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落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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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落水自流-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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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文文过去跟我说过那个男人,他家里穷,好像精神也不是很好,文文他们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说他是个残废人,怕女儿吃苦。可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是病死的吗?我问小晏,我说,你知道文文的男朋友是怎么死的吗?小晏坐在沙滩上,两只手抱着膝盖。她说,知道,跳楼死的。当时就断气了,也别怪文文想不开,换了谁,谁都一样!
  小晏说,其实文文一直觉得在不在一起都不重要,只要他能活着,就够了,就很高兴了。那个时候,文文家里闹得风起云涌,文文差点被她爸赶出去,但文文也没放弃,常常去护理他,常常让他发脾气。直到男方父母找文文谈话,他们说自己儿子什么病大家也知道,而且又没了腿,根本配不上文文,见到她只会让他自卑,如果真的为他好,想让他活下去,就离开他。
  我说,哦,其实我也多少知道些。
  小晏把头埋进腿里,她自言自语说,文文离开了,可到头来,人还是没活下来。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怎么得了那种病呐?
  小晏抬起头,她说,每个自杀的人都有冤屈,都有莫大的委屈。他家里困难,跟我一样想念大学,但复读了两年也没考上,周围人都瞧不起他,旁敲侧击的……之前,应该是个很老实很要强的人。
  我说不出话,突然就感到很沉重,这个人间总有着一些无法改变的无奈,把人分得三六九等,尊卑贵贱,要真能分得清楚也好,但又分不清楚。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就是尊贵,即使是德薄能鲜也是尊贵,而那些捧着书本窝在稻草房里听着风吹着塑料呼啦呼啦响的穷人,他们考不上大学别人瞧不起,考上又没钱念,即使秉赋得天独厚也是卑贱,注定了卑贱。想到这儿,我就觉得自己挺丢脸的,从小到大,一直仗着家里耀武扬威到现在,我不就是那个“尊贵”的前者吗?我赶紧低下头,不忍想下去,我怕见到这赤裸裸的惨烈人生,我不想忧伤!
  黄昏,天渐渐朦胧起来,海上的晚霞却红得发紫,小晏望着退去的海水,很伤感的模样,她说,小阳,你喜欢大海吗?
  我点头,说喜欢。
  小晏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她说,真羡慕那些海边别墅的主人们,每天可以看到海,看到这么美的黄昏,他们的心灵肯定都特豁达特宽阔,就像这片大海一样,包容万象。以前,文文经常和他来这儿,他们憧憬着安逸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永远都不分开的生活,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我点头,我说,是啊,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小晏抬起头,她眼里有泪,她说,小阳,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海上漂着,可以停靠的码头是隐秘有限的,幸运的人找到码头开始一段幸福,不幸的人找不到码头一直痛苦,痛苦的人要夺走幸福的人的码头,三者不幸。有些人,他们不去计划寻找码头,他们随着浪头无止境地漂游,观赏着一路的风景,收集阳光和心情,幸运的是邂逅跟自己一样漂游的码头,于是紧紧地抓住彼此,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起漂一起沉,乘风破浪地生活。
  是不是沉了就会死?
  会死。小晏看了看我又看向大海,她的声音有些失真,她说,真心相爱的人渴望生死与共的永恒,并不是不珍惜生命,而是他们清楚再也不会有幸福,人活在世上奔波劳苦,目的不就是为了争取幸福吗?当一件事情没有了目的,谁还会去做。
  文文的事儿,你也这么看?
  我把文文当成自己姐姐一样,我知道她现在很痛苦,可我也想她能活下来,好好活着,好好吃饭睡觉,就当为了他也要好好地吃饭睡觉。如果真有灵魂的话,等再见面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帮他吃了很多饭,睡了很多觉,做了很多事情,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他会高兴。
  
第二章 抚摸灰尘(65)
那这事儿,学校知道吗?
