涫涫倏地坐直娇躯,黛眉含煞的道:你自身难保,竟敢来管我们的事。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丝毫不让的与她对视,冷然道:我只是好心才提醒你。至于涫涫大姐想怎样做,涫大姐有绝对自行决定的自由。
涫涫回复一向笃定清冷的漠然神态,轻叹一口气道:唉!你这人真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悟,究竟是谁把你的刀掉包?
寇仲不敢开罪她太厉害,赔她叹道: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石之轩,涫大姐以为是谁?
涫涫定神的凝视他片刻,道:此事关系重大,为何你却像不太在乎的样子。
寇仲苦笑道:一个知道何争乎两个知道,你们间有点竞争,我和子陵就可变得矜贵些,对吗?
涫涫深邃的秀眸精光闪闪,语调平静的道:你根本没有和我们合作的诚意。
寇仲随口反问道:贵派有诚意吗?
涫涫想不到寇仲敢这么顶撞她,微感愕然,秀眉轻蹙的道:你今天受过什么刺激,是否要一拍两散?这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在我们的立场来说,既得不到圣舍利,只好不择手段的把你们毁掉,胜过一无所得。
寇仲现在敢十拿九稳的肯定涫涫不会在这形势下揭破他们行藏,理由非在邪帝舍利,更不是有怜才之意,而是怕节外生枝,破坏她们倾覆大唐的阴谋。
比起争天下霸权,邪帝舍利再非什么一回事。
找不到宝藏,魔门各系间的均衡将保持不变。
微微一笑道:我想通哩!假若形势不妙,我就立即逃离长安,涫大姐该清楚我们别的不敢说,但逃命的本领却不在石之轩之下。只要宝库仍在那里,我们总有起出宝藏的一天。
涫涫平静无波,轻描淡写的道:你若一走之了,我会鸡犬不留的尽杀沙天南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寇仲心中好笑,她若真有此打算,绝不敢宣之于口。
在江湖上除非是亡命之徒,谁都不愿于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因怕惹起公愤。即使阴癸派亦要考虑本身的利害,若惹出宁道奇或四大圣僧那级数的高手出头干预,祝玉研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要干就秘密去干,事后不留半丝让人可根查的线索。
寇仲冷笑道:那我和子陵就见一个阴癸派的人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看有多少个可供应。
涫涫双目杀气大盛,沉声道:你是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寇仲哈哈笑道:这只是你过度敏感,我仍是那几句话,你信我的,就不要看管囚犯的盯着我,取得圣舍利,我又肯定你不会过桥抽板,圣舍利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涫涫软化下来,叹道:最伯是你交到我们手上之前,早给石之轩抢走。
寇仲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们起出宝藏后,把圣舍利仍留在那里,由你涫大姐自行去领赏,不是皆大欢喜吗?
涫涫摇头道:现在城内探子处处,你们想把宝藏运离长安只是妄想,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进入宝库,取得圣舍利后我再不管你们的事。
寇仲苦笑道:你好像不明白现下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信不过你。圣舍利送给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好吧!一人退一步,我们把宝库内的东西搬到城内安全地点,再通知你去取宝。我们击掌立誓,保证彼此不会食言。但由此刻开始,你再不可像吊靴鬼般到晚上就跟在我身后,神出鬼没似的。
涫涫柔声道: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若有师尊和我为你们押阵,纵使石之轩下手强夺,亦不用惧怕。
寇仲道:说得好。正因你们和石之轩同样可怕,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折衷办法,假使我们违约,带着那么多东西能逃得多远?
涫涫道:我可以作主答应少帅的提议。唯一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何日何时进入宝库,这要求不太过分吧!
寇仲点头道:很合情合理,可是我明天才能告诉你。
涫涫盯着他的丑脸好半晌,俏脸忽然绽开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道:涫儿忽然感觉到你以前并没有说谎,因为直至此时此刻,你寇少帅仍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对吗?
寇仲心中大为凛然,不是因涫涫看穿他的底牌,而是涫涫因何忽然得出这推论?
自己刚才的话该没有问题。所以涫涫定因晓得些连他都不知道有关宝库的事,所以他才会在无知下泄露玄机,被涫涫掌握到实况。否则就算要明天才告诉她,亦不代表他不知道宝库在哪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表面上当然不会显示心中的激荡,只莫测高深的报以一笑,油然道:你倒看得通透,因为实情确是如此。好啦!我今晚还有得忙的,是战是和,一掌可决。
涫涫含笑竖起晶莹洁白的玉掌,情深款款的道:涫儿就和你寇仲击掌为誓,违诺者会噩运临身,不得好死。
寇仲举掌印上去。
第十章水落石出
大雪停下。
沈落雁驾小艇离开码头,载着徐子陵来到比跃马桥规模较小的飞云桥下,往南转两个河湾,就是跃马桥。
徐子陵有重历当日身处洛阳的感觉,眼前一切都好像早曾发生过,但又似是非常陌生。
沈落雁收起船桨,任由水流把艇子冲得轻轻撞往桥墩,曲起双膝,玉手环抱,下额枕在两膝间,明丽而带点沧桑的眼神,在刚从乌云后钻出来的新月斜映下,饶有兴趣的盯着徐子陵,却没有说话。
徐子陵给她看得不好意思,但心底仍承认沈落雁这姿势神态非常动人。微微一笑道:
沈军师今晚约我来这里,不知有何赐教。
沈落雁轻松的耸肩头:没有什么,只是想见见你吧!你今年多少岁?我该不会比你大多少,我猜只大你两三岁,你今年该是二十二或二十三,过了生日才算大一岁。
徐子陵苦笑道:沈小姐好像忘记为他人妇的身份,大家当朋友见个面没问题,但若似如今般三更半夜的在桥底一艘小艇上碰头,会惹起别人的误会。
沈落雁轻笑道:难道在福聚楼定张桌子在众目睽睽下见你就没有问题吗?
