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事先没个征兆得阔步跨入,我也来不及藏,手上的袍子便被他一眼逮了个正着。“楚楚,你在……做衣裳?”慕容冲一脸不可置信道。望着慕容冲身着明光铠,如战神转世般的天仪风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更没脸把我做的袍子秀给他看,只顾往身后藏,慌道:“没有……不是的……”“可是给我做的吗?”慕容冲不依不饶,转至我身后将袍子抢了过来,往身上一比量,狡黠地笑了,伸手勾了勾我的下巴,戏谑道:“还狡辩?”
我忍不住粗鲁的一把夺过来,扔在床上道:“太……太丑了,不要了。”“为何不要?”慕容冲捡在手中,凑近我道:“这可是你给我做的第一件袍子呢,如何我都要穿着,不然岂不是枉费了你的一番心意?慕容氏小娘子……”慕容氏小娘子?听得他如此唤我,我再也禁不住得羞红了脸,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嗔道:“谁是你的小娘子。”慕容冲攥住我的手,放近嘴边吻了吻,得意道:“慕容氏娘子,且随你家官人走一遭。”我抽回手,不看他,羞道:“去哪?”
“我带你去城楼阅兵。”慕容冲抓起了我的手,放下袍子,拉着我便雀跃地往外跑。随他跑到城楼上,向下鸟瞰,只见千军万马列阵以待,但见慕容冲现身,便举起兵器,振臂高呼:“中山王——大司马——中山王——大司马——中山王——大司马——”呼声震天,撼动人心,我的心在那一刹那,也跟着激动起来,若他真的上战场,我也愿做一名兵卒,随他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慕容冲看着城楼下的将士们,满腔热血地对我说:“太傅答应三年后就让我出征。”那一刻,我觉得他已经需要我来仰望了,我说:“你一定会打胜仗的。”慕容冲拉着我的手,目光坚定地道:“楚楚,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
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我从未想到我这一生竟会有这样一位男子对我做出这般美丽的承诺,让我仿入云端,那一刻,我即便立时死了也甘愿。虽心中情动难平,我却只是笑了笑,打趣他:“我们才几岁,你好没羞。”慕容冲笑着放开我的手,温柔而又迫不及待道:“我下去阅兵,你回宫等我。”我点点头,看他自城楼上奔赴而下,跨上他的白色战马,冲入千军万马之中。“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看着他的背影,呢喃着这句话,我的泪,缓缓流了下来。
荣升大司马后的慕容冲每日起的极早,为了对得起大司马的名头,也为了让幽禁中的慕容温欣慰,慕容冲不再像以前那般玩世不恭,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慕容泓。
今日他又一大早便出去了,我躺在他睡过的地方,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我认定,这袭袭清香,是他的味道,他却总说是我的,管它呢,我笑了笑,他的我的都一样,我们总是在一块的,早已分不清你我彼此了。捏起了床上他掉落的一根头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浪漫的事。
于是我翻起身来,在床上仔细寻找他所遗落的头发,他琥珀色的头发很长,透出一种媚惑人心的光泽,让我忍不住轻吻了一口。我将找到的他的头发梳理柔顺,再到我的枕下翻找我的头发,因着没他的好看,便又拽了几根下来,质量不够凑数量,和着红绳在一起理顺,开始编起同心结来。最后完成,我将和着我们发丝与红绳的同心结放入了原先绣好的一个荷包里。那荷包,黄绵缎面,上绣恋花的双飞蝶,慕容冲早便喜欢,我却一直不愿给他,谁让他抢了我的血玉,也许这回,能将血玉给讨回来了。
慕容冲一直忙到晚间方才回宫,事先已让李忠回来通知我不必等他用膳,他自在外用了回宫。慕容冲刚一进得内寝,我便拿出黄灿灿的荷包在他脸前晃,他只看了一眼,便嗤道:“又不舍得给我,还拿出来炫耀,哼,他日我让七哥宫中的那丫头给我绣一个,那小丫头,可是心灵手巧呢。”
什么?这还了得?这才多长时间,就有狐狸精插足了?见我一脸愤愤的表情,慕容冲邪媚一笑,上前搂住我道:“跟你说着玩的,生气了?我哪里有机会见着七哥宫里的丫头,就算见着了,这世间也独有你最好,旁的女人,我自是不会再瞧入了眼的。”这话说的我极为受用,轻轻捶他一下,以做惩罚,然后便把荷包递到他手里,美滋滋道:“打开。”
“莫不是还藏了宝?”慕容冲说着便打开了荷包,看见里面的东西,疑问道:“这是?”“同心结。”我偎进他怀里,轻道:“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给我的?”慕容冲紧紧地攥着。“嗯,是用我们的头发编的。”我望着他的眼睛,道:“喜欢吗?”慕容冲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握着同心结,仿若誓言一般在我耳畔承诺着:“是我的稀世珍宝。”
有了这个,我很轻松的便将我的血玉换了回来,引得慕容冲事后还大叹,真是奸诈,果然有去便有回。
己巳年的秋天,吴王慕容垂于枋头大败东晋桓温,功高盖主。禁不住太傅慕容评及皇帝慕容暐的猜忌、打压,慕容垂终于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借打猎之机带着儿子们和小姨子段氏出奔西方的苻秦。
其实慕容垂这一生最爱他的元配段王妃,她被可足浑太后害死之后,慕容垂娶了段王妃之堂妹小段氏为继室,但可足浑太后为了自己那单相思的妹妹,又把小段室从正妻的位子上赶下来,强行将妹妹长安君小可足浑氏嫁给慕容垂,慕容垂心里很是不满。他深爱着自己的发妻,她死后,爱她的妹子,爱她的侄女,千回百转就为追寻她的影子。一直到他死,娶了数十个段氏女子。
而且这次出逃,慕容垂只带上了得力的儿子和小段氏,独独扔下太后的妹妹长安君小可足浑氏,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就走了。但是走到半路上,慕容垂的小儿子,即小可足浑氏所出的慕容麟,因为在路上受够了其他兄弟的窝囊气,便跑回去向可足浑太后告发了自己亲爹。朝廷派人马追来,被少年英姿的慕容令给挡了回去。慕容令是慕容垂的嫡长子,为大段氏所生,也是慕容垂最疼爱的儿子。他骁勇刚毅,被誉为鲜卑慕容氏这一代最杰出的人才,可比慕容恪。
