝望了。
箭鱼号的运气还算不错,当深水炸弹在七十五英尺深度爆炸时,箭鱼号已经下潜到一百三十英尺下的水域了,并且与深水炸弹爆炸点,还有一段距离,强烈的冲击波让潜艇摇晃了半天,却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在军舰声纳探测下,开足了马力全速前进的箭鱼号就好象手电筒发出的光束下,一只正在爬行的蟑螂,于是一枚又一枚大大小小的深水炸弹从军舰上滚落下来,轰隆隆掀起一股股水柱。随着深水炸弹接连爆炸,下面的箭鱼号就仿佛抽搐着的病人,孤独无助地挨炸。每当箭鱼号从一个区域转到另一个区域,用不了多少时间,上面的军舰很轻易就赶了过来,投下更多的深水炸弹。
“两百五十英尺!马上下潜到两百五十英尺!”
深水炸弹越投距离一百五十英尺水深越近,艇长有些受不了打击,只能期盼潜艇坐底,看看两百五十英尺的水深,是否能躲避深水炸弹攻击。
按照正常来看,现在的深水炸弹还炸不了那么深,能到一百五十英尺已经是极限了。两百五十英尺的海底是潜艇最佳庇护地,只是刚才的几轮攻击,让箭鱼号各部件都不像刚出厂时那么完好,两百五十英尺虽然不算理论上潜艇下潜的极限深度,可在这样的深度,对现在的箭鱼号的安全已经构成一定威胁。长时间待在二百五十英尺深的水底,时间长了,军舰就算不用深水炸弹炸,箭鱼号自己也浮不起来了。
不停的打击让大家对躲在一百五十英尺深度是否安全,失去了信心,艇长要求下潜到两百五十英尺,艇员毫无二话马上将艇长命令贯彻下去,可怜的王林斌与小泉寿夫只能站在旁边傻看着,他们对现在的局势完全无能为力,一点忙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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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坐了下来,没人说话,潜艇里静得吓人,人们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声——为了节省空气,大家非必要,只能不再活动了。不知上面那四艘军舰什么时候才走,为了安全,能在海底多坚持哪怕一秒钟也是好的。
艇长低沉的,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讲话,打破了司令塔里的沉默:“行了,我们暂时安全了,轮机组抓紧时间修理堵塞阀门,失灵和破损的部件,鱼雷舱再次仔细检查鱼雷,声纳兵密切监视海面动静,至于其他没有事情的暂时休息,这段时间谁也不许说话,不许活动,只要躺下来睡觉就成。大家好好养足精神,或许到时候我们还要跟这些家伙拼命也没准。”
王林斌拉着艇员眼里的罪魁祸首小泉寿夫鏊嫱钙模堑绞焙蛩乃揖⒚蛔撸愫帕趿直蟮男悦站炕故俏薹ǖ玫奖Vぁ?br /》
小泉寿夫也知道自己在潜艇艇员心目中的形象实在高大不起来,王林斌拉他离开司令塔,他也没说一句废话,乖乖跟了过去。少尉知道,现在能保证他安全的,只有陪着他的少校联络参谋。
躺在吊床上,眼前一片漆黑,时间概念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上面也许是阳光普照的中午,或者红霞满天的黄昏,在潜艇里,只有时钟才能让大家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了省电,现在照明灯都关了,舱室里没有时钟,王林斌虽然有块手表,可他这表面没有进行过夜光处理,现在有也等于没有。
“谁?!”
黑暗中,王林斌感觉到有人摸到自己吊床边上来了。他以为来的是那些艇员,那些人要实践将“日本杂碎”处理掉的愿望,过来抓人来了。再怎么说,王林斌也是陪同小泉寿夫的联络参谋,小泉的安危对王林斌来说是事关重大的,他不能不替小泉寿夫出面,吓唬一下那些艇员。
“是我,首长。”
过来的是上尉艇长,王林斌艰难地坐起身子,弯着腰,压低了嗓子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深水炸弹爆炸声了,上面军舰是不是走了?”
“上面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投掷深水炸弹了,不过听音器却显示那些军舰还在附近游戈,也不知道他们是没有鱼雷了,还是想我们放松警惕,浮出水面时给我们一个意外惊喜。”
“还没走?”王林斌的失落可想而知:“我们在水下已经多少时间了?”
“我过来时候是十五点三十七分。”
“哦,已经在水下坚持四个多小时了?嗯,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将落下去。上尉,你看是不是等天黑了,我们浮出海面逃出去?”
艇长断然否决:“不成,我们现在的安全,完全是因为敌人无法打过来,要是浮上去,箭鱼号在海面上最高航速只有十八节,敌人随便哪艘军舰,只要发现了,轻轻松松就能赶上我们。我们只有艇艏有一门76舰炮,就算跟驱逐舰交手,我们连一成胜算也没有。现在只能跟敌人拼耐心,看看谁先熬不下去。”
“已经在下面躲了四个多小时,我记得这种情况我们最多坚持二十四小时吧?要是再过二十小时,那四艘军舰还不走怎么办?”
艇长苦笑两声,小声道:“按照计算,我们最多只能再坚持八小时,刚才的躲避让我们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