徐子陵为之语塞。
沈落雁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道:我即将告诉你的事非常重要,你要小心听着。
徐子陵心中大懔,微微点头。
沈落雁沉声道:昨晚秦王深夜把世绩召去,回来后,世绩告诉我初二离开长安,原本的计划是我们会随秦王参加终南山春狩的。
不用她说下去,徐子陵猜到是什么一回事。
李世绩因为率领李密余部,可说是唐室唯一在关东拥有重兵的将领。不用劳师动众仍可轻易对寇仲的运宝团作出有效的拦截。在敌众我寡下,兼之又受财货宝物的牵累,任他和寇仲比邪王石之轩更厉害,都要徒呼奈何,任人渔肉。
这一着最聪明处,是不会惹起李建成或李元吉方面的警觉。
沈落雁道:我初时还以为秦王准备进攻洛阳,但世绩对此使命的内情竟半点都不肯泄漏我知道,使我更肯定他要对付的人是你们。
徐子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刚才李世民还与他称兄道弟,骨子里却在布局对付他们。
不过他亦难责怪李世民,因他只在他们离开关中才发动,没有违背约定。只是心内总感到不大舒服。
徐子陵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为何今早你不直接告知寇仲?
沈落雁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想徐子陵晓得沈落雁为了他的安危,可把亲夫出卖。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沈落雁坐直娇躯,掩嘴笑道:只是骗你来玩玩吧!不要认真。无人敢说你和寇仲是蠢人,但我却清楚你们非常糊涂,有时更会钻进牛角尖。不知你们有否想过在运送宝藏方面玩什么花样呢?
徐子陵一点便明,虎躯轻震。
自抵长安后,他们一直为寻找宝库所在而烦恼,既没空闲更欠心情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运宝和寻宝同样重要。如无周详计划,会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高占道等或有计划,但不外是如何把大批兵器宝物从水道偷偷运离开长安,却非什么巧妙花样,在现今草木皆兵、风声鹤映的情况下,他们的方法绝对行不通。
以李世民的精明,肯定查出高占道等与他们的关系。沈落雁道:兵家至道,不外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你们实力薄弱,既不可与人对撼,就只有用疑兵之计。以你徐子陵的聪明才智,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吧?
徐子陵衷心的道:多谢指点!沈落雁又道:今早庞玉借故来向我们拜年,与世绩闭门在书斋商议整个时辰,你可知庞玉在天策府是担任什么任务的,正是我以前为密公负责的事。
徐子陵记起早前在天策府独不见庞玉,原来他像沈落雁般专责情报、查探、渗透一类的军事任务,若和李世绩配合,此处又是他的地头,兼之他和寇仲身份暴露,明暗互调下,他和寇仲的运宝队可能到被李世绩重重围困,始醒觉是什么一回事。
沈落雁露出凝重神色,低声道:我还收到一个小道消息,你想听吗?
徐子陵苦笑道:已这么多坏消息,何碍再多一个。
沈落雁道:取得宝藏后,你是否会和寇仲分道扬镖?
徐子陵心中一紧,无法再对沈落雁的所谓小道消息淡然处之,点头道:究竟是什么事?
沈落雁道:宁道奇应师妃暄之请,当你们分开后务要把寇仲迫得退出这场天下的纷争。否则若让寇仲安然回到彭梁,即使他没有宝藏,天下的形势亦将会改写。在李世民的眼中,只寇仲可令他畏惧。
徐子陵变得手足冰冷,暗付连师妃暄竟也在算计自己。虽说宁道奇要对付的是寇仲,但在他来说,与对付他实在没有分别。不论如何,寇仲是他比骨肉还亲的兄弟。
沈落雁虽看不到他的面色,仍可猜到面具掩盖下的俊脸必是非常难看。
徐子陵沉声道:宁道奇会下辣手吗?
沈落雁幽幽一叹,道:为让李世民统一天下的目标实现,以慈航静斋和宁道奇为首的佛道两门,在必要时肯定会采取非常的手段。以寇仲今时今日的武功,谁有本领能生擒他?凭宁道奇的身份地位,又不屑与人联手对付寇仲,在那种情况下,寇仲的危况可想而知。否则秀宁公主也不用借我的口来警告你们。秀宁公主是希望寇仲悬崖勒马,放弃争天下的想法。因那想法看来已变成令他致命的妄想。
徐子陵再没心情耽在这里,感激的道:徐子陵不会忘记沈军师的浓情厚意,今晚你这么出来见我,不怕惹尊夫起疑吗?
沈落雁垂下嗪首,轻轻道:应付这么小的事,我沈落雁总有点手段。你要走了吗?
珍重!
徐子陵告别后,离艇登岸。
忽然间他心中填满怨愤与议愤,下定决心若找得宝藏,怎都要助寇仲把货财运回彭梁,才会与寇仲分手。
这不但因寇仲是他的兄弟,更是因同情弱者备受欺凌下生出的怒气。
※※※
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寇仲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觉和感觉,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
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盖,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是际此夜深时分,又在昨夜狂欢之后,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偶有爆竹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
四周寂廖无人,严寒的天气,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关卡内去偷懒。
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