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管从后面闪出来,伸手向关小山讨要蜡烛。“。。。。。。这个我来拿好不好?”
“小心——”
关小山叮嘱一声,将蜡烛递给张子管,然后拥兽筋把云出岫绑在背上。张子管等他弄妥,便一手拎枪戒备,一手举着蜡烛在前带路。
沟壑的走向没有一点规律,一会儿突然向下,一会突然向上,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有时还会出现岔口。
张子管不管许多,只认准风的来源埋头向前走,只是无论如何走,迎面的风大小一直没有变化,这预示着出口还遥遥无期。
这样行了大约一刻钟,关小山叹了口气,叫住张子管。“把火熄了,我们走的可能不是蚺蟒潜入的路径,一时半会只怕出不去,油脂要节省着用。”
张子管依言熄了烛火,把铁盒还给关小山,然后将长枪递过来,让关小山抓住当作指引,他自己继续在前面摸索着带路。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响,脚下突然变得湿漉漉的,像是踏在泥泞中。又走了一阵,泥泞感没有了,倒有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关小山蹲下来抹了一把,手指感受到细微的向前流动的水流后,就站起来说道:“这是地下水的源头,顺着水声走肯定能走出去。”
随着前行的步伐水声由小变大,大半个时辰后,哗啦啦的渐渐有了溪流的模样,水流也淹上了脚面。只是迎面的风依旧细微,看不出有接近出口的迹象。
三人耐着性子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当顺着水流、方向拐了一个弯后,前方忽然一响,传来轰隆隆的水声鸣响,视野尽头处现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白光。
“到来——”
在前的张子管率先反应过来,兴奋地低呼一声,就踩踏着溪水急急忙忙往前冲。
“别急!小心——”
关小山将长枪往后一拽,扯住张子管。张子管讪讪一笑,脚下又恢复了平稳。
前方水声鸣响之处确实是出口,只是被一道从上方冲下来帘子一样的瀑布挡住了。水声就是瀑布冲进下方水潭发出的声响。
三人来到出口细细一打量,关小山发觉置身所在颇有花果山水帘洞的意境。出口约莫有两三丈宽,从上方倾泻下来的水帘稍窄一下,于是就在两侧各留下或是尺许或是两三尺宽的两道缺口。
关小山从缺口处探头向外看,但见外面灵雾弥漫,天光晦明,似乎到黄昏了;晦明的天光照耀下,一口波光粼粼的水潭横在前方,水潭完全被灵雾笼罩,看不出边际形状,也看不出宽为几何,长为几何。
迎着瀑布抬头上望,但见上方陡崖壁立,一条白玉水龙披挂而下,四处喷溅的水珠将峭壁沾得湿湿滑滑,看起来很难攀援。
关小山端详一阵,确定自己没法背着云出岫在水流冲击下攀援峭壁,便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解开背上兽筋将云出岫放下来,一边说道:“这里似乎很安全;天晚了,与其在外提心吊胆,不如留在此地暂歇一夜,明早再想办法泅渡水潭离去。”
“你决定吧。”
云出岫幽幽回答。
从午前开始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大军被围、地底突变、木山殒命、夺路奔逃等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发生,压得人喘不过气,直到此时才算告一段落。只是刚一安定,诸般愁绪便一起涌上云出岫心头,她从关小山背上下来,摸索着到岩壁边上,也不管下面是否有溪水,便身子一滑,无力地顺着岩壁坐下去。
关小山重新取出火石、蜡烛,点燃后手托着向洞内走,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三人置身所在的沟壑时宽时窄,宽处有三五丈,像是大洞穴,窄处也有七八尺,溪流只有两三尺宽。两边剩下的地方大多比较干燥。在距离出口近二十丈的位置,他选了一个比较宽敞干燥的罅隙当作宿营地,回身喊道:“云小姐!子管兄!到这里来歇息吧。。。。。。”
“哦,知道了。”
张子管不经意地回应了一声,只是人却没过来,云出岫没有出声,人也没过来。
关小山有些诧异,托着烛火跑过去一看,这才注意到云出岫委靡在地,精神十分消沉低落;张子管却趴在洞口张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想趁天明泅渡水潭打探四周情形。便开口阻止道:“子管兄!不要出去,也不要在洞口滞留,若被凶物嗅到气味,今晚不一定能安生。”
“啊?是吗。。。。。。”
张子管一惊,急忙缩回身子,讪讪进洞去了。
关小山俯身下去,双手探出将云出岫拦腰抱起,一边向洞里走,一边柔声安慰:“别在意,不幸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和这差不多的话,那个人叫关小山,是凶灵一方的奸细。。。。。。”
云出岫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把关小山吓得一惊,暗自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她却没有在意,继续絮叨道:“。。。。。。当时正值我在大河源大败,那是我受到的第一次挫折,败得比这次还惨。他也是这样抱着我,说这些话安慰我;听他说的时候,我很想一死了之。他是奸细,明着安慰,实则是嘲笑,我很清楚这一点。陆秀——昆仑城和凶灵一方争斗了数千年,胜胜败败乃是常事,最惨的时候,昆仑城中心城区一度被攻破,好几批神界援军陨落覆灭,与之相比,大河原之败还是这次算不上什么,修士死伤也算不得什么,不管是我爹娘,还是我,还是木统领,战败受死最为正常,不值得可惜叹息。但是,我可以战败受死,却不能任由对手戏弄侮辱。所以,我最终没有寻死,忍下侮辱,任由他背回东垒。我想好了,我一定要揭穿他的面目,将计就计挫败凶灵大军,洗刷大河源兵败之耻的同时,将他给我的侮辱加倍还回去。。。。。。”
云出岫越说越激动,声调不由得高起来,又尖又利。关小山听在耳中,暗自大叫冤枉之余,心中生出许多无奈。“这个小姑娘哪怕贵为大军统帅,也还没真正入世,人情世故懂得的不多,完全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
说话之间,两人到了选定的住宿之处,关小山找了块平坦之地,打算抱着云出岫坐下;她却一挣,从关小山怀里挣出来,伸手整了整衣裾,然后依靠岩壁坐下。
关小山默默在她身边尺许处坐下,一口吹灭烛火,将蜡烛收了起来。
在黑暗中歇了一会儿,云出岫轻嘘一声,口气突然轻松起来,说道:“幸好——这次受挫后是你在身边,若是那个关小山,我真不知自己能不能忍受下去。”
关小山闻言又是好笑,又是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闭口不言。
“张子管!木统领原是我爷爷的护身神将,他此番战殁,不仅统领府没了大统领,我爷爷也没了护身神将。如果我们能安然回去,我想推荐你做我爷爷的护身神将。你以为如何?”
