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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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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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遥转身朝楼梯上加快脚步跑去,身后传来男生低低的声音,“喂,我叫顾森西,我给你钱其实也不是……”
    易遥没等他说完,回过头,抬起脚把旁边的垃圾筒朝他踢过去。
    塑料的垃圾筒从楼梯上滚下去,无数的废纸和塑料袋飞出来撒满了整个楼梯。男生朝旁边侧了一侧,避开了朝自己砸下来的垃圾筒。
    他抬起头,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光线从楼梯上走廊的窗户里汹涌而进。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去,把一张一张的废纸重新拣起来,然后把垃圾筒扶好,把废纸重新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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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叫自己倒一倒水,满足一下她支使自己的欲望,易遥觉得其实也是无所谓的。而现在——
    闭着眼睛,也可以想象得出唐小米在别班同学面前美好而又动人的面容,以好朋友的身份,把自己在别人面前涂抹得一片漆黑。
    “她很可怜的——”
    “她这样也是因为某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吧,也许是家里的困难呢——”
    “她肯定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啊——”
    在一群有着各种含义笑容的男生中间,把她的悲天悯人,刻画得楚楚动人。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人都回家去了。
    之前在打扫楼道的时候,最后离开的劳动委员把钥匙交给易遥叫她锁门。
    教室弥漫着一股被打扫后的类似漂白粉的味道,在浓烈的夕阳余辉里,显得一丝丝的冷清。
    易遥快步走到讲台上,“哗——”地用力拉开讲台的抽屉,拿出里面的那瓶胶水,然后拧开瓶盖,走到唐小米的座位上,朝桌面用力地甩下去。
    然后把粉笔盒里那些写剩下的短短的笔头以及白色的粉末,倒进胶水里,揉成黏糊糊的一片。
    易遥发泄完了之后,回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才发现找不到自己的书包。
    空荡荡的抽屉张着口,像一张嘲笑的脸。
    易遥低下头小声地哭了,抬起袖子去擦眼泪,才发现袖子上一袖子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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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后面的仓库很少有人来。
    荒草疯长一片。即使在冬天依然没有任何枯萎倒伏的迹象。柔软的,坚硬的,带刺的,结满毛茸茸球状花朵的各种杂草,铺开来,满满地占据着仓库墙外的这一块空地。
    易遥沿路一路找过来,操场,体育馆,篮球场,食堂后面的水槽。
    但什么都没找到。
    书包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会凭空消失。
    易遥站在荒草里,捏紧了拳头。
    听到身后传来的杂草丛里的脚步声时,易遥转过身看到了跟来的顾森西。
    易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森西有点脸红,一只手拉着肩膀上的书包背带,望着易遥说:“我想跟你说,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易遥皱了皱眉,说:“哪个意思?”
    顾森西脸变得更红,说:“就是那个……”
    “上床?”易遥想了想,抬起手挥了挥,打断了他的说话,“算了,无所谓,我没空知道你什么意思。”
    易遥转身走回学校,刚转过仓库的墙角,就看到了学校后门口的那座废弃的喷水池里,飘荡着的五颜六色的各种课本,自己的书包一角空荡荡地挂在假山上,其它的大部分泡在水里。
    阳光在水面上晃来晃去。
    喷水池里的水很久没有换过了,绿得发黑的水草,还有一些白色的塑料饭盒。刺鼻的臭味沉甸甸地在水面上浮了一层。
    易遥站了一会儿,然后脱下鞋子和袜子,把裤腿挽上膝盖,然后跨进池子里。
    却比想象中还要深得多,以为只会到小腿,结果,等一脚踩进去水瞬间翻上了膝盖浸到大腿的时候,易遥已经来不及撤回去,整个人随着脚底水草的滑腻感,身体朝后一仰,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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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个时候,真的只感觉得到瞬间漫过耳朵鼻子的水流,以及那种刺鼻的恶臭瞬间就把自己吞没了。甚至来不及感觉到寒冷。
    ——其实那个时候,我听到身后顾森西的喊声,我以为是你。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一瞬间那么想过,如果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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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之前,在易遥的记忆里,这个水池还是很漂亮的。那个时候自己刚进学校,学校的正门还在修建,所以,所有的学生都是从这个后门进出的。
    那个时候这个水池每天都会有漂亮的喷泉,还有很多男生女生坐在水池边上一起吃便当。水池中央的假山上,那棵黄角树,每到春天的时候,都会掉落下无数嫩绿或者粉红的胞芽,漂在水面上,被里面的红色锦鲤啄来啄去。
    直到后来,大门修好之后,所有的学生都从那边进入学校,这个曾经的校门,就渐渐没有人来了。
    直到第一年冬天,因为再也没有学生朝池塘里丢面包屑,所以,池里最后一条锦鲤,也在缓慢游动了很久之后,终于慢慢地仰浮在水面上,白森森的肚子被冬天寂寥的日光打得泛出青色来。
    易遥脱下大衣拧着水,裤子衣服大部分都浸透了。
    脚下迅速形成了两滩水渍,易遥抬起手擦着脸上湿淋淋的水。
    她回过头去,顾森西把裤子挽到很高,男生结实的小腿和大腿,浸泡在黑色的池水里。他捞起最后一本书用力甩了甩,然后摊开来放在水池边上。然后从水池里跨了出来。
