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杨沪生的缘故,掌握了军权,很自然的,在参议院里拥有绝对强势地位,要避免军人干政,这种局面必须得到改变,很难想象,当社会党不再掌握军队,他在参议院里会处于何种尴尬的境地。
可是,如果一个政党,必须依靠军队保护,才能维持对国家的统治,这对这个国家,这个政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清兵入关前,八旗军又是何其强悍,当八旗退化腐朽后,这样的军队连农民起义军都打不过了,又怎么可能辅佐清朝统治者将政权千秋万代延续下去?由此可见一个政党,是否有生命力,是否能将对国家的统治延续下去,并不在于他掌握了多少军队,而是在于他是否得民心,不得民心,掌握再多军队,也不过是握在手上的纸老虎,起吓唬人作用,只要有人胆敢上前轻轻一捅,马上显了原形,你要得民心,哪怕明着手中没有掌握军队,你照样可以统治这个国家,民心所向,谁又能剥夺你的权力?
想明白的杨沪生和史秉誉一道,不再当他的太上皇,而是做起了国事顾问,他不再利用自己的威望干涉政府事物,相反,却一步步将政委制度废除了——军队政治教育还是必要的,但这支军队是国家的军队,而不是某党某集团的军队,教育战士爱国主义,维护国家利益,保护国家主权,这种思想工作由政治部去做就可以了,没必要非要在军中搞两头蛇。军队中不光要民主,他还要决策独断,多头领导下,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主意,到底听谁的?政委不负责军事事物,却为了制衡军事首长,有指挥上的最后决断权,这显然不合理,单一首长制还是有他合理性的。
与废除政委制,实施单一首长制同步进行的,还有军事武装的文官化管理。历史上宋明积弱,很多人将矛头直指军队由不懂军事的文官来指挥,可他们却没看到,采石一役指挥宋军击败金国军队的虞允文就是文官掌军,而明朝著名抗后金督师袁崇焕,他同样不是武官出身。宋明积弱,根子并非在文官掌军上,最主要毛病出在不是依法治国,而是以德治国,对个人品德的信奉远高于对法律的推崇。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谁都喜欢美色、金钱、权力,靠个人品德来约束,最后得到的只可能是腐败堕落。上粱不正下粱歪,上面的人光想着享乐,文官贪财武官怕死,又怎么可能指望由这些人指挥的军队打胜仗?
废止政委制度,完善法律,依法建军成了杨沪生和史秉誉在退下来后,最忙碌的事情。这时候以前为了搞平衡,放纵甚至有意制造出来的山头主义成了横在杨沪生面前,让他挠头不已的最大麻烦,山头立起来容易,想要将他铲除掉,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军队主官互调、从军队退到地方执政、离开军队转入工商业,成了杨沪生削弱军队高级将领权力的法宝。对有意削弱军队权力,政府自然乐观其成,在各方面创造合适环境,将这些潜在的麻烦慢慢化解,可经过多年战事,部队膨胀到非同寻常规模,大批高级军官安置起来,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事情。为了尽量多安置一些人,政务院副总理从设置五人,一下子扩充到设置了十五个副总理职位,至于各部门副部长,那更是只要需要安置,想设置多少就设置多少。一时之间,政府部门官员臃肿成了外国讥笑把柄。
不管怎么说,三十年过后,作为国家暴力机构,军队虽然还拥有超然地位,但他对政府来说,不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同时,文官管理军队使得出现军阀混战的可能性变得极为渺茫了。在中西菲律宾之战中,虽然文官管理的军队暴露出反应迟钝、战术应用有不得当之处,但超常的国力还是让这场战争很快就结束,中俄漠北之战,开头小败几仗,当战争发展下去后,庞大的战争机器一开动,貌似强大的俄罗斯也顶不住中国军队所给予的压力。这样两战过后,文官管理军队算是彻底贯彻下来,杨沪生对军队的担忧不再成为现实。
军队国家化,不再将军队作为私有武装的社会党,从军队退出来后,为了能继续执政,逼得他必须牢牢扎根于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中去,真真切切考虑百姓切身利益,为最广大人民群众办实事,获得了广泛支持,社会党还是参议会里第一大党,用不着口头说说“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大家都明白应该选谁。杨沪生曾经害怕出现的国家变了颜色,重新倒退回封建社会,或者走向剥削极为残酷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社会道路并没有出现。脱离了人民群众,就好象鱼离开了水,有依靠时,这句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有将虚妄的依靠撤走了,人们才真切感受到这句话是多么正确。
作为新生的共和国,民主自然带来大家封建专制社会所不能给予的好处,可让杨沪生和史秉誉头痛的,这个民主制度弊端也不少,首先,这个民主制度需要敌人,需要真实的或者是假想的敌人,不然因为民主在百姓中积累出的巨大能量,会让共和国四分五裂,军队不出现军阀,民众自己先把国家给五马分尸了。为了寻找敌人,卧榻旁的日本首先成了倒霉蛋,为了虾夷,新生的共和国将刚开始走上维新道路的日本,一蒙棍打的五十年翻不过身来。日本不能成为威胁了,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西班牙,曾经的殖民强国自从英国起来后早已衰弱,可他在菲律宾还有很大一块殖民地,刚好,在中国寻找敌人时,菲律宾爆发了反西大起义,在镇压中,当地的华人自然受到波及,死了那么几个人。顺理成章,西班牙也就成了第二个邪恶的撒旦,成了共和国将国内积蓄矛盾宣泄的出气筒。完后是俄罗斯,一直到欧战爆发,曾经的盟友现在变成了策动战争的魔鬼。