云出岫话音一转,突然说起正事来了。
“啊?!”
张子管又惊又喜,惊呼一声后就呆住了,过来片刻才答道:“承蒙小姐赏识推荐,子管感激不尽,只是,子管等级低微,大长老未必看得上。”
云无涯是临尘阁大长老,成为他的护身神将就有可能接任统领府大统领,这是所有真武者梦寐以求、最为实惠的职位,由不得张子管不心动。他对云出岫没有非分之想,希望成为她的护身神将只是为了身份的尊荣,与云出岫护身神将这个身份相比,云无涯的护身神将无疑更尊贵更有权势。
云出岫徐徐说道:“张子管,你是真武研修院出类拔萃之士,不用妄自菲薄。放心吧——我爷爷一定会接受我的推荐。”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张子管连声答谢,连说几声后,他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急忙改口道:“小姐。子管原本想终生追随小姐左右,若是去了大长老身边,那——小姐身边。。。。。。”
“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新的聘用人选。”
云出岫适意的回答,然后转向关小山,说道:“陆秀!我想在成神时聘用你为护身神将,你愿意吗?”
“嗯。”
关小山低低嗯了一声,蓄谋已久、梦寐以求的目标乍然实现,却没带来太多惊喜,他的反应非常平淡,好像从街头走到街尾,完成了一段平平常常的行程一般。
“你。。。。。。是不是想当我爷爷的。。。。。。”云出岫也被他平淡的反应弄得疑神疑鬼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关小山重重地说,故意没说“当护身神将”,只说“想和你在一起”。
“你愿意就好!”
云出岫没有听出话中隐含之意,欣慰地道了声好,又吩咐道:“好累!我们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寻路回去。”
另外两人应了一声,各自凝神闭目,打坐运功,一夜再无他话。
第二天凌晨,关小山早早睁眼起身,听到身边传来响动,他知道云出岫和张子管也醒了,便说道:“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先去砍两棵树弄过来。外面水潭根底不知,不定会有什么水族凶物,贸然泅渡不安全。”
“你自己小心。”云出岫叮嘱了一句。
关小山在黑暗中点点头,拎了钢刀摸索着往洞口走。在洞口打量一阵,觉得左边的峭壁稍微平缓一些,便连吸两口气,蓄了蓄势,然后猛然斜冲出去,斜斜踩上左边峭壁,不等身子下坠,双脚急速点动,借着前冲之势在峭壁上奔走。
峭壁很宽,水潭也很宽。
关小山双脚连动,冲出七八步,不仅没到峭壁尽头,也没看到平缓的水岸;他却无法再保持峭壁上倾斜奔走的势头,身子一沉,哗啦一声掉进水潭。
水潭极深,身子一掉下去,淹到脖子了还没有见底;甲衣的重量此时也体现出来了,像铁坨一般扯着关小山往下沉。他急忙伸手一扣峭壁,借力浮了起来,然后手抓脚蹬,沿着峭壁向前游。
水潭中似乎没有凶物,提心吊胆地在水中游了十几丈,关小山没受到任何惊扰,从一片嶙峋兀立的礁石群中安然上了岸。
在距离水潭半里处,他相中了两棵直挺的槐树,运使真气挥刀砍倒之后,削去了旁枝杂叶,便一肩扛了一棵往回走。再度回到礁石群,他将两棵树并排放在水面上,然后一脚踏一棵,以钢刀为撑篙,在陡直的峭壁上一点,两棵槐树便破浪穿雾向水帘洞荡去。
瀑布灌入水潭的气势着实不小,水帘洞处碎末飞溅,水声轰隆,震得人耳朵发麻;关小山来到洞口从水缝处向里面喊了两声,却听不见回答,他又喊两声,还是听不到回答,也不见云出岫、张子管两人过来。
关小山只好重新钻进洞,弯腰将两棵槐树拖上洞口,防止被激流冲走,然后一边继续呼喊,起身一边往洞里走。他刚一抬头,黑糊糊的洞穴深处突然有一道白光一闪即逝,似是真气从灵金兵刃中爆出的惊虹,紧跟着又有一团模糊的光芒闪了一闪,似灵金甲衣储存的灵气爆发出来的,震耳欲聋的水声中似乎夹杂有微弱的嘶吼。
糟糕!出事啦——
见到这等情形,他马上意识到云出岫和张子管遇袭了,脚下不由自主地一紧,磕磕绊绊地向洞内冲去。
“破灵枪。。。。。。”
向前冲出十余步,刚刚脱离水声笼罩的中心,张子管嘶吼道声音便清晰起来,与此同时,黑暗中又有两团光芒爆出,不用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