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你哪里都可以去,唯有长安和平阳不可以。”王嘉不容拒绝地告诉我“你三年都等了,难道又急于这一时半刻吗?你想马上就引起别人的注意被发现吗?”
我瘫软了身子坐在车厢内的软榻下,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凤皇,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王嘉轻轻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道:“汉晋义宗候司马润与你有些渊源,他不会害你,我把你交给了他,由他带你回建康,一路上不会被人发现。到了建康之后,你要养好身子,虽然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心脉脾肺这些年来早已被你糟蹋的够呛了。不要过于急切,耐心等些日子,待到风声一过,这件事情被人们淡忘以后,再慢慢想法子吧。”我心中苦笑一声,被人们淡忘以后,要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若人们一辈子都忘不了怎么办?
王嘉温和地抚上我的头“丫头,我与你的缘份也就到这儿了,今日一别,怕是此后不会再见……”
“道长……”我不舍地拉上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垂泪道:“道长你能不能不要走?你走了我好害怕,我根本不认识那义宗候,我也不想跟他走。你带我走好不好?哪怕你带我去深山里修行我都愿意,求求你了道长……”
王嘉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不是我同道中人,我又怎能带你一同修行呢?你有你的劫要渡,不要逃避,逃也逃不掉,该你渡的劫永远在那等着你。别害怕,义宗候虽非完人,即便不真心帮你,却也不会害你,你跟他此去,不会遭难的。”
“可是……”我仍然紧紧抓住王嘉的胳膊,生怕他会跑了一般,含着眼泪恳求道:“如果我有难事求助于道长怎么办?道长你好小气,欠一个恩情还一个恩情,此后便两不相欠,形同陌路再不相干了吗?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之人,道长若多伸援手,不也是修行功德吗?”
“这……”王嘉被我满脸鼻涕满脸泪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应道:“这样吧,你若实在没有法子了,便手执上古灵物唤我三声,但凡能够助你,我便现身或做法助你。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如此,我与你们恩情已了,本不该再有瓜葛。”
只能这样了吗?我看了看他痛下决心的神情和那样勉力的眼睛,垂下眼泪点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道长。”
王嘉满意地顿首微微笑了笑“方才我给你服下的那颗药丸乃我仙师亲手所炼,凝气补血、可救命养伤,亦能抵食,你且休息一路,待快到建康之时再让义宗候叫醒你吧。”说完,轻扫一下拂尘,我便两眼恍惚,感到极度得困倦,渐渐失去意识,倒在软榻之上,昏昏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便是那义宗候司马润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说要带我去觐见皇帝。我就郁闷了,怎么我前世普普通一老百姓,这辈子就尽和皇帝、皇子、候爷们的打交道了。
觐见皇帝之前,义宗候将房中他府内伺候我的一应奴仆下人全支了出去,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
我身上挂的那块血玉,是先帝曾经钟爱的一名鲜卑女子身系之物,而我的面容正与那名鲜卑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直到现在,宫中所存的先帝遗物中还留有先帝当年为那名鲜卑女子亲手所绘的画像,那名女子叫宇文锦兰。司马润可以断定,我就是宇文锦兰的女儿,更确切的说,是宇文锦兰和先帝简文帝司马昱的女儿。
我差点没吐血,怎么可能?我娘是叫宇文锦兰没错,当年在邺城我假装失忆后也曾经让李忠帮我打听过这身体主人,即原来的段楚楚的一些情况。我知道我叫娘叫宇文锦兰,我爹叫段起延,是段昭仪的弟弟,段昭仪是我姑姑,我身世明确的很啊,在大燕也算是有身份的,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私生女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宇文锦兰,但她毕竟是我这一世的娘,我哪能容人这般污蔑她?当即便对司马润怒道:“义宗候无凭无据休要胡说!我乃大燕鲜卑段氏段起延之女,我爹娘哪里得罪了候爷,候爷竟要这般辱我亡父亡母的清誉?”
司马润笑了笑,一脸泰然自若道:“我便是那人证,敢问姑娘是否为早产?”我呸!哪有开口就问人家是不是早产儿的,况且,我哪知道我是不是早产。
见我狠瞪他一眼并不吱声,这司马润以为我是默认了便笑道:“这便是了。当年宇文姑娘与先帝情投意合,两相情悦,最后却因为被太后所阻,哎……”叹了口气,司马润接着唏嘘道:“宇文姑娘乃是外邦异族,性子刚烈,一怒之下竟然不辞而别,舍先帝而去。临去之时,腹中尚怀有先帝的骨血,此事直至先帝驾崩仍一直耿耿于怀,并嘱托微臣一定要寻回皇家血脉。实乃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微臣终于为先帝寻回公主,还君明珠,终不负先帝所托,先帝呀……”说着说着,司马润便掩面痛哭起来,哭的悲戚异常,好不感人。
我冷冷看着他的一番作派,没有任何表情,这人演技也确实有两下子,可惜咱是看着N多八卦影视剧和宫斗小说长大的,还能看不出来你的惺惺作态?
我不为所动,平静地问道:“敢问义宗候,我娘亲是如何与先帝结识的?”
