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长苦笑两声,小声道:“按照计算,我们最多只能再坚持八小时,刚才的躲避让我们损失了不少电力,要是八小时后不浮出水面充电,我们将再也无法用自己力量浮上去了。”
王林斌浑身一激灵,他知道自己所处环境极为恶劣,但没想到竟然恶劣到如此地步,刚才不过上浮下潜,急速行驶转换几次方向而已,又没太长时间,可就这样,潜艇只能再坚持八小时,要知道,在海面上守上八个小时,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枯燥乏味的事情。
水面上的船只自然保持平衡,而水下的潜艇,却是一个装满了水的雪茄状铁罐头,气舱里密封的空气让潜艇悬在水里,成了一个摇摆不定的东西。潜艇里有着各种管道,一边的水泵抽水,另外一边的油泵抽取柴油,潜艇修长的艇身总是东倒西歪,要靠指挥塔外如同飞机机翼的东西来保持平衡,和飞机一样,如果没有开动,这种水平舵是毫无用处的。
像箭鱼号这种潜艇,要是一直停下来不动,等待他的只能是慢慢下沉,或者沉到极限水深下,砰地一下被积压成一堆废铁,或者是如现在这样,一直沉到淤泥层去,要是这样,潜艇也不用走了,等空气耗光后,大家窒息而死。
敌人有声纳,能发现自己位置,夜幕是无法给予箭鱼号良好掩护的,潜艇现在还能潜在海底,暂时安全,可是八个小时后呢?
“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后敌人要是还在上面呢?”
“首长大可放心,这里距离塞浦路斯很近,相信奥匈军舰不敢在此多加逗留,万一给英军发现,别说四艘巡洋舰、驱逐舰这样的非主力军舰了,就是四艘战列舰,相信他们也得不了好。我琢磨着,只要等天黑了,这些军舰肯定要开走。或许那时候就是我们脱身之时了。”
王林斌松了口气:“但愿如此,娘的,我现在算是体会到光挨揍无法还手的滋味了。不过敌人这四艘军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塞浦路斯,后面是我们的拉塔基亚,又不是黑海、爱琴海,那些家伙脑子进水了,胆敢跑到这里找死?”
黑暗中,上尉低声说道:“不知道,这里明明是我们控制区,只要给发现了,他们实力再强大,那也是无法逃脱。讨厌就讨厌在我们的飞艇不在附近,现在我们光挨打,无法将敌人出现在这里消息发会军港去,真让人憋气啊!”
“会不会奥匈军舰想为萨洛尼卡港遭遇攻击,跑过来报复了?”
“谁知道呢,不过一般而言不大可能,毕竟奥匈海军与我们还是存在巨大差距,就连现在我们的地中海舰队,实力都比他要强,何况还有驻扎在塞浦路斯岛上的英军部队?他要来报复,不过是肉包子打狗罢了。
王林斌苦皱眉头,仔细考虑。
说起来今天这事情十分奇怪。自从土耳其投降后,为了截断协约国通过黑海海峡将物资与人员运往克里木的塞瓦斯托波尔,再通过铁路网运送到俄罗斯战线需要的地方,奥匈帝国主力舰队现在主要在黑海与俄罗斯的黑海舰队作战,还将占领的萨洛尼卡港建设成爱琴海最大的军港,驻扎了一支规模虽不大,却有一定战斗力的舰队,让这支舰队担当袭扰协约国地中海运输线,只是和英国地中海海军舰队与中国地中海海军舰队比起来,这支袭扰舰队实力实在不够瞧,他们要从萨洛尼卡进入地中海,只有走基克拉迪群岛、南斯波拉提群岛航线才成,只是不管走哪边,一出爱琴海,首先就面对英国的克里特岛基地,只要他们敢出来,驻扎在克里特岛的英国军队就没有理由不发现他们。像现在这样,不光克里特岛的英国军队没发现,他们还前出到塞浦路斯岛附近海域,在这里连续攻击了四个小时的远征军潜艇,而不受到英国舰队拦截,这实在太奇怪了。
刚才王林斌让军舰的深水炸弹炸的丢了魂,冷静下来的他,现在不能不思考为什么奥匈军舰会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报复章骞少将指挥的巡洋舰分舰队对萨洛尼卡的攻击,想跑到拉塔基亚去回击一下,这自然是可能的,只是拉塔基亚有大量的远征军军舰,还有空军和潜艇提供远程预警,真要过来报复,恐怕还没靠近拉塔基亚的边,浩浩荡荡的中国地中海舰队就会出来欢迎了。偷袭成功的希望,真跟零差不多。
