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哑然失笑,摇头道:秦王真够朋友,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想逃都逃不了。
李世民淡然道:寇仲岂是胆小之徒,既有胆量去捋虎须,自然不怕那头老虎哩!
接着沉声道:子陵兄为何不肯与你一道来见我?
寇仲冷然瞅着他道:凭秦王的才智,理该猜到原因。
李世民默然半晌,眼中射出伤情之色,喟然道:是否因他不想目睹你我谈判破裂,反目成仇呢?
寇仲脸容变得无比冷酷,双目精光闪闪,盯着李世民道:由我踏出房门的一刻开始,秦王你再不用对我们眷念旧情,事实上你早在对付我们。在这乱世之中,不但朋友会成敌人,父子兄弟亦不免会成为仇雠,秦王该对此特别有所体会。
李世民举杯长笑道:有志气!让本王再敬寇兄一杯,由你踏出房门的一刻开始,我将全力对付你们,绝不会有丝毫留手,因为你和子陵兄均是我李世民最看得起的人。
寇仲举杯回敬道:秦王不是伏了数百刀斧手在外面等着杀我吧!
李世民差点为之喷酒,失笑道:你是信任我而来相会,我怎能行此不义。叮!
两杯相碰。
这两位同是主宰着天下命运,叱&;#65533;风云的超卓人物,终于决裂。
※※※
徐子陵和跋锋寒定神一看,原来是儒雅风流的多情公子侯希白。
此君手摇美人扇,一派洋洋自得的样子。明明是飞檐走壁舍正道而弗由,却像穿过中门大驾光临的贵宾。
咦!寇兄到那里去了?
跋锋寒皱眉道:侯兄今趟又为何事而来?
侯希白安然坐下,环视两人,微笑道:小弟这两晚不断追踪搜寻阴癸派的妖人,已有不错的成绩,两位有没有兴趣知道呢?
徐子陵淡淡道:侯兄请说。
侯希白道:坦白说,我也只是误打误撞下得到点成果。妃暄避静禅院后,我便一直在禅院外徘徊,无意中发觉阴癸派的一个妖女到来踩盘子观风,于是暗中吊在她身后,你们猜她最后到了那里去?
跋锋寒没好气的道:教我们怎么猜呢?
侯希白洒然笑道:确是难猜。她到了荣凤祥的府第去,进了内院便没有出过来。
徐子陵道:侯兄敢肯定她是阴癸派的妖女吗?
侯希白道:若她非是阴癸派的人,怎会去查探妃暄的情况,且她轻功极佳,我差点便跟不上。
跋锋寒问道:她的样貌如何?
侯希白道:她以头罩把脸目遮掩,不过只看身材便知她不但年轻,还是一等一的美女。
跋锋寒沉吟道:荣凤祥这人真不简单,既与杨希彦关系密切,女儿荣蛟蛟又是艳盖洛阳的美人,现在更兼坐上洛阳帮大龙头的宝座,锋头之劲,一时无两。侯希白叹道:只要给我再遇上她,必可从身型一眼将她辨认出来,只可惜在荣府外守候整天,都碰不到她。
徐子陵道:这个容易,后天就是荣凤祥大寿之日,届时你可大刺刺借口祝寿到荣府认人,问题是认出来后又如何呢?
侯希白道:那我们就可设法把她掳走迫供,以她的身手,在阴癸派中地位肯定不会低到那里去。只要知道婠婠躲在什么地方,我们便可对她痛施杀手,为妃暄去此大患。
跋锋寒笑道:就算你狠得下心肠辣手摧花,但除非婠婠不肯逃走,舍命力战,否则即使我们四人合围,仍没有把握把她留下。更何况阴癸派人人行踪诡秘,像婠婠那种级数的派内领袖,怎会让手下知道她的所在。
徐子陵道:现成的妖女便有一个,且擒她亦非常容易,她就是襄阳城主钱独关的爱妾白清儿,不过我们绝不想动她,免得打草惊蛇,致断掉这线索。
侯希白苦笑道:看来你们对阴癸派并非那么热心哩!