    易遥把大衣递过去,说,你拿去擦吧。
    顾森西抬起头,看了看她红色的羽绒服,说,不用,你赶快把水拧出来吧,这水挺脏。我等下去水龙头那边冲冲就好。
    易遥缩回手,继续用力地拧着衣服。
    衣服吸满了水,变得格外沉重。易遥抬起手揉向眼睛,动作停下来。
    手指缝里流出湿漉漉的水来。
    顾森西赤着脚走过去,拉过易遥的衣服,说,让我来。
    易遥左手死死地抓着衣服,右手挡在眼睛前面。露出来的嘴角用力闭得很紧。
    那些用尽力气才压抑下去的哭泣声。
    “放手。”顾森西把衣服用力一扯,拿过去哗啦拧出一大滩水来。
    被水浸湿的双手和双脚,被冬天里的冷风一吹,就泛出一整片冻伤的红。
    顾森西催促着易遥赶快回教室把衣服换了。
    易遥说,我没衣服。
    顾森西想了想,说,那你先穿我的。我外套厚。你赶快回家去吧。
    易遥没回答,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一堆书,整个人湿漉漉地往前走。
    顾森西还追在后面要说什么,易遥转过身朝他用力踢了一脚,皮鞋踢在他小腿骨上。顾森西痛得皱着眉头蹲到地上去。
    “别跟着我,我不会和你上床,你滚开。”
    顾森西咬了着牙站起来,脱下他的厚外套,朝易遥劈头盖脸地丢过去,看的出他也生气了。
    易遥扯下蒙在自己头上的外套,重重地丢在地上,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易遥没有管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森西,抱着一堆湿淋淋的书,朝学校外面走去。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易遥抬起头看到了齐铭。
    脑海里字幕一般浮现上来的,是手机里那条短信。
    ——老师叫我去有事情,我今天不等你回家了。你先走。
    而与这相对应的,却是齐铭和一个女生并排而行的背影。两个人很慢很慢地推着车,齐铭侧过脸对着女生微笑,头发被风吹开来,清爽而干净。齐铭车的后座上压着一个包得很精美的盒子。
    ——也难去猜测是准备送出去,还是刚刚收到。
    但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易遥跟在他们身后,也一样缓慢地走着。
    风吹到身上,衣服贴着皮肤透出湿淋淋的冷来。但好象已经消失了冷的知觉了。
    只是怀包着书的手太过用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感来。
    以前上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讲过,任何的肌肉太过用力,都会因为在分解释放能量时缺氧而形成乳酸,于是,就会感觉到酸痛感来,
    那么,内心的那些满满的酸楚,也是因为心太过用力吗?
    跟着齐铭走到校门口,正好看到拿着烤肉串的唐小米。周围几个女生围着,像是几朵鲜艳的花。在冬天这样灰蒙蒙的季节里,显出淋漓得过分的鲜艳。
第十八章
     正文第十八章 66
    依然是那样无辜而又美好的声音,带着拿捏得恰倒好处的惊讶和同情,以不高不低的音调,将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来。
    ——哎呀,易遥,你怎么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啊?
    前面的齐铭和他身边的女生跟着转过身来。
    在齐铭露出诧异表情的那一刻,天狠狠地黑了下去。
    易遥抬起手擦掉额头上沿着刘海淌下来的水,顺手拉下了一缕发臭的墨绿色水草来。
    周围的人流和光线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像是谁在易遥眼里装了台被遥控着的摄象机,镜头自动朝着齐铭和他身边的女生对焦。清晰地锁定住,然后无限地放大,放大,放大。
    他和她站在一起的场景,在易遥眼里显得安静而美好。就像是曾经有一次在郊游的路上,易遥一个人停下来,看见路边高大的树木在风里安静地摇晃时,那种无声无息的美好。
    干净漂亮的男生。和干净漂亮的女生。
    如果现在站在齐铭旁边的是头发上还有水草浑身发臭的自己,那多像是一个闹剧啊。
    易遥更加用力地搂紧了怀里的书,它们在被水泡过之后,一直往下沉。
    易遥盯着那个女生的脸,觉得一定在哪儿见过。可是却总是想不起来。记忆像是被磁铁靠近的收音机一样,发出混乱的波段。
    直到听到身边顾森西的一声“咦——”后,易遥回过头去,才恍然大悟。
    顾森西走到女生面前,说,“姐,你也还没回家啊。”
    他们回过头来,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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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很多年后再回过头来看那一天的场景。一定会觉得悲伤。
    在冬天夕阳剩下最后光芒的傍晚,四周被灰蒙蒙的尘埃聚拢来。
    少年和少女,站在暮色的灰色校门口,他们四个人,彼此交错着各种各样的目光。
    悲伤的。心疼的。怜悯的。同情的。爱慕的。
    像是各种颜色的染料被倒进空气里,搅拌着,最终变成了漆黑混沌的一片。在叫不出名字的空间里,煎滚翻煮,蒸腾出强烈的水汽,把青春的每一扇窗,都蒙上磨沙般的朦胧感。
    却被沉重的冬天,或者冬天里的某种情绪吞噬了色彩。只剩下黑,或者白,或者黑白叠加后的各种灰色,被拓印在纸面上。
    就像是被放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无论照片里的人笑得多么灿烂,也一定会看出悲伤的感觉来。
    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按动下了快门,卡嚓一声。
    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后——
    沉甸甸地浮动在眼眶里的,是回忆里如同雷禁般再也不敢触动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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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地面上。安静地躺在满地闪闪发光的玻璃残渣上。
    我并没有感觉到痛。
    也没有感觉到失望。
    只是身体里开始生长出了一个漩涡。一天一天地发育滋生起来。
    人的身体感觉总是在精神感觉到来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
    就像是光线和声音的关系。一定是早早地看见了天边突然而来的闪光,然后连接了几秒的寂静后,才有轰然巨响的雷声突然在耳孔里爆炸开来。
    同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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