不是偷袭拉塔基亚,那又会是干什么呢?偷拉塔基亚与塞得港之间航线吗?就四艘军舰现在所在位置而言,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真要偷袭,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逗留了如此长时间,要知道时间逗留越长,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这里毕竟是塞浦路斯外围海域,英国军舰随时可能出来活动,等发现了,等候他们的只能是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
王林斌把自己放在海面上奥匈舰队指挥官位置上考虑,不管是偷袭拉塔基亚,还是破袭远征军航线,怎么看怎么觉得四艘军舰在这里逗留如此长时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为了一艘潜艇,把自己陷入如此危险境地,如果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存在,只能说敌人指挥官愚蠢透顶。
奥匈帝国军人很聪明吗?王林斌实在看不出他们什么地方聪明,真要聪明,这么大的帝国也不会走向四分五裂边缘了。不聪明,只能是愚蠢。愚蠢地傻待在这里,等着英国佬来收拾他们。让王林斌生气的是,奥匈海军将领愚蠢也就愚蠢了,可他的愚蠢却让弱小的箭鱼号陷入这种危险境地,现在上上不得,下下不得,万一八个小时后,愚蠢的奥匈军舰还不走,就算英国人发现了他们,并且最终将四艘奥匈军舰全部击沉,箭鱼号也先要给他们当了精美的殉葬品。如果英国潜艇陷入现在这种狼狈境地,王林斌不光不感到忧虑,他还会有些幸灾乐祸,可现在水下面被困着的是他自己……王林斌暗自发誓,只要菩萨保佑,能让他顺利回到港口,以后哪怕是海军参谋长命令他去乘坐潜艇,他也说什么都不去了。
王林斌与上尉艇长正在思索海面上的奥匈军舰为什么发疯,——或者说愚蠢的跟猪一样——从司令塔方向有人朝这边摸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艇长……”
“什么事情?我在这里。”
来人听到上尉声音,不再叫了,扶着管道走了过来:“报告艇长,声纳手请您过去一趟。”
“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
王林斌听声纳手要求上尉过去,心里有了一抹光出现,不由下了吊床,低声道:“我也去吧。”
走到司令塔,就着里面暗红的灯光,声纳手站了起来,面向舱口迎接艇长的到来:“艇长,刚才听到上面四艘军舰中,有三艘正在高速朝南离去。现在上面只有一艘军舰了。”
艇长一愣,不由重复一遍,问道:“三艘军舰离开了……你是否真得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三艘军舰真的离开了,艇长您来听。”说着,声纳手将自己位置让了出来。
艇长将信将疑走了过去,戴上耳机仔细分辨,不大一会儿工夫,艇长原本严峻的脸上,仿佛冰雪融化,再也不那么冷了,暗红的灯光下,一抹冷笑浮现在上尉脸上:“不错,是只有一艘军舰,还有三艘正在远去……他***,老子玩不过四艘军舰,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王林斌让军舰深水炸弹炸破了胆,听上尉意思,好象要浮上去,跟留下的那艘军舰拼命,不由连忙问道:“艇长,三艘军舰真的离去了?不会是声东击西之计吧,明着让我们放松警惕,只要我们一冒出头,他们立刻从四面围拢过来。敌人是十分狡猾的,不能不防备来暗招啊!”