对这场战争,早在二十年前,杨沪生与史秉誉就已经认真考虑过。他们俩个都不是什么圣人,对俩人来说,解放全人类实在太虚无缥缈了点,这种思想极为危险,搞不好会让他们成为中国的希特勒,世界没解放,中国先给摧毁了。这样的大话用来煽动善良的百姓还可以,真要落实下去就属于自我毁灭。俩个能“超前看透历史”的顾问骨子里是中国人,对他们来说,最现实的就是如何利用世界大战,让中国利益最大化。
在俩人考虑中,加入同盟国一方,对中国来说,显然没什么好处:真实的历史上,德国和奥匈帝国可是战败的,完整的德国多了一条走廊,而奥匈帝国更惨,分裂成奥地利与匈牙利,加入同盟国?中国国力自然够强大,可美国一参加进来,孤悬海外的美国实力与中国相差不大,难道真要让中国以人海战术淹灭敌人吗?这样就算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痛的,经历一场残酷的内战后,俩人可不希望中国再死那么多人。
作为后起之秀,德国在很多方面超过了老牌殖民帝国:大英帝国。但是,从战争潜力来看,英国却比德国更有优势。光海军就够德国人追赶几十年了。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果实,最佳方法自然是学习美国,加入协约国与同盟国为敌。等战争双方打的精疲力竭,这时中国打着正义的旗帜,走到前台,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战胜果实?为此,和英国改善关系,同时渐渐疏远德国,在外交上,显得犹为重要。为此,俩人发挥自己对政府的影响力,将偏向德国的政策修改为中立,改善了和英、法两国关系。
对于战争结果,杨沪生和史秉誉曾经有过不同的见解,杨沪生以为只有取得全面胜利,这样才能扬中华威名于域外,换句话说,只要一参战,就要将同盟国往死里揍,揍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爹娘姓什么,这才可以。而史秉誉认为,未来的大战是不光是为了瓜分殖民地那么简单,当中国参与进去后,还要牵扯到文明冲突,一个强大的东方文明国家,对西方列强来说,显然是极为可怕的,会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如果一棍子把德国打趴下,让他彻底翻不了身,那么和中国需要树立外界敌人相同道理,西方各强国的注意力也只可能转移到外面去,至于哪个国家会让他们担心,这用脚指头想想就可以了。想象一下,中国率领一帮国力并不强大的小兄弟,去跟由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美国、意大利……等等等等西方国家组成的联军再来一次世界大战,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各国都需要休养生息,这样的战争在二十年内不大可能打起来,可是等大家缓过气来后,那时侯中国可就麻烦大了!为此,史秉誉得出的结论是,要参战,但战争规模必须受到控制,最好打到最后,西方列强谁也吃不掉谁,只能维持欧洲原状。只有这样,才最符合中国利益。
和以前一样,俩人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是那么固执,就算看法只有一点差异,他们也会争执不休,这对俩个好友来说,争论成了一种生活的乐趣,可他们现在是国事顾问,属于站在幕后给那些领导人指引方向的设计师,他们俩个观点不一致,苦不堪言的只能是必须虚心请教,不然就有忘本嫌疑的领导人。“俩个该死的老家伙什么时候才上天去?”每当俩个导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堂堂国家主席跟个学生似得,一会儿跑到这头点头称是,一会儿又在另外一头竖起大拇指赞叹伟人高瞻远瞩,跑来跑去时,心里总会冒出这种哀怨来。
也许是心诚则灵,还没进入二十一世纪,史秉誉因为偶尔着凉,引发感冒发烧,开头他也没引起重视,等发觉不对,再治疗已经为时以晚,丢下心爱的女儿,先杨沪生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史秉誉的过世对杨沪生造成了极大打击,一夜间,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年。史秉誉离开没两年,何清萍又因为疾病告别了人世。这个世界和自己最亲的亲人先后离世让杨沪生万念俱灰,有种到寺院出家做和尚去的冲动,可他的身份让这种想法实在惊世骇俗,那些和尚有个国父当同门会高兴,可其他人就不会那么开心了,于是杨沪生入空门的念头也只能是念头。
兄弟、妻子先后离他远去,现在没人跟杨沪生争吵,也没人管他勾引年轻貌美的小女孩,杨沪生感觉这个世界实在寂静的让人想要掉眼泪,没人争吵,他觉得心里闹得慌,人到老年,女孩还是那么美丽,可杨沪生已经不会动心,一想起妻子的眼神,什么风流念头全没了。成了孤家寡人的杨沪生也不想再受人打扰,这时候,他连到部队拜访老部下的心情也没了,寻了个幽静的地方,真的自己关了自己的禁闭,每天练练毛笔书法,养了几只小猫、小狗、小鸡、小鸟图个开心,对国事,他这个国事顾问再不过问,他连报纸也不看了。反正不管人们怎么想,地球总是要自己转的,国家命运、民族强盛,当你死后,这些都跟你无关。杨沪生完全抛开了一切,跑到山林当起隐士,国家领导人自然松了一口气,现在没有谁会干预他们治国方针了。
历史的巨轮还在继续转动,也没有因为杨沪生看破红尘有所改变,杨沪生和史秉誉预料中的世界大战还是爆发了。
虽然杨沪生与史秉誉,一个当了隐士,不再过问国事,一个早已病逝,想过问也无从过问,可国家政策早已决定,又岂能轻易改变?于是,一切都有如二十年前杨沪生和史秉誉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