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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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帘花影-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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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头水作油,浮水游鱼沉不见;对面花为镜,采花蛱蝶见还疑。
  这阮守备闻得宗元帅招抚逃民,趁此机会,就雇了两辆鬼头车儿,载了这十二岁的儿子和这随娘改嫁的女儿丹桂姐,一路回汴梁来。说不尽风餐水宿,到了自己住的剪子巷,找寻他的子侄,都不知搬在那里去了。一所旧房,被官改成造盔甲的厂,那里还有家里?没奈何,赁了三间房在花园营里,隔着汴河,使家人李小乙开个冷烧酒店,老守备在门首坐着上账,鲍丹桂自和母亲在屋里做须针指,替人缝衣做鞋,得须钱来度日。
  阮守备这个儿子,年虽十二,甚是痴呆,吃饭穿衣,不知道东西南北,屙屎溺尿,也要人领他去,顺口叫做憨哥,鲍家母女好不呕气。这里按下不题。
  却说这汴梁,自宗泽安下营寨,整练军马,不消半年,兵马钱粮件件俱足,城池寨堡,整旧如新,把金人连败了二阵,拔营而去,不敢近河北来。宗泽连连上本,要定日过河,与金兵决战,恢复失去城池,以报二帝之仇。不料朝里汪黄二相,力劝高宗要与金人讲和,怕宗泽过兵,惹动金兵,再开了江南边衅,屡疏不听;收得王善人马,请旨封赏,俱不准行;把士气大沮。宗泽愤气,生出背疽,一月而亡,临死,大叫“过河”三声,其气方绝。因此人心解体。幸得东京大将曲端镇守了几年,人民归业,略有太平光景。
  这汴梁原是繁华之地,士女极是奢侈,好游春看景的,虽经了大乱,那风俗到底不改。遇着佳节,都要出城外汴河之上,一般走马卖解、品竹弹筝、打弹抛毬、擎鹰架犬,弄百般杂戏儿顽耍。那一时是建炎三年二月,清明佳节,但见:重重烟雾,淡淡风光。轻寒轻暖,佳人初试薄罗裳;乍雨乍晴,荡子共游芳草地。绿杨外秋千,对对红妆双跨凤;青林边猎骑,纷纷锦袄乱飞鹰。弹棋蹴?g,五陵豪侠藏钩;拨阮调筝,百斗狭斜博醉。柳外青楼皆系马,车中红袖不垂帘。
  那鲍丹桂年已十六岁,不消说容颜娇丽,又且绝世聪明。
  看着那阳和天气,柳叶儿半青半黄,杏花儿半开半落,汴河上的游人妇女,俱是香车宝马、巧样的钗梳、异色的绫罗,滚滚香尘,如云霞相似,自己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清水梳头,连油也不见一点。恹恹春气,又沉又困,想到邻家去打打秋千,又没件衣服,怎样去?又想道:“从小的公婆、夫婿,不见个音信!”倚窗默默无言,不觉吊下两行珠泪,正是对景伤春。
  有《浣溪纱》词:
  燕蹴新泥堕画梁,海棠红艳妒罗裳,日斜无事暗思量。柳绿春眠无限恨,桃花香暖不成妆,难将心事写纱窗。