上尉轻松地说道:“放心吧首长,我绝对没有听错,三艘军舰正在以最大速度驶离此处,或许炸了半天,连一根毛也没炸出来,让他们失去了信心,现在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了。至于这些混蛋智商,我不认为他们有多狡猾,刚才还不是让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么?或许他们有更加重要任务需要去做,或许他们击沉我们的信心受到打击,总之,大部军舰现在真的离开了,这是不容置疑的。”在年轻的少校面前,上尉觉得自己实在是潜艇方面专家,说话也显得不那么恭敬。
“我倒很希望自己能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回拉塔基亚去,只要平平安安就好。”王林斌心里暗暗苦笑道。对艇长评价敌人愚蠢,让他玩弄与股掌之中,王林斌不光不相信,他还嗤之以鼻。刚才的经历告诉王林斌,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是箭鱼号倒霉蛋,而不是那四艘军舰,能四个多小时坚持下来,这全靠菩萨保佑,运气好的不得了。上面扔了那么多深水炸弹,箭鱼号被炸得乱晃悠,什么东西都在空中飞舞,照明灯玻璃全碎,电缆还冒着可怕的蓝色火花,一副世界末日已经到来的样子,就这样箭鱼号还生存着,这只能说运气太好了,可好运不可能永远伴随左右,敌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能,这时候还是警惕一些比较好。
上尉不理王林斌少校,这里毕竟他才是一艇之长,凑到传声器边,大声命令道:“一级战斗准备!……准备上浮到潜望镜深度,鱼雷舱做好战斗准备,***,我就不信击不沉该死的军舰!”
潜艇里红色的应急灯一闪一闪,阿——呜噶!阿——呜噶的警报声与艇长的声音在潜艇内部回荡着,躺在吊床上没有睡意的艇员听到一级战斗准备命令,纷纷爬了起来,一个挨一个,去到他们自己的战斗岗位。喧闹的匆匆奔跑声,吆喝声,舱门克啷克啷开关声,响成一团。王林斌正想提醒上尉,还是再在海底多待一会儿比较好。潜艇上面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爆炸就在潜艇正上方,接着潜艇猛地摇晃两下,只听到噶啦啦响声,好象外面的艇体与什么东西正在摩擦,王林斌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要是已经上浮,说不定这枚深水炸弹就生生砸在箭鱼号艇身上了!
上尉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咒骂道:“该死的,不是有一阵子不丢深水炸弹了吗?他们到底装了多少深水炸弹啊?!……暂时取消上浮命令!”
只要上面朝潜艇头顶丢深水炸弹,再给上尉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用薄铁皮做的潜艇,去跟深水炸弹较量。和原来不同,这次深水炸弹爆炸之后,并没有跟着再来几次爆炸,只一下,周围再次寂静下来。潜艇里的艇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只能静悄悄守侯着。
声纳手不断将海面上的情况反馈下来,实际上不用声纳手开口,乒乒做响的声音就在耳边,从相对比较急促的乒乒声中,谁都明白那艘该死的军舰还在头顶转悠着。
敌人就在身边晃悠,却不再投掷深水炸弹,这给了箭鱼号上艇员无穷的压力。他们不知道上面军舰装载了多少深水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深水炸弹会丢下来,于是潜艇只能继续在两百五十英尺的海底缓慢移动,不敢上浮,生怕浮到一半,上面突然丢下一枚深水炸弹。
漫长的等待过后,又是一声爆炸,潜艇再次摇晃起来,不过这次深水炸弹投的稍微有些靠后,冲击波对潜艇影响并不大。相隔不定的时间,一枚又一枚深水炸弹被丢了下来,粗略统计一下,那些投掷下来的深水炸弹,相隔时间短的不过五分钟,最长的也不过十五分钟,这些时间还不够潜艇上升到潜望深度的。炸弹对海底的潜艇没有实质性效果,可这样隔一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