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苻睿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口,鲜血沿着剑身漫延,一滴滴地滑落,周围静得似乎能够听到血滴的声音。
苻睿脸上绽放出痛苦而又凄惨得浅笑,剑光一闪,空中骤然飞起一个头颅,与马上缓缓跌下的身子共同坠地,空无一物的脖颈上血流如柱。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泓童鞋确实写过那样一封信,不是偶胡扯的……
(偶只是将信的大意翻译出来而已,不过这信写的,确实只有一个字:暴强!貌似是两个字,不好意思……)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二十六
慕容泓的那封信差点没把苻坚气晕过去,他收到信后立刻把“大燕国皇帝”慕容暐叫到跟前,痛骂一顿“你们家族兄弟子侄布列上将,当年虽称是灭国,其实孤待你们就像归家一样。现在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竟然各个称兵作乱谋反,你们家族真是人面兽心,枉亏孤以国士厚待你们!”
“大燕国皇帝”慕容暐吓得赶紧领了一众慕容氏子弟跪下磕头,样子凄惨无比,脑袋都撞破流了一地的血。哪知苻坚发完一顿火,怒气便小了,看着在自己面前涕泣哭诉装孙子的慕容暐等仍不忍诛杀,反而又转过来安慰说:“古人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三个叛贼起兵,与你无关。你还是依旧做你的尚书。赶快写信,叫那三个叛贼罢兵,各还长安,孤定自从宽处理。”
慕容暐心中的巨石落下,当即便叩谢圣恩,满口答应誓必痛斥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三个人面兽心、以怨报德的反贼,命他们罢兵前来长安请罪。
从宫里回去以后,慕容暐当晚便休书一封,第二日交给苻坚,苻坚阅后命使者快马加鞭送至慕容泓处。
慕容泓与慕容冲见信上写道:“我族受秦大恩,当粉身碎骨以报……汝等若白衣面缚来朝,秦王仁德,许不加尔等之罪,仍为原职。尔早日皈然悔悟,仍吾家之大幸……”全是对苻坚感恩戴德,劝慕容泓与慕容冲兄弟二人罢兵之辞,慕容泓看罢,冷笑着对来使道:“家兄在长安可曾安好?”
信使道:“尚书大人安好。二位大人可有话要转递?”
“你且暂安一晚,待我兄弟二人商量之后再与你答复。”慕容泓一个眼色递下来,便有侍卫“请”了信使出去歇息。
信使走后,慕容冲接过信,命人倒了一盆墨汁,将信浸在墨汁之中,片刻后再拿出来,只见信笺的反面顿时便另有内容显现出来。这是当年太原王慕容恪曾经教过他们的,用蜡烛在纸上写字,字迹经颜料或墨汁浸泡过后方能显现。
反面的密信写道:“今秦数已终,长安怪异特甚,当不复能久立。吾既笼中之人,必无还理。昔不能保守宗庙,致令倾丧若斯,吾罪人也,不足复顾吾之存亡。社稷不轻,勉建大业,以兴复为务。可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讯,汝使即尊位。”
看完信之后,慕容泓与慕容冲都是不小的震动,他们对望了一眼,不敢相信懦弱了一生的皇帝哥哥竟然也有大义凛然、果然决断的一天。他说自己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江山,是个罪人,叫他们不要管自己,以复兴大燕为重,“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讯,汝使即尊位。”这“汝”指的便是慕容泓,他让慕容泓封吴王慕容垂为相国,中山王慕容冲为太宰、大司马,若慕容泓听到自己死讯立即即皇帝位。
这还是慕容暐吗?恍然间,慕容泓与慕容冲都不认识他了,那个窝囊懦弱了一辈子的皇帝哥哥终于奋然激起了?他血液中属于慕容家沸腾不屈的因子终于在迎来第二次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被激活。他终于毅然决然为这个家族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乃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原本慕容泓只想东回前燕故地并投奔慕容垂,为这事还与慕容冲发生过争执,但屡次击败前秦军后,如今又有了慕容暐亲笔谕令,慕容泓当晚便杀了苻坚信使,立即转而向长安进军,并改元燕兴,建立了一套官吏机构。
但是不久之后慕容泓却再次与慕容冲意见相左。慕容泓想率军逼近长安,迎了慕容暐返回前燕故地,从此大燕复国,与大秦两国邻好,各不相扰;而慕容冲却要杀进长安,不惜一切代价灭了整个前秦!