  不消说这丹桂姐年少怀春,是女儿家的本等。却说他母亲从着鲍指挥时,在京城和这一答女客们当会游春,何等风流富贵,耍笑风骚。夫妇二人,原是一对京城里在行的妙人儿。一时没奈何,嫁了个老守备,吃的是粗茶淡饭。到晚上的床来,这老官儿倒下头,一觉鼾睡,直聒到天明,再叫不醒。就是一月间,勉强来奉承一两遭,一似那杀败的残兵,望着城门,先抛枪弃甲,弄了半日,还是根折枪杆,才有须气儿,又滚出来了。这鲍指挥娘子,今年四十五岁,是经过大风大雨的,守了一年活寡,见这须春色,想起富贵时节,在岳庙林下,多少妯娌姊妹顽耍,今日到了这个尽头日子。看见女儿落下泪来,一面劝道:“我儿,你有了这般人才,怕没有好对儿,因甚么凄惶?”说着,不禁也吊下泪来。
  娘女两个正自悲切,忽邻舍家一女,也有十五六岁。他父亲是吴银匠,乱后起家,开个小当店,常过来与丹桂说话耍子。
  今上墙来,探着半截身子道:“姐姐,你不出去河上耍耍?闻得清明河上柳林里有三起会。一起是走黄河九曲的会,札下九层门,随人进去,再走不出来。一起是团秋千会,只用一个车轮儿,这须妇女扳着短墙,用个滑车,团团转将起来,飞也似和花蛾一般,打的好不爱人;到了半天里,胆小的还有唬出屎来的。又有一起香孩儿会,旗旛竹架札在半天里,把人家好俊孩儿,扮做八仙过海、童子拜观音、蟾宫折桂、唐明皇游月宫,各样的故事。这时节,谁肯家里坐着?我母亲着我来问阮奶奶,一答儿好去走走,一路也好回来。”说着话,丹桂姐揩揩眼泪道:“就是去,我娘女们也没有衣裳穿,那里去借?”那女儿道:“俺今日要请个两姨妹子,他送了衣裳来,因犯了心疼病不来了。现放着衣裳两三套,店里当的簪子、珠冠儿、环儿,都戴不了。你肯同去,我就送来。”丹桂姐点了点头,那儿女下墙去了。过不多时,只见又上墙来,送过一个包袱。打开看看,包着四套衣裳。又是一个匣子,盛的钗环翠花。丹桂母女看见,不觉笑上脸来,便道:“为没衣裳穿,不得出去踏青,哭的眼也红了,怎么天假其便的,就有姑娘来请你陪去走走!”
  说不及话,吴银匠媳妇也过来了,道:“阮奶奶,你也忒煞拘紧姑娘,这样节令,谁家不出去!女儿只管死坐着,忧煎出病来。”又看着丹桂道:“这样一表人材,出去着人家看看,也好来提亲。常言:有珠不露,谁知是宝。你老人家也还是半老佳人,也在这河崖上走走就回来。也是一年一个清明,这样大乱年景,知道耍上几遭?”说毕,阮守备进来说:“娘们走走去,大家早回来,我在家里看门罢。”也只为不得已,借着游耍,安他久旷的心。老人家娶了少妇,多是如此陪罪。说毕,阮奶奶替女儿梳了头,插上钗环珠翠,又捡红绉纱上好的衣裳与丹桂穿,打扮得十分俏丽,自家也穿戴起来。丹桂还只管对着镜子收拾,吴银匠媳妇母子已收拾完,立在门首来催了,丹桂只得跟着娘走出门。
  大家同沿着河,往柳林中去耍子。才走不得里许路,早看见桃红柳绿,桃柳下东一攒,西一簇,都是游人吃酒作乐。也有吹弹歌舞的,也有猜权行令的,也有抱着小优儿亲嘴狂饮的,也有携美妓女勾肩搭背的,都顽成一团,耍成一块。不一时,会来了,更装扮妖艳风流,乱人耳目。丹桂看在眼里,先是又羞又爱,后来又喜又馋,不觉心里跳的肉也麻了,其实按纳不下。就是老实女儿,到了这个男女混杂处,还要想到那个滋味处,何况丹桂前生又是钻骨透髓风骚一个水氏红绣鞋,他一灵不昧,怎么不现出本相来?