  不知道。小晏突然瞪着眼睛雪亮地看我,她说,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呀,文文会被开除的。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跟老师请假就说文文生病了,请几个礼拜,让她整理一下心情。你要帮着保守秘密,守口如瓶,打死也别跟别人说,一定不能说。
  我点头,我保证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谁说谁是小狗,小晏这才放心。
  在我们准备离开海边的时候,柳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看见是柳仲的号码还以为她又要骂我了,打怵地接起来,假装不知道是谁喂了一声。柳仲说,小阳,是我呀,今天我不对,我就是不舍得文文,心里头难受,你别生气,你要实在生气就抽我吧!随便你抽!
  我了解柳仲,别看她平常总是没心没肺,其实她那心肠子比谁都软,看个什么悲点儿的电视剧,她也能淌眼抹泪,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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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姐姐你别扯了,有那么小气吗我?
  柳仲说,你不小气怎么都不回宿舍。我等你一下午,还帮你洗了衣服,你快回来,天快黑了。
  〈29〉
  文文在医院住了半月,出院那天下午,大家都挺高兴,我掏钱吃了一顿饭,在狮子楼火锅城,在中山区伍伍路附近。我们是出了医院直接去的,医院里一些日常用品还在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好几个塑料袋。
  大概看到客人的东西很多,怕没处放,服务员把我们安排坐在一个有六把椅子的包间里,然后拿来食谱,站在一边恭候点菜。文文这段时间病得面黄肌瘦,都不像是个年轻人了,我把食谱推她眼前,我说,美女,吃啥自个儿叫,吃啥别吃亏,这顿妹妹我请!文文有气无力地笑笑,她说,别太油了,再啥都行,柳仲最会点菜,让柳仲点吧!柳仲真就不客气,把食谱接过去,不一会噼里啪啦点六七个菜,还要了一个鸳鸯锅,末了,跟小服员说,先叫这些,吃完喊你去。把小服务员说得屁颠屁颠,估计没遇见过这么爽快的客人,点菜麻利得就跟不要钱一样。
  吃饭期间,小服务员站在包间里,一会儿给我们倒饮料,一会儿给我们换餐盘,没有活干,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上,毕恭毕敬看着我们吃饭。小晏夹着一筷子菜算是放不进嘴里了,看得出来,她是不好意思小服务员站在旁边。实在忍不下去,她跟小服务员说,那个,坐过来一起吃吧!小服务员一怔,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们店里有规定,不可以跟客人一起进餐,你们慢用,我站到外面去。说完走出去,倒是一去不回,一直到结账时候都没见着人影儿。
  我们继续吃饭,小晏时不时给文文夹菜,我也给文文讲学校最近发生的事儿。我说我去方华俱乐部了,教我的那个教练叫窦俊伟,像大闺女似的,特腼腆。班上女生都说他教课浮皮潦草,因为他从来不好意思给女生手把手指点,倒是有耐心,一遍一遍放慢动作,弄得这帮女生反倒不耐烦了。上个礼拜,我们班一个女生急了,跟他说,教练,您是不是重男轻女呀?为什么男同学您就下手纠正错误,我们就不行,我们不是人怎么着?说得他一张脸红得跟番茄似的,不过照样那么教。
  柳仲哈哈大笑,她说,真的假的,有这样男的?比我们家马忠良都老实?现在这世道真是难得啊,有机会会会他。