最终目标产生了分歧,其实慕容冲倒并不一定非要大燕复国,但他却一定要让大秦亡国!
慕容泓虽知道慕容冲心中的想法,但也责怨他不以大局为重,覆灭曾经不可一世的前秦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们现在刚刚起兵,虽说一路大捷,但究竟不可孤注一掷,不小心赔了无数人牺牲生命换回来的身家。
慕容冲阴着脸,一阵沉闷并不说话,倏尔猛一下“蹭”地立起身来,刚要拂袖而去,便见又是一队军士在外吵嚷着要进来,里面还有高盖和宿勤崇。
“怎么回事?”慕容泓也拍案而起,走到外面怒声问道,高盖见慕容冲也站在门口,便施礼道:“启禀济北王殿下、中山王殿下,济北王麾下将士昨日进城烧杀抢掠,济北王有令凡滋扰百姓者,不必来报,格杀勿论。但那昨日格杀勿论的将士中,却有我中山王麾下人马!”
慕容冲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青筋浮现,慕容泓瞪着高盖怒道:“什么济北王麾下、中山王麾下,你不知道两军早已并为一军了吗!”
“中山王!”宿勤崇一脸不服看向慕容冲,辩白道:“兄弟们流血流汗,拼死拼活,随时都有可能见不到明早的日头,如今只是抢些财物、女子,尚未将氐贼施于我们的百般凌辱回报十分,如何却要死于己军之手……”
“住口!”慕容泓怒声喝止道:“违反军令者定斩不贷!再要多言,连你也军法处治!”
“中山王!”高盖顿时跪在慕容冲脚下,抱拳乞令,慕容冲冷笑一声,道:“济北王谕令,孤王也得遵从,你等领谕去罢!”话毕,便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中山王——中山王——”高盖等人远远扬声喊道,后面还跟着一阵阵推囔声,嘈杂声。
慕容冲满脸戾力地回了营帐,我见他怒容满面当即便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凤皇?”慕容冲并不回答,抓起案上的茶具酒壶用力往地下砸去,最后连整个案几都踹翻在地。
我吓的不敢吱声,只得端了个铜盆蹲下身来,小心得轻轻捡起那些碎片,怕他一不小心或是望故跑进来伤了自己。慕容冲静静地看着我,过了会儿缓缓走上前来,将我捡起的满盆碎片放下,抱了我坐到床边,将脸深深埋在我胸口,满含歉意道:“对不起……”
我抚着他的头,心疼道:“为何要说对不起,倒是我不好,不能为你分忧……”
“我不该让你为我担忧才是……”慕容冲环上我的腰,埋在我胸前的脸缓缓磨蹭起来,隔着衣服温柔地亲吻我,我被他吻的瞬间便意乱情迷,失声呻、吟了起来,慕容冲更是一路攻城掠地来到了我的脖颈之间,腾出一只手来解开我的衣带,另一只手则继续在我身上游走。
我的喘息越来越重,等感到胸前一凉,衣衫已被他尽数褪去,他含住我胸前的那一颗粉红,我颤抖着抓住他的胳膊,用一腔欲罢不能得迷醉声音劝道:“别……凤皇……现在是白天……”
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慕容冲以吻封缄,与他共同坠落入于无尽缱绻的缠绵漩涡之中。鸳鸯锦帐,春色无边。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帐外便传来段随慌张的声音“中山王殿下,出大事了!”