  走了几处,又有那些走马的、打团秋千的、走黄河的。天色过午,只得路傍坐在一座亭子上。忽见一辆小车,搭着席棚,载着一个妇人,约有四十多年纪。又一个女儿,有十分姿色。
  车夫也来林子里歇凉,买了两个烧饼、两碗粉汤,送到车上去,给那妇女吃。这吴银匠媳妇问道车夫:“是那里来的?”车夫道:“来的远着哩,从真定府直走到了汴梁,有半个月了。”
  说毕,见车上妇人探出头来,看了一回,又看着阮奶奶道:“你不是鲍婶子么!怎么坐在这里?”阮奶奶一看,才认得是卞千户娘子:“我的十年前干亲家,在这路上相遇,不是你看见,我就当面不认得了。”
  妇人连忙下车来,扶着女儿香玉,出来拜见鲍奶奶母女二人。原来香玉、丹桂六岁上分别,今已十年,俱是十六岁,各各长成。虽依稀仿佛,也认不真,却你见我如花,我见你似玉,彼此相爱,十分欢喜。阮奶奶就问道:“卞奶奶,你既到此,可曾打点下住处么?”卞千户娘子道:“离了多年,亲戚都不知那里去了,住处正要寻哩。”阮奶奶道:“若没住处,何不且到我家去落落脚着。”卞千户娘子听了大喜,道:“婶婶家若落脚住得,可知好哩!”阮奶奶道:“自家姊妹,怎么住不得!日已西下,就同去罢。”因大家起身,走上路来。到了家门首,吴银匠家们拜了两拜家去了。
  阮守备见丹桂娘们领着两个妇女进门,问道来历,阮奶奶说是两姨姊妹,今日从真定府回来,留下住两日,好寻他的房子。阮守备看见一个半老佳人,又领着个绝色女儿,又没个男人,连忙请进屋里去,也就动了个不安本分的心肠,借色图财的恶念。想了一想:“如今金兵乱后,料他没有亲人,我又添上一个女儿,少也得几十两银子财礼。”欢欢喜喜去买了须小菜下饭,让他母子坐下,大家饮酒吃饭。久别相逢,欢喜非常。
  车夫将他娘们的被囊皮箱搬下来,找完了车价去了。丹桂姐把衣服首饰送还吴银匠家不题。
  原来阮守备住的两进房子,一间门面卖酒,后三间,中间供着佛像,他两口儿住了东间,丹桂姐住了西间,没有闲房安歇。如今只得自己在中间支起两根凳子来自睡,把卧房让与卞千户娘子和浑家宿歇,两个女儿同住西间。这一夜,阮守备也吃了几杯烧酒,不合动了须邪火。睡到半夜里,那阳物有须生气,只推起来净手,悄悄的摸进房来。用手一摸,见两个妇人睡在两头,把浑家捏了一把醒来,推下床坐马桶去了。守备扒上床来,见卞千户娘子皮滑如脂,只推睡着,可霎作怪,不知怎么把阳物一挺就进去了。抽了两抽,卞千户娘子久旷如火,慢慢相迎。谁料老阳不刚,一举而泄,甚觉有趣,甚愧无情,只得亲了个嘴,下床自睡去了。想了一夜:“怎肯叫他母子别寻房住?恰好墙西有个尼姑庵儿,叫他母子暂借他房住几日,再作理会。”一夜欢喜不荆那知道京城娘子惯干这个买卖,原是他浑家定下此计,要添上一条绳子,打发老守备的催命索。
  正是:
  老阴遇老阳,瓦罐不离井上破;
  魔女逢妖女,熟油同向鼎中熬。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老守备双斧伐枯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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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俏佳人同床泄邪火
  诗曰:
  说到风流浪不禁,老人空有少年心。
  牙稀漫羡膏粱味,耳塞难听丝竹音。
  药里欲求青鬓宠,花枝谁赠白头吟。
  正堪林下寻仙吕,细问参同水里金。
  话说阮守备年已七旬,娶得一个四十五岁鲍指挥娘子,已是败军之将,因何又引一个卞千户家娘子,留在屋里和他勾搭起来?住了三四日,弄得个阮守备添上了四件宝:腰添上弯,腿添上酸,口添上涎,阳添上绵。
  寻思了几日,要留他在家里,没有住处。隔壁有个法华庵,姑子叫做福清,也是乱后初出家。原是京城刘大户家的妾,极会铺绒挑线,被金兵掳去半年,回来没处归,落在这庵里落发。
  不上二年,他师父死了,招了两个徒弟,法名叫做谈能、谈富,住着法华庵。有几间闲房子,常有奶奶们来住着。“借他二三间来,可以安的他母子,来往也便须。”阮守备到了福清庵里,问下了三间净室,连门面四间,讲了五两房租。卞千户娘子两个搬在间壁,只隔着一墙,时常往来。这香玉姐一手好针线,替人做须鞋面,母子们将就度日,或是白日过来和丹桂顽耍,或晚了就在丹桂房里同床宿歇。
  卞千户娘子比鲍指挥娘子小三岁,生得白净面皮,描着两道长眉儿,原是个风流的,又守了二年寡,因和阮守备勾搭上了,常常过来和阮守备夫妻两口儿一张桌上吃酒吃饭,以姐夫称之,通不回避。阮守备时常送须小菜、果子过去殷勤他,和他在屋里,白日也干过几次。(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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