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黑乎乎的人头拖着一道血浪,水箭一般急速向岸边逃窜,不是木青云却是哪个?
关小山双眉一扬,转身奔回,拎刀在水箭逃窜的方向站定,只等对方近岸就劈头砍去。
水中的木青云似乎感知到岸上的杀气,奈何铁齿鲢追得甚紧,已经没有掉转方向另寻退路的时间。距离河岸一两丈时,他忽然抬头,嘴巴露出水面高呼道:“传记学者——听我一言再杀不迟!”
关小山无声冷笑,沉默不言。他下定决心要斩杀木青云,此时怎么讨饶都没用,不过,他还是没即刻动手,钢刀前伸,抵住近岸的木青云颈项将其押上来。这人已是砧板之鱼肉,听上一言倒也不迟。
木青云形容甚惨,簇新的长裳已被撕成一条条一块块的烂渔网,网眼处模糊一团,不时露出外翻的白生生肉色,不知道被铁齿鲢咬了多少口,尽管如此,上岸后他还是明显松了口气,镇定地对关小山说道:“传记学者,我知道一件事,这件事攸关你的生死,我希望一命换一命,以此换取一条生路。”
关小山嗬地轻笑,手下一紧,钢刀刃部慢慢陷入木青云颈项之中,一缕鲜血随之渗出,将刀刃映的殷红一片。他认为木青云的说辞荒唐滑稽之至致,显然是为了活命才耸人听闻。
木青云一反先前怯懦,并不慌张,沉声说道:“传记学者莫要自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传记学者早已闯下大祸,譬如说杀死殷箭。如今危在顷刻,还不自知?”
“殷箭!”
听到这个名字,钢刀不由松了一些,关小山眯缝双眼仔细打量木青云,口中喝问道:“你听侯大少说得?他一个小小法士说的话也有人相信?”问过之后,不等回答,他就摇头说道:“这个消息没什么价值,我是传记学者,是云小姐的救命恩人,说的话比侯大少可信的多,我会分辨清楚这件事。”
木青云跟着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传记学者不去分辨,杀死殷箭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大的妨碍。我要说的比这重要十倍百倍,真正攸关传记学者的安危生死。”
“不可能!除了殷箭被杀一事,我再没什么不可对人言。。。。。。”关小山原本说得斩钉截铁,话未说完,他突然想起扬子的来历以及所谓的封印这些事,口气便有些不确定了。
木青云捕捉到关小山口气的变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口中玩味地说道:“传记学者——你真的确定吗?”
难道他说得是扬子和‘我’的来历、封印这些事。。。。。。
想到这种可能,关小山顿时来了兴趣,将钢刀一收微笑道:“青云兄,我本良善,适才出手只因白莽欺人太甚迫不得已。你我之间无冤无仇,其实没必要打生打死。这样——你知道些什么,爽快说吧。如果真的有益,我会感激不尽,定当以友待兄。”
“传记学者,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等我道出心中所知再下杀手。。。。。。”
木青云直一口道破关小山的意图,关小山张嘴欲待分辨,他一扬手阻止道:“传记学者勿须辩解,我既如此说,自然有信心改变你的心思。我会让传记学者明白,杀我容易,但若放我一条生路益处更大,而且不会有任何风险。”
“哦?是吗——”
对方如此坦白,关小山也懒得再虚情假意地应付,只越发来了兴趣,想知道对方如何能让自己改变主意。
六十七章误会难辨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三人看上去恍若结伴出游的好友,一边沿河岸回转,一边絮絮而谈。。
“。。。。。。传记学者,我父亲乃昆仑城大统领、临尘阁云大长老的护身神将,作为木家独子,昆仑城军机秘闻一般我都知道,就算不知也能想法打听到。这一点应该对传记学者以后有莫大用处,传记学者以为呢?”木青云听下脚步,侧身看向关小山。
关小山呵呵一笑继续前行,不置可否,他也不清楚昆仑城的军机秘闻是否有价值。
木青云连忙跟上去,补充道:“我想,如我这等身份向传记学者投诚还是很有价值的。当然,空口无凭,传记学者不可能随便相信我,我应该先想办法让传记学者放心的。”
“投诚?我一个人自由惯了,没准备收小弟!”关小山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尽在掌握样子,莫测高深地微笑。
木青云眼珠一转,思索片刻便即指着赤灵心,恍然道:“对,我说的不妥,不应该向传记学者投诚,应该是——向你们凶灵联军投诚。”
“凶灵联军?”关小山定住身形,蹙眉看向木青云,他实在被兜迷糊了,忍不住露出了疑惑。
木青云却会错了意,得意一笑道:“传记学者,你自以为隐蔽的高明,却不知早就暴露了。每时每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关小山终于忍耐不住了,诧异道:“青云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嗯——赤灵心!你搜一搜那两人,兵甲和身上有用的东西留下,尸首抛到河里喂铁齿鲢;麻背秃鹫和墨羽大雕也抛河里去,把丹顶鹤留下来一会儿烤着吃。”
关小山后半句话是对赤灵心说的,他们不知不觉回到了适才交战之地。没想到这番话让木青云受了不少惊吓,眼见同伴横尸当场,他原有的信心随之消散了大半,慌忙解释道:“传记学者,你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你凶灵联军奸细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兽袭之战过后,殷箭他们几人就开始对你日夜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尽在统领府掌握之中,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杀死了殷箭。”
“我是凶灵联军奸细?统领府对我日夜监视?你胡说什么!满口胡说能救命么?”关小山感觉像听天方夜谭一般,不知道这一切从何说起,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木青云在借殷箭被杀一事故弄玄虚,妄图以此换取性命。
木青云急了,连声说道:“传记学者,你还蒙在鼓里,以为别人不知道底细,所以不愿承认。但你想过没有——图书馆事物清闲,一个人足以应付,为什么明胖子突然和你共案办事?明胖子原来没有薪酬,为什么兽袭过后每月多了两粒修炼灵晶?殷箭为什么跟踪你,难道真的因为德康的原因?你参加郝不同冒险队以后,为什么孟飞虚、张子管也跟着加入?李青身为预神法师,为什么会时不时地诱惑你?”