虽然慕容冲他们很不耻慕容垂的所作所为,但这原因绝大部分也是出自他们自己身上,而且这几年见惯了慕容家男人们内讧的水平和频率,我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们总是斗来斗去,今天这个走,明天那个来的。我只守着我的凤皇,守着我幸福的小日子便好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十二岁了,慕容冲几年来如一日的勤学苦练。学处政、兵法,练骑射、武艺。
这天趁着他得空,我又央了他带我去骑马,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老憋在宫里,人都快生锈了。仍是同乘一骑,我坐在他身前,他的怀抱很宽广,可以将我完全的拢住,窝在他怀里的时候,总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真想就那么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我们在马上肆意地说笑,他听我轻轻地哼着不明所以的歌儿。望着天上的云,也不一定有我们这般自在快活吧。我正摇头晃脑地哼着自创的曲子,却听身后的慕容冲惊呼一声:“楚楚,你……”
“怎么了?”我急忙回过头来看着他,却见他的脸色由惊慌失措变得缓缓平和,还有些许尴尬。我顺着他的目光扭身往下看,差点没晕过去,只见我的屁股上殷红一片,甚至染红了小黑那雪白的鬃毛,还有慕容跨前的衣襟。我活了两辈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是少女葵水刚至的初潮。只是,怎么能以这种情况而出现呢……
我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慕容冲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安慰我道:“别怕,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回去……嗯,包扎……”说完还露出了他和我在一起而惯有的邪笑。
回到凤仪宫,他便找了年龄稍大的宫女来帮我,那宫女细心的告诉我,要用棉布,而且是用过洗了再用,她还未说完,我便有种要崩溃晕倒的冲动了!
收拾好了之后,慕容冲今晚并没有让我伺候他沐浴,因为我身子不方便。而且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竟然改了一个坚持了几年的习惯,他没有再让我伸出胳臂给他当枕头,并在我不敢置信且受宠若惊的注视下,伸出自己修长的手臂垫在了我的头下,紧紧搂着我。感受他如此细心的温柔,我一时间真还有些接受不了。他轻抚我的发丝,在我耳边低语道:“楚楚,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呢。”
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说等我葵水一至,便要和我那啥吧,我急忙推开他,喊道:“我们才十二岁,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了?”慕容冲一脸雾水,不明所以道:“我只是说,你长大了,我们很快就能成亲了,难道竟是错了吗?”
啊?我想歪了?好吧,我承认,有时我并没有他的心思纯洁。慕容冲一副被诽谤的表情,委屈道:“你以为我想怎样?在你心里,我竟是那般的人吗?”这话说的我十分愧疚,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同吃同睡,一同沐浴,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任何逾礼的举动,只有抱我、吻我,也都是我同意的,并且有时还是我主动的。
心含愧疚的我吻了他一下,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那个意思,我……”“罢了。”慕容冲懊恼道:“我只恨为何不能快点长大,若要我等到二十岁,只怕我会急死。记得我说过的吗?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我有军功,不怕母后不妥协……”
“凤皇……”我紧紧搂着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用脸磨蹭着他的胸膛,尽情享受这天赐的千年缘份。
又是一年桃花开,花开如海,我们的青春年少,我们的恋恋情深,都在这一片花海里徜徉。很久以前慕容冲便在桃林里为我做了一架秋千,此刻我坐在秋千上,慕容冲在身后为我轻轻地荡着,微风轻拂,发丝掠过面庞,吹来阵阵清香,这香味,我们从不知道是他、是我,还是这桃花的。
徜徉在花海里,我醉的快要睡着了,慕容冲轻轻从我身后转过来,也坐在秋千上,伸手揽我入怀,轻抚我的面颊,无比温存地说:“楚楚,你长着一双桃花眼呢。”
桃花眼者,眼长,眼尾略弯。眼若含水,四周略带红晕,眼形似若桃花,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朦胧而奇妙的感觉,所谓回眸一笑或临去秋波,叫人心荡意牵!在现代的时候,便有人说我是桃花眼,而桃花眼也就是勾魂眼,因为相书说桃花眼的女人通常都会有桃花劫,所以我一直不愿意承认。
不过如果我的桃花劫就是凤皇的话,我是万分乐意的。这一生,我是要生生死死和他在一起的,就像那埋于雁丘下的雁儿一般。
慕容冲吻上我的眼,我微笑地接受,并深深沉醉,闭着眼睛,寻到他的手,放至唇边轻吻,头歪在他的怀里,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气息。慕容冲拥着我,安心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用腿微晃着秋千。林间,黄莺婉转动听的歌声轻响耳畔,风,微微吹来,吹落片片桃花落在我们的肩上、脸上、身上,闻着香味,浅笑着的我们,正在编织一个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