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
丁力申。
他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就消失在电梯门口。
爱情,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啊。
林枳去医院做手术那天,是我陪她。丁力申没有出现,他只是短信我:好好照顾她。
我一直在医院陪伴林枳。因为,除了我,没有谁会来陪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三天里,林枳的妈妈自杀了。
电话打到学校里,让林庚转接。这一切都是林庚告诉的我。
原来她从小失去父亲。
原来她与继父关系不佳。
原来她的母亲屡遭不幸。
原来,原来,原来我和我的母亲罗梅梅能够相依为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是这么幸福,幸福到残忍地反衬她的痛苦的地步。
我的心,在这些真相面前,忽然被悔恨装满。我想起了,自己抽她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那用尽全身力气,毫不容情的一记耳光。
和林枳做“好朋友”两年,我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是如此之少。我从来没有去过她家,我连她初中是哪个学校毕业的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跟她她聊过她的家人,甚至当她爸爸开宝马来接她的时候,都只是自惭形秽地躲在一边,从来不敢上前和她的家人打招呼……
我对她的了解,除却血型生日星座笔迹之外,还有什么呢?又和其他同学对她,有什么不同?原来我们所谓的友谊,一直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支撑它的,是那些数都数不清的秘密,和我愚蠢的仰慕。
林枳,原来是我对不起你。只是幸运,一切补救都尤未晚。
我带着罗梅梅亲手熬的鸡汤去看她时,却看到病房外的门外放着一束花。
我把那束花拿起来,走进屋里。林枳正看窗外景色。我喊她:“林枳。”顺便把手中的花递给她。
她打开上面的卡片,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楚暮。”
林枳起身,像是要出门去追什么,却又缓缓倒下。
我无奈地看着她。
她把头*在我胸前,说:“丁丁,他走了是吗?我知道他要走,只是,我非常非常的想他,你相信吗?”
我不再说话,我当然信,我亲眼见过她对他的付出,我知道那样深深爱过的人,永远无法从心中抹去。
“谢谢你,丁丁。”林枳又说。
其实,这些“谢谢”,到底谁该对谁说起呢?在这段仓促而五味俱全的青春里,我们要感谢的不仅是彼此,还是每一个遇到过的人。
就像丁力申,我知道他还是喜欢林枳,可是,他已经知道,他将永远无法同周楚暮抗衡。他只是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不求任何结果。就像我,依然迷恋林庚的一切,但我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我只是学会了将这一份喜欢,小心轻放,永远存在心里。
一周后,林枳出院。她的继父来接她,她没有和他争吵。默默和他回家。第二天林枳背着书包来上学,关于她的一切,在校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幸的是,至少在我们班,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就连庄悄悄也会对我说:“小卖部又有卖麻辣粉丝的了,要不我跟你和林枳各带上一碗?”
真好,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日子又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所不同的是,周楚暮这三个字不再出现在林枳的口中。
“周楚暮真的走了吗,你后来,是否还见过他?”终于有一天,丁力申这样问我。
“没,没有。”我说。
其实我在撒谎。
我见过周楚暮。
就在49路公车站,他独自一人,背着大号旅行袋,好像打算去很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看见他,他却主动跟我打招呼,问:“林枳好多了吧?”
“是的。”我说。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周楚暮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
“替我转告她,我会回来的。”他说,“在我觉得自己应该回来的那一天。”
“你不打算再见她?”
“不。”周楚暮说得斩钉截铁,“而且,自从她跟我认识以来,还真是一路倒霉,你说,是不是?”
“听说你找了一个很有钱的女朋友才和林枳分手?”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周楚暮忽然哈哈笑起来。他笑了好一阵,忽然伸手摸摸我的脸,然后说了一句差点让我晕倒的话:“丁丁,你真可爱。”
然后,他就跳上了一辆开来的公车。
我没有转告周楚暮的话给林枳。因为我知道,缘份可遇不可求,如果上天有眼,他们一定会在某年某天的某个地方重遇,过去的一切不愉快被洗去,开始一段崭新的故事。
所以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尝遍青春的甜,酸,苦,辣。我也好,林枳也好,丁力申也好,都愿我们只记得其中最美好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