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加国师点了点头,“要进去?”
迈了一步又停下,“还是算了。”轩辕仲看了看屋内情形,跟着国师离开。
祈然醒来时,云钥正看着面前那柱已经熄了地香发怔。
“阿钥?”云钥似乎没反应,祈然连唤了几声,“阿钥,你说话啊。”
“祈然。”云钥测头看向着急的人,“我很好。”
顿了顿,祈然终于小心问道:“记起了吗?”“嗯。”云钥忽然笑了开来,“祈然可好?”
笑容现于云钥那张脸,祈然反倒觉得古怪,诧异着点头。
“祈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云钥别过脸,视线聚于眼前的香。
想说什么又忍了,祈然起了身,出门的瞬间回头道:“阿钥,我在外面。”
静室的门合上时,云钥看着自己手,指甲深深嵌入,血沿着手腕滴淌。他醒来时,记忆似洪水,汹涌。大脑不断闪现这几年来地片段,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都拼命跳出来。
一缕白发突的飘了下来,手轻轻扶上,缠绕上指头。这发,为谁白的?一抹苦笑生于唇角,那人,那人……
竟把他忘了那么长时间,他在下面不知是高兴还是冷冷地看着他?
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也许是孤雁较空的哀,也许精卫填海的恨,也许是长空枯草的凄清,也许是……
眉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愁色深深的眸染上寒意。
林希献!
一声轻响,嵌于肉的指甲竟然断了。
静室门打开地一瞬,守在屋外的祈然、轩辕仲几乎跳起来。“祈然。”跟祈然打了招呼,云钥微笑着走到轩辕仲前,“云钥在蒙加这几日,多谢二殿下照顾。”
眼前清明地黑眸,没有失忆时地迷茫困惑,轩辕仲确认云钥恢复了记忆,只是此时云钥轻松神情,出乎轩辕仲意料,“定安侯客气了。”明明拾了记忆,仍旧叫他二殿下,轩辕仲当然明白此中深意。“阿钥?”祈然习惯性地伸手去拉云钥。
身子微微一侧,避了右手被握。祈然伸出的手一僵,眸底黯淡一现又换上高兴神情,只是有些不太自然,“没事吧?”
左手握住祈然缩进去地手,云钥笑看着祈然,“没事,只是里面好闷,出去走走吧。”拉着祈然看向轩辕仲,“二殿下要一起去?”
“不了,我找国师还有点事。”轩辕仲微微一笑,看着两人离开,微笑变成了苦涩的无奈。云钥邀他,只是礼节,他怎会没注意到云钥眼里的意思。
拉着自己手的人只顾走着,祈然停下脚步,“阿钥,要去哪?”
已在殿外,已是深夜,飘着雪的深夜。风卷着雪花进入亭廊。
灯火通明的国师府,光亮映见了园子一方飘雪。
“果然还是外面空气好。”云钥径自在阶梯上坐了下来,“这雪下的不错呢。”
“阿钥,”脱了外袍披在云钥肩上,祈然也坐了下来,唤了几声,终是说不出下面的话。
“祈然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了?”云钥伸手接了片飘过来的雪花,右手静静缩在宽大袖子内。“若是觉得不好,可以——跟我说。”祈然眸子里映的是微笑看着手心雪花融化的人。祈然原以为静室门开处,会瞧见一张悲伤或是沉默的脸,没想到却是笑的灿烂的人。
“我很好呢,”云钥回应祈然视线,唇角是盛开的绝美,“我记着祈然的话。”
努力寻找着那笑中的勉强,却是徒然,仿佛这笑真是发自内心。有时眼睛所见,不一定是真,祈然总觉得那盛笑中游离着悲伤,没有尽头的悲伤。
路过的风大了,扬进来一阵雪,落满了发,落满了衣。发如雪,找不到发中的雪,却找的到雪融后的晶莹。手轻轻没入柔滑的发,抹去晶莹,然后缠绕,绕指,绕心。
左手上的雪花越来多,手心积了水。冰水是冷的,祈然心疼,捉起云钥的手放于唇边。
手心处温热的湿痒,是祈然的舌在作怪。云钥看着神情专注温柔的人,静静地笑。
卷四 章二十九 寒风岂消心中事
云钥身份尴尬,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好居于齐王府或轩辕仲处。若是居客栈也不便,轩辕仲腾了上京一处别院给云钥、祈然两人。
从国师府出来后,云钥和失忆前几乎没啥两样,若不是黑眸里的清明,祈然真以为眼前少年还是什么都忘记的人,笑的那么自然,那么炫目,似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却不知为何,笑的灿烂的人一天天消瘦下去,倾华眉目下的憔悴依稀若见。
这晚掌灯后,祈然进了云钥屋。一屋漆黑,外加室内冷意让祈然当下拧紧眉头,“阿钥,怎么不点灯?”隐约可见角落里的少年缩在椅中,垂头不知想着什么。
光亮驱逐黑暗,祈然又忙着烧盆火。或许是被光亮惊扰,角落的少年回了神,“祈然什么时候进来的?”