听见我的询问,司马润接着抽泣了两声,伸手抹了抹眼泪,无限回忆道:“十六年前,微臣尚未入朝为官,在外远游返回建康的途中结识了随自家商队初来建康的宇文姑娘……”
“请称呼我娘为段夫人。”我瞪了他一眼打断道。
“这……”司马润有丝尴尬,又似乎有些为难,却仍然了干“咳”了声,继续道:“那时的段夫人正是豆蔻年华,生的花容月貌、艳丽难言,比我汉晋的女子要妩媚许多,性情也天真烂漫、活泼大方,让人一见倾心。微臣当时便与段夫人多交谈了两句,这便算是结识了。更为巧合的是,段夫人与家人所下榻之客栈正好与微臣寒舍相距不远,如此便也常有往来……”
讲到这里,司马润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过多久,便有一位相貌堂堂、气宇不凡的翩翩公子来找上微臣,希望微臣能够帮忙赢得美人心。微臣见那公子仪表谈吐都绝非凡人,又那般痴情一片,心中也是大为感动。终于,在微臣的几番撮合之下,那翩翩公子与……与段夫人便两情相悦,欲结百年之好。哪料之后那翩翩公子将真实身份坦陈,我等方知竟是当朝天子,而此时太后也开始插手此事,不允先帝纳异族女子为妃,段夫人又性情刚裂,不愿再给先帝转圜、斡旋事情的机会,一怒之下竟嫁与别人为妻,远离建康,未久便诞下一女。以时日来算,姑娘的生辰正应当是先帝与……令堂之女。可怜先帝痴心一片,竟然落得如此情殇,皇室骨血流落在外,呜呼哀哉!先帝啊先帝……”讲到这里,司马润又情不自禁地掩面痛哭起来,比之刚才更加悲痛万分,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情人抛弃失恋的人。
真是这样吗?我仍然不为所动,冷冷问道:“既然先帝舍不得家母,当初又为何放她走?既然先帝知道自己有一女流落在外,当年为何不接了回来?反而等到临驾崩前才遗命候爷寻访公主?先帝既知道家母嫁人、生女,想必也是知道我们母女行踪的,怎么又变成了寻访一说?”
司马润脸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摇摇头,道:“先帝并不知晓段夫人与公主的下落,段夫人当初是不辞而别,但临走时已有身孕先帝却是知晓的。待先帝发现段夫人失踪之时却再已寻不着她了,余下的事情,都是先帝驾崩前嘱托于微臣,微臣慢慢查到的。可怜先帝啊!段夫人的性情如此这般刚烈,怎能连个机会也不给先帝啊!悲兮,哀兮,先帝啊……”
司马润又是一个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司马昱继位八个月就死了(一说为两年),终年五十三岁,而且在位期间境状堪忧,形同傀儡,不可能在外面追美女的,此情节为作者杜撰,切勿较真。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四
听了简文帝司马昱这个痴情又煽情的悲伤爱情故事,我却是满肚子的狐疑,虽然一时半会儿说不出狐疑的地方在哪,反正就是觉得有些离谱。这司马昱真会是我亲爹?历史上的他貌似没有什么多大的出息,也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八卦留下,否则怎么一点都不出名呢?再联想起后来册封时所见到的那一帮司马家宗亲贵族的长相,我更加怀疑司马昱怎能生出我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来。其实我并不是一副标准的鲜卑人长相,若说是汉人会有人信,若说是鲜卑人也会有人信,难道真是混血儿?
再说这个司马润,他刚才几乎就是自己亲口承认了发家的起源。什么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又痴情一片的翩翩公子找他帮忙,他大为感动,几番撮合终于助其赢得美人心……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其实潜台词就是,他帮先帝司马昱泡美眉,先帝得手了,龙颜大悦才他才得以混进朝堂的。不过,这当中若是有什么内情,恐怕也只有他知道。宇文锦兰真的曾经和司马昱相恋一场却因为太后的插手一怒之下与他分手?并怀着他的骨肉另嫁他人?很俗的剧情啊,而宇文锦兰生下我后没多久为什么就与段起延双双亡故了?不过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此刻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所有的当事人,除了他司马润,男女主角、配角们都死了,连真真正正这副身体的主人段楚楚也在七岁那年死于大风后被我借尸还魂,再纠缠又有什么意义?还是等以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再打探吧,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事,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王嘉本就是有名的活神仙,他救了我之后将我交给司马润,说我与他有渊源,司马润能见到活神仙本就诚惶诚恐,又见到我脖子上的血玉,再看我面容样貌与当年的宇文锦兰一般无二,便在心里笃定了这事,加上活神仙向他开口,所以更是不遗余力地帮我。
反正不管我如何拒绝,如何的不承认,但他是皇帝的近臣,他想做的事情自然有办法做到。我终于被他交给小皇帝,说是先帝遗落于民间的公主,也就是小皇帝的皇姐。小皇帝如他一般作派,抱着我就是一阵痛哭,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得哽咽着说终于能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先帝有知亦可含笑九泉了。
我不敢当他的面否认,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于是,我被小皇帝封为安和公主,说是代先帝收的义女,也就是皇帝认的干姐姐,就这样住进了皇宫。
册封礼成之后,小皇帝与司马润又是一阵抱头痛哭,实在让我扛不住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假?他们天天这么演戏到底累不累啊?
对于这位小皇帝司马曜我了解的不深,小小年纪却演技高明应当不是泛泛之辈。不过他在历史上很有名啊,中国历史上死的最窝囊的皇帝!因为酒后戏言,被宠妃张贵人一气之下命宫女用被子闷死,死时才三十五岁,我可怜的皇弟……
貌似他还打赢过淝水之战,中国史上相当牛叉的以少胜多的奇迹……等等,淝水之战!淝水之战战胜的不就是苻坚吗?淝水之战后没两年苻坚就死了……
天!我怎么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要不是因为八卦那个司马曜,我是不是要等到淝水之战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