跋锋寒笑道:阴癸派根基深厚,实力难测,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只有见招拆招的份儿。侯兄这样四处查听阴癸派的事,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侯希白什的一声收起美人扇,傲然笑道:正恨不得她们肯来找我。
接着续道:另外尚有一个看来没有什么关系的消息,两位有没有兴趣知道?
跋锋寒道:侯兄请说。
侯希白犹豫半晌,才道:我见到落雁与王薄秘密见面。
两人均感愕然。
侯希白叹道:无论落雁见什么人,我都不打算说出来。可是王薄曾公布过再不卷入群雄的纷争里去,但私下却与落雁见面商谈了整个时辰,如此表里不一,实在教人生疑。
跋锋寒点头道:这消息非常有用,是如何给你发现的。
侯希白道:我在荣府外守候的当儿,见到有马车驶出,虽看不见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却从香气嗅出是落雁。
跋锋寒叹道:你嗅女人的功夫定是天下第一的了。
侯希白当仁不让的道:这怕该可列入奇功绝艺榜上。当时我心中很不舒服,落雁为何见到我都不打个招呼?于是衔尾跟踪,才发现此事。王薄现正尽力笼络净念禅院,但照我看他却是居心叵测,不知会否对妃暄不利?
两人这才恍然为何他肯出卖红颜知己沈落雁的秘密。
侯希白忽然站起身来,道:我尚要跟人打个呼招,失陪了!
两人愕然以对。
此君来得奇怪,走得更是奇怪。
※※※
寇仲举步下楼,后面有人低喝道:小仲!
寇仲倏地转身上望,双目寒芒闪闪,沉声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第七章美女之心
李靖愕然道:我李靖究竟做过什么事,令你在不见多年后,甫碰头便说这种话。
寇仲愤然道:做过什么事阁下该心知肚明。枉我们当你是兄弟,你却为了讨好主子而出卖我们。
李靖走下两步阶梯,来到寇仲身前,色变道:我李靖是何等样人,怎会出卖兄弟朋友来求取功名富贵?你给我说个清楚。
寇仲退到二楼楼梯和廊道交接处,以免阻塞信道,对紧随身后的李靖道:若非你向李小子透露有关小陵拥有面具的事,李小子怎能那么肯定和氏璧是我们偷的。
李靖微一错愕,皱眉半晌,旋即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就算是我说的吧!但我真不明白偷和氏璧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寇仲光火道:什么叫就算是你说的,素姐的事我们很难和你计较,顶多说你不念恩情,贪新忘旧……
李靖大怒喝道:闭嘴,你愈说愈过份了。
吓得路过的两名俏婢连忙加快脚步,怕两人动起手来殃及池鱼。
幸好整个听留阁都是闹哄哄的喧声震天,两人就算大叫大喊,也不会特别惹人注意。
李靖忽又叹一口气,声音转柔道:无论你们怎样误会我,我始终当你和小陵是我的好兄弟,大家曾有过命的交情。而你可知道开罪了秦王的后果?
寇仲亦回复平静,冷笑道:你最好再不要当我们是兄弟,否则你主子要你来对付我们时,你该如何处理?在眼前这时世里,只有朋友或敌人。唉!我也很少这么动气的,因为我一直信任你,而你却令我太失望了。
李靖苦恼地道: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好吗?现在事情已到了最危险的边缘,一个不好,发生流血事件,事情便难以挽回。
寇仲皱眉道:事情是打一开始便难以挽回。难道你现在仍天真得以为我们会交出和氏璧,再向李小子俯首称臣吗?你太小觑我寇仲哩。
李靖双目寒芒一闪,显露出他大有精进的功力,沉声道:我最清楚秦王的为人,处事果断,一旦认定了你是他敌人后,便会不惜一切来对付你。
寇仲从容笑道:我似乎比你更清楚李小子的心意:他怕李密远胜于怕我寇仲,所以李密一天未坍台,他亦未有余兴对付我。
李靖摇头道:你错啦,你和小陵都是能使他心存畏慕的人物。而且你们盗取和氏璧的方式亦太露锋芒了,更加深他的顾忌。何况你们还牵涉到';杨公宝库';这变量。唉!