木青云就关小山身边的事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这些事情确实都有些蹊跷,但关小山心里坦荡,又一心修炼,哪想得到这些蹊跷是针对他的?直到木青云将所有问题都串联起来,他才感觉到不对,猜想自己可能是被人陷害了,当下追问道:“我是凶灵联军的奸细这是谁说的?有什么根据?云小姐知道吗?”
木青云苦笑道:“传记学者,你到这时候还在指望云小姐相帮?实话说吧,你的身份就是云小姐识破的,这一切也都是她的安排,我父亲只具体负责而已。”
“云小姐?!”关小山彻底懵了。
昆仑城如果还有一个人是他在乎的,这人无疑就是云出岫。尽管云出岫对救民恩人不够仗义,关小山依旧将她视作最重要的目标,云出岫现在是他的保护伞、方便门;以后是他打开神界的钥匙、继续修炼的捷径,重要性甚至超过赤灵心。他对未来已经有个模模糊糊的草案,其中规划的最低目标是要成为云出岫的护身神将,宏伟目标则是争取成为她的双修伴侣。如果木青云所言当真,这些规划将会成为泡影,进入神界继续修炼亦不再可能。他不敢相信。。。。。。
“你说谎!云小姐怎会将我视作凶灵联军的奸细!”关小山咬牙切齿怒瞪着木青云,手中钢刀已然篡紧,对方表现稍有不对,他就要立时挥刀斩杀,一泄心中忿恨。
木青云嘴角哆嗦了一下,竭力保持着镇静,脱口说道:“因为若虚!若虚是凶灵大军重要的首脑,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被云小姐看到了,云小姐还知道,她是若虚释放的,你给别人讲的营救过程全是假的,”
听到这里,关小山的心向下一沉,对木青云的说法再无怀疑,同时明白云出岫当初为何那样排斥自己了,原来她从没将自己当作救命恩人。
“我不算是云小姐的救命恩人,但我也不是奸细啊。。。。。。”关小山欲哭无泪,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奸细,他也不能找云出岫分辨;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被剥掉后,他再没任何安全保障,单殷箭一事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木青云苦笑道:“传记学者——不要再争辩了。你不在生灵钱庄开设账户,却让侯大少暗中替你换取灵晶,这些灵晶是不是收买军情消息用的?还有,凶灵联军有一个灵主常驻北垒外山区,是专门负责和你联络吧?这些都不是秘密,统领府和云小姐早就掌握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私自修炼和赤灵心怎么都成了自己的罪证?
关小山不知该怎么解释,也没办法解释,这个误会看来是没解了。埋头思索了一阵,他上前拉着在一旁仔细观察动静的木青云双手,感叹道:“青云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木青云眼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正待说些什么,关小山双手一紧,阻止住了,口中说道:“青云兄,我们能成为朋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有共同的禁忌。对我来说,不能和白莽、孟飞虚之死扯上干系;对你来说,不能让人知道你泄露军机背叛过云小姐。有这个禁忌在,我相信青云兄对白莽、孟飞虚的死会有一个妥当的说法,不会牵扯上我,所以,我愿意和青云兄成为长久的朋友。另外,我以后可能不方便在昆仑城公开露面了,若有什么事要办,免不得要麻烦青云兄,到时请青云兄一定鼎力相助啊。。。。。。。”
木青云放松了许多,不迭地回道:“一定!一定!传记学者请放心,但有需用处,我定会全力一赴。”
关小山点点头,突然问道:“青云兄,不知这次清剿行动何时才会结束?”
木青云一凛,知道一旦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实质出卖了昆仑城,但此时正值性命攸关,他不敢随意撒谎,便老老实实回道:“回禀传记学者,这次行动主要针对昆仑城北部边地,预计在一个半月之内清剿至恶地边缘,期间若遇到困厄阻碍,可以延长至两个月。”
关小山嗯了一声,转对木青云肃然说道:“多谢青云兄相告,既如此,我等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相聚再行叙谈。”
木青云一颤,忽如其来的幸福让人几乎无法自已,口中却谨慎地说道:“传记学者饶命之恩,木青云终生铭记;若有需用处,只需一纸差遣,必不会令传记学者失望。”
“好说,好说——放心吧,回去就是。”关小山意兴阑珊,无奈地挥了挥手。
木青云再不犹豫,揖手行了一礼,便一转身向东行去。
刚走了六七步,身后突然传来赤灵心的哇哇大叫声“哇!笨蛋——他是敌人!你怎么不杀?”听到这话,他心头一寒,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一下被冻住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下去。
就在这时,关小山的回答悠悠响起:“青云兄是朋友,不是敌人,我们现在没有真正的敌人。”听见这话,木青云心里一安,急忙觅路往回赶。
木山的左路军帅帐在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