盆火窜了几下,终于稳定烧了起来。“刚来。”祈然回了云钥身旁,蹲下身,看到少年来不及隐藏的疲惫,“阿钥。”唤了声,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刚刚好像睡着了,”云钥试图展颜,“外面天黑了?”
“不想笑就不要这么勉强,”祈然伸手抚平少年唇角的僵硬的弧度,低低道,“不要这么勉强自己,看着你这几日的笑,我宁可你哭。”
“我又不是做戏的,哪能说哭就哭,”忽又笑,“若真是个戏子也不错,道不清你是真哭还是假笑。”冰凉的双手抚上祈然脸颊,寸寸上移,按上祈然有些散乱的头发,“别动。”制止了祈然抬头动作。
“祈然竟然长白发了。”云钥仔细看着手中刚拔下来的银丝。“以后要多吃些何首乌,多吃黑芝麻,这么年轻就有白发。像话吗?”
看着比自己年轻却一头白发的人说这些话,祈然哭笑不得。“你可是比我年轻。”
“谁说地?”云钥眉一挑,“我老了,很老很老。”
“又说傻话。Www;zzzcn.c…o…m更新最快。”起身把盆火移了过来,听的云钥问道,“今日是第几日了?”
“第四日。”祈然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他倒能稳这么多日子,怕也就在这几日了。”云钥淡淡一笑,“屋里喘不过气,去外头看看。”
“倒是黑白颠倒了。”祈然没摸透前头一句意思,被后面一句引了注意,“白天在屋里,夜了倒出去。”却是不依。“夜里的风好。”
“夜风寒,过会咳嗽地一塌糊涂又怪谁来?何苦!”
“我多穿衣服就是了。”云钥看着祈然为自己取衣,祈然终究也只是嘴上抗议。不忍心逆了他,却是把云钥裹的厚厚实实,“祈然。我只出去一会,冻不着地。”只是抗议也没用。
一天的沉思。头脑濒临爆炸。他只要风中的寒冻结脑中的纷杂。天空云不知几重厚,黑压压的。压地模糊的远山也低了头。风果然不负他,凛冽的可以,稍稍消了纷杂。
“又要变天了。”
祈然在身边不说话。云钥失忆时,无措的模样像是受惊的小鹿,祈然可以抱他,拥他入怀,全心呵护。眼前望天的少年,那一双清亮的眸带着微微笑意,不拒绝你亲近,也不欢迎你亲近,那无形的疏离感祈然是体会得的。弄得当那清亮地眸注视自己时,无措的人反倒是他。
以前云钥没失忆时还会跟他说那个人的事,恢复记忆以来,没提过那个人地名,也不提以往任何事,只是静静地笑。不说,并不等于忘记,祈然是知道的。云钥不提,他也只能陪他演戏。只是这样平静地日子能有多久?