若你肯信我最后一趟,就立即离开洛阳,回到南方去,那你们说不定还可多过些风光日子。
寇仲待一群婢子走过,才没好气的道:我寇仲什么风浪未经过,竟要你来提醒我。
现在谁不想要我们的命,但我们仍不是过得轻松快活吗?
李靖再苦口婆心的劝道:这只是你未曾和他正式交手吧。目下宁道奇和师妃暄这些正道的顶尖高手,都隐隐成了他的后盾,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天下已难有能撄其锋锐的人。而且你们羽翼未成,和他硬碰跟送死并没有分别。还是快点走吧!
寇仲哈哈笑道:我走!不过却是走回自己的房间去。磨利你的剑吧!下次见面时,我们再非是兄弟。
昂头便去。
※※※
一把女子的甜美声音在门外道:寇仲在吗?
徐跋两人认得是宋玉致的声音,徐子陵道:寇仲不在,但快回来,三小姐请进来坐坐。
由于寇仲是否用情忠诚的问题,使徐子陵很怕面对宋玉致。但在情在理,或在礼貌上也要请她进来坐坐。
跋锋寒长身而起,道:你和三小姐谈谈吧!我要到街上吸口新鲜空气。
徐子陵心中一震,知他在仔细思量后,仍决定在街上截击曲傲。
跋锋寒拉开房门,微笑向亭亭立在门外的宋玉致点头招呼,待她轻移玉步进房后,告罪一声,径自去了。
宋玉致在徐子陵招呼她坐下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否打扰了你们呢?
徐子陵在她对面坐下,为她取杯斟茶,微笑道:怎会呢?我们欢迎你还来不及。
跋兄他只是另有要事,才趁机溜出去吧!
宋玉致若有所思的道:真想不到你们会和跋锋寒成为朋友,且他是那种对人情非常冷漠的人。
接着定睛灼灼的盯了他好一会,讶道:你的变化比寇仲还要厉害!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变化?
宋玉致道:那是很难形容的一种变化,不但在外观上,还有气质,是种空灵剔透的感觉,〈长生诀〉确是非凡。
徐子陵暗忖该是〈长生诀〉加和氏璧才对,不过他并不愿讨论这方面的事,岔开话题道:三小姐似乎对寇仲相当关心?
话出口才感后悔。
宋玉致苦笑道:我若否认,便显得言不由衷。但请勿误会,我对你或寇仲并没有太大分别,或者是因为曾合作和交往过一段时间,又或因我欣赏你们的行事作风,所以总觉得你两人是玉致的朋友,会为你们担心着意。
徐子陵细审她如花玉容,道:三小姐是消瘦了。
宋玉致俏脸微红,旋又露出一闪即逝的幽怨神色,垂下螓首轻轻道;你该知道,我是绝不会嫁给寇仲的。这心意从没有改变过。
徐子陵愕然道:我还以为你对寇仲有不同寻常的观感哩!
宋玉致抬头朝他瞧去,秀眸射出锐利澄明的采芒,秀眉轻蹙道:我们已不见多时,为何你会有这个想法?
徐子陵有点招架不来的答道:寇仲前晚在遇上你后,回来时满脸春风的样儿,所以才令我有这个错觉。
宋玉致深深的注视他半晌,坚定地摇摇头道:我不但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和态度,还比以前更恨他。
徐子陵一呆道:更恨他?
宋玉致点头道:女人对一个男人是否真心诚意,会既挑剔又敏感。寇仲虽擅于甜言蜜语,但比对起他的行动,便很易发觉其口不对心的事实。
徐子陵听得一头雾水,惟有自认对女人的心事既不明白也不理解,虚心地求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