慕容冲猛然睁开凤眸,坐起半个身子,沉声问道:“怎么了?”
“兵……兵变了……”段随吞吞吐吐的不敢言明。
慕容冲面色骤变,一把掀开被子,对着惊恐未定的我轻道:“别怕,你接着睡。”然后便匆忙穿了衣裳掀帐出去对外面的段随斥道:“说清楚点!”
他们走远了方才继续说话,说些什么我没听到,只是外面的慌乱声越来越大,让我也万般紧张起来,出了什么大事?
公元384年六月,谋臣高盖等人认为慕容泓德望不如其弟慕容冲,且用法太过苛刻严峻,于是高盖、宿勤崇杀济北王慕容泓,推中山王慕容冲统领全军,为皇太弟。
慕容冲对于慕容泓的死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悲痛,但我却无法责备他的冷漠,因为我知道,在他心中,复仇已超越了一切,或者可以说是高盖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只有他,慕容冲,是前秦最坚定的毁灭者,只有他把前秦当成直接目标,非灭了它不可!除了他,所有的慕容氏子孙只是想复国,或救出长安城内的鲜卑人质、子民返回前燕故地,乃至慕容凤也只是要苻坚死,并不一定非要先秦亡。
慕容冲,是孤独的,他甚至没有战友,他也不需要战友,他疯狂而执着的意志足以让他带领一支野兽般的乱军覆灭一个国家,一座都城。
慕容泓丧仪上,披麻戴孝的宇文氏拿出一卷画轴,缓缓走到火盆跟前,轻轻打开画轴,画轴上是一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明艳少女。宇文氏冷冷看了我一眼,将那画轴一把扔进火盆之中,慕容冲脸色铁青,那画中的少女竟然是我。
怪不得宇文氏初次见我之时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只是,慕容泓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他不是素来最讨厌我的吗?为什么?慕容泓,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流着泪,我永远不会知道了……
除了宇文氏与慕容忠,我是这里唯一为他留下真正伤心泪水,为他之死而感到悲痛的人了。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无法相信,我都不愿相信,慕容泓竟然真的这样就死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很高大,很光辉,他在我心里是棵不会倒的参天巨树。他死了,我失去了一棵树,一棵曾经为我遮风挡雨,我却从未在意过的巨树。
慕容泓,如果你们都不是生在慕容家,命运会不会不这样?下辈子,还会再遇见你吗?下辈子,如果我们都能再相遇,希望再没有这一世的苦痛……
慕容冲教慕容忠在慕容泓灵前跪拜之后,便要将他交由可足浑珍珠抚养,宇文氏则随她去留。宇文氏冷冷看着慕容冲,一把抢了慕容忠抱在怀里,恨道:“我的儿子凭什么要别人养?”
慕容冲面无表情道:“你若将来不想改嫁便留下,儿子你自己养,但若要自己养了慕容忠,此生再不得改嫁!”
宇文氏眼角含泪,咬着嘴唇抱住慕容忠,眼角的泪水终于缓缓落下,渐渐失声哭道:“我……何曾说过要改嫁……”
慕容忠小脸上的泪水本来刚刚干涸,如此被宇文氏一感染,复又哇哇痛哭起来,孤儿寡母跪在慕容泓的灵前抱成一团失声痛哭,场景无尽的凄凉怆然。
慕容冲领皇太弟号后,承制行事,置百官,以高盖为尚书令。准备进军长安。
后秦王姚苌也鼓动慕容冲进攻长安,并送儿子姚嵩为质以示友好。一心等着坐山观虎斗。
作者有话要说:
1、慕容暐童鞋确实写过那样一封信,也不是偶胡扯的……(此人与慕容泓写的那封信都堪称经典!)
2、慕容冲对于属下杀慕容泓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史书没有记载,但既然没有处治凶手仍然重用,就证明他没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