低头看靠在自己怀里地人,呼吸清浅平稳,竟已睡着,在这样冷的风里,他竟然能睡着!
晨,厚重地云层在头顶摇摇欲坠。
少年细细抚着莫吟剑,似是抚着心爱人。剑身映出一头雪发,只听的抚剑人低喃,“谁说要睹物思人的?一把剑算什么,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心!”剑入鞘,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微微一笑,径自出屋。
马车就停在门口,“走吧。”少年上了车。
“公子,殿下请的是公子和世子。”车夫躬身提醒。
“祈然这几日劳累,今日起不来。若是你家殿下怪罪,我担着就是。”少年微微一笑,“时辰不早,莫让你家殿下等急了。”
车夫犹豫着,终于牵起缰绳。
有些事,还是得他一个人来。床上熟睡的人,只不过是被他点了睡穴。少年微微一笑,轩辕仲到底稳不住了。
祈然醒来时,已近暮。屋里空荡荡的,问了宅里侍候的仆人,却道云钥被一辆马车接走。心忧急中不免生怨,他醒来就知道是云钥动的手脚。他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是不放心他。怨也好,到最后终究不过是凄凉。能怪谁,还不是自己找罪受,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明知是万丈悬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
出门正要去寻,门口就出现那么一个人,向自己走来:“祈然,饿了吧?我带了板安的炙肉,一起吃吧。”笑着扬了扬手中那一包炙肉。
上京板安的炙肉是一等一的,祈然的注意力却丝毫没离开过那张笑若朝华的脸,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他又能怎样。在他心里,他,终究不是他。
祈然没问为什么,也没问云钥去哪,默默吃着云钥带来的板安炙肉。
“岁尾了,不知京华落了几场雪?”云钥抓了块好的炙肉,笑了笑,塞进嘴里。
祈然没有接话,把起茶杯,却发现茶已空。
“来,”云钥适时提着茶壶给祈然续茶,“今早轩辕仲来找了。”
“嗯。”
“我去他那了。”
“嗯。”
“谈了一些事。”
“嗯。”
“祈然,”云钥放下了茶壶,开始切那剩下的一大块炙肉,“明日我要走了。”
送往嘴边的肉停住,仔细看了眼切肉的人,一字不吭。他是知道他能力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来,趁热多吃点。”
夜色来的早,厚重的云层终于坠了,飘起漫天雪,几天前,才刚刚落过雪。上京的雪果然频繁。祈然和他吃完肉就出去了。有些东西,终究不能改变,你若是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就选择逃避吧。
今天轩辕仲终于忍不住来请他,这几日,本是他去感谢轩辕仲,本是他主动和轩辕仲谈条件,他却装的满不在乎,他等着,他要轩辕仲急,纵是轩辕仲不急,齐王也是会急的。他是如愿了。
能令轩辕仲如此快的答应他的要求,一半在于他手头的筹码;,一半终究免不了利用了轩辕仲对他的心。他抛了个更大的诱头,让轩辕仲相信和他合作,绝对能得到更多的好处,绝对比轩辕仲自己要求的多的多!他成功了,轩辕仲信他了,为表现他的诚意,他把莫吟剑送了轩辕仲,条件只是知道传乎其神的两剑的秘密。
江湖果然最适宜三人成虎,对江湖人而言,莫吟非鸣背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蒙加王室成员谁拥有两剑,谁就拥有掌握三军的权利,这是蒙加很久以前制定的规矩。这对即将起事的轩辕仲当然是最好的诚意!
当然,他抛出的诱头不会是空的!
当初林希献在他耳边说的话,让他如梦初醒。这么个秘密,林希献敢告诉他,是吃定他再也记不得事。他真是要感谢林希献念旧情,没有按照他主子的话杀了他!可他怎容自己的人背叛他!
卷四 章三十 为人作嫁今毁之
灯火矮,薄衾难耐寒。
云钥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