  我正笑呢,扭头看见文文低着头,她用那只被点滴针扎得淤青淤青的手拿着筷子愣在那儿,茫然若失的样子。小晏从桌底下踩我一脚,突然想起小晏跟我说过文文的男朋友也是个老实人,我心想自个儿真是笨呀,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逗文文开心,结果却说到她的痛处上了。
  小晏看看文文,又看了看我和柳仲,她说,你们不知道,我前两天在别人手机上看到一条短信,特逗。说,郑喜定的老婆早上起床不见了丈夫,于是去公公家里找丈夫,一进门看见公公在洗脸,她就问公公说:“爹,喜定呢?”公公没吭声,媳妇又问,“爹,我问您喜定呐?”公公火冒三丈,狠狠说,“呸,呸,洗脸呐!”——小晏咯咯笑,我知道她想哄文文开心,因为她边讲边望着文文的脸,特期盼的眼神。文文也真的笑了,我也笑了,只有柳仲不明究竟,还跟小晏抬杠。她说,你那算什么呀,都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更逗,比你的逗。就说有一次,计划生育部部长去农村搞普及讲座,讲到近亲结婚的问题就问群众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大家都不知道,只有一个老农把手举起来了,工作人员就把麦克风递给他,说,您老知道,您给大伙儿说说呗!老农接过话筒憨厚地笑,他说,亲戚嘛,呵呵,呵呵呵,太熟,不好下手哈。——柳仲笑得前俯后仰,快撒手人寰了都,她放下筷子说自个儿还有更逗的信息,说两个女的在澡堂里洗澡,蚊子和螳螂躲在角落……我学着小晏的办法在桌底下踩了柳仲一脚,她挺识相,闭嘴了。柳仲就这样,不贫拉倒,一贫起来饭都顾不得吃,估计我不给她点小动作,这满桌子的菜她都忘在脑后了。
  
第二章 抚摸灰尘(66)
去结账的时候看到美丽,像我在俱乐部里见到她那次一样,一张脸抹得跟潘金莲似的,要多浓妆艳裹就有多浓妆艳裹,她怀里拐的那个男人站在我旁边,也在吧台结账,但这个男人可不是上回那个,这个有点胖,像个大痞子,让人感觉挺轻浮的。
  美丽看到柳仲特欢喜,她说,你丫的,怎么在这儿碰上你啦?吃好没?没吃好让我男朋友请。柳仲也特高兴,望着男人说,你男朋友真帅,跟洪金宝似的,这大块块儿,壮实!美丽听着崭样,她说可不是怎么,今天给我买了条裙子,看看,好看不?说着把小挎包摘下来,两只手扯着穿在身上的裙子好一顿显摆。柳仲连连说好看,说这么好看,得好几百吧?美丽漫不经心地把小挎包又挎肩膀上,她说,不贵,才八千,我还没怎么看中呐!我看中的那条裙子两万八,我男朋友答应我明天去买。柳仲说,哎呀,那得赶紧买呀,看中了不买,买晚,人家卖没了,多后悔!柳仲依依不舍跟美丽道了别,还让她有时间到我们寝室去玩,我就觉得柳仲有的时候也挺会逢场作戏的,明明知道美丽说的是鬼话,但却像温暖的春风一样跟着附和。
  出了饭店路灯都亮了。
  路上,我问柳仲,我说,真吓人,抹得跟小鬼儿似的,丫是小姐,你知道吗?柳仲鹅行鸭步,她说,美丽不是小姐,她才不是呢!人家小姐有指定价钱,有选择顾客的权利,天一亮,互不相欠,没风险。美丽不是,她天生就是一个东食西宿的人,贪婪逞强这俩词儿是给她造的,总想沾便宜,想着傍大款,结果往往刀头舔蜜,得不偿失。
  我没怎么听懂柳仲的意思,我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男人女人,男欢女爱?
  柳仲摇着头,她说,那是你从来没去学校的浴池洗过,你没见过她的身子。那天,就我一个人在浴池冲凉,她端着脸盆畏畏缩缩进来了,开始吧我也没看见,光顾着凉快顾着舒坦了。后来穿衣服,她背对着我,那背上全是鞭痕,牙印子,血乌血乌的新伤旧伤。我吓一跳,我说美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血啦?她赶紧说没事儿,她说,我都习惯了,最近认识个有钱的,他说带我出国,会养我。然后她把身体慢慢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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