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沉声道:荣姣姣是否大明尊教的人?
祝玉妍娇笑道:给你猜个正着。
徐子陵想不到祝玉妍如此轻易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审视重纱之内的绝世玉容,讶道:祝宗主是否不再打算和大明尊教合作下去?
祝玉妍声调转寒,缓缓道:目下对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杀死石之轩,其他的均为次要。
徐子陵皱眉道:大明尊教与石之轩有什么关系?
祝玉妍答道:没有任何关系。但若大明尊教能在中土落地生根,宣扬教义,终有一天会成我们两派六道的另一大患。事实上他们的手早伸进中原,只是不被觉察而已!
徐子陵想起骚娘子和烈暇,心知祝玉妍说的绝非虚语,顺口问道:大明尊教有什么厉害人物?
祝玉妍道:大明尊教由大尊、善母和五明子领导,我只曾与善母莎芳有一面之缘,她精修镇教秘典《娑布罗干》中的《药王经》和《光明经》,武功不在我之下,且精于用毒。只是这个人,已够你应付。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以祝玉妍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这番话谁敢忽视。善母莎芳之上还有个大尊,那他的武功岂非能与宋缺、宁道奇、毕玄之辈看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确有道理。
祝玉妍道:你们在中土屡次破坏大明尊教的好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和寇仲要小心提防。
徐子陵苦笑道:多谢宗主提点,石之轩刻下是否正在龙泉?
祝玉妍答非所问的道:水诧女和火诧女出来哩!
徐子陵别头瞧去,段玉成和那两个回纥美女离开羊皮店,登马续行。
一群穿着汉服的靺鞨少女嘻嘻哈哈在街上走过,见到高挺英伟充满慑人魅力的寇仲,无不秀目生辉,大胆的向他行注目礼,寇仲虽两耳不闻,仍有暇冲着其中长得最美的展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传来管平坐入椅子的声音,寇仲脑海中立即完整地虚拟出管平的坐姿,轻重缓急处,有如目睹。
众女抛过来的媚服,他却是没空消受。
管平沉重地叹一口气,老者有点有不耐烦的道:究意发生什么事?
管平唉声叹气道:昨晚发生很奇怪的事。我只记得踏出外宾馆的大门,忽然失去知觉。醒来后就在宫城内,身旁站着拜紫亭和伏难陀,他们说我被人封闭穴道,又给丢在官门外。
老者默然半晌,缓缓道:此事确非常怪异,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寇仲直到此刻,仍想不起在哪里曾经听过这老者的声音,差点忍不住探头入店内看看。
管平道: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伏难陀反复问我在被点穴前,有否见到身穿宽大黄袍的人。唉!我真的记不起仟何事?
老者沉吟道:从这句问话,可知伏难陀肯定是从你被封穴道的手法猜出对方是谁。
问题是这么多人可拣,为何偏要挑中你?此事必须立即上禀夫人。
听到夫人两字,寇仲虎体一震,终记起老者是谁。
夫人就是美艳夫人,店内的老人家,是她的右长老,那天在统万城,右长老说的话加起来不足五句,所以寇仲一时认不出来。
不由心中大喜,只要吊在右长老身后,不就可找到这狡猾的美女?
刚闪起这念头,心中忽生警兆,立朝对街瞧去。
一位风姿绰约,衣白如雪,头顶竹笠,垂纱掩面的女子,正向他招手。
寇仲心中叫苦,却又不能不立即应召过去,虽看不到她的面貌,不过纵使对方化作飞灰,他仍可一眼看破是傅君嫱。
小师姨宣召,那到他不乖乖遵从。
祝玉妍道:不用追啦!她们落脚的地方是城南仁里巷南泉桥头的小回院,你这么跟去,迟早会给人发觉。
徐子陵感激的道:多谢指点。
祝玉妍沉声道:若你轻视大明尊教,说不定一世英名,尽丧此地。
徐子陵迎上她透纱射来的凌厉眼神,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我们曾在花林与五明子之首烈瑕碰过头,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祝玉妍默然片响,冷冷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徐子陵把落脚四合院的位置说出来,皱眉道:祝宗主仍未回答晚辈早先的问题。
祝玉妍道:石之轩肯定在这里,有新发现我再和你们联络,你的心上人来哩!
匆匆说出联络方法,起身离去。
寇仲追在傅君嫱身后,穿过一条窄巷,一道温泉河横亘前方,两岸房舍对立,傅君嫱步上跨河石桥、停步转身,娇声呖呖的道:你在那里呆头鸟般站着干什么?
寇仲正暗叹失去寻得美艳夫人的良机,闻言不敢不答,装出尊敬的神色道:我在看人下棋嘛!
傅君始娇嗔道:说谎!
寇仲苦笑道:小师姨真精明,我确在说谎,事实上我在偷听店内两个傻瓜的对答。
傅君嫱手握剑柄,寒声狠狠道:你再唤我一声小师姨,我就把你的臭头斩下来。
寇仲骇然道:不唤啦!不唤啦!只要师……噢!只要大女侠你明白宇文化骨的事只是一场误会,你要我唤大女侠你作娘都可以。
傅君嫱出乎他意外的噗嗤娇笑道:误会?亏你说得出口。
一声冷哼,从后方传来。
有人大笑道:少帅近况如何?
寇仲一震回头瞧去,两人悠然来到桥下,把后路封住,其中一人,正是曾在大海与他交手,高丽王的首席武士金正宗。
另一人比金正宗还要高出少许,一袭青衣,背上交叉挂着两支各长三尺许的短戟,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粗犷伟岸,意态风流,气度非凡。
那人一揖到地,微笑道:高丽韩朝安,向少帅请安问好。
寇仲心中叫糟,晓得中了傅君嫱之计,陷进前后受敌的劣局去。
三人任何一人,已够他应付,何况是三人联手。
傅君嫱娇笑道:这是否你们汉人说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呢?
第二章真情流露
徐子陵正细味祝玉妍临别赠言那一句心上人是意何所指,答案出现身旁,男装打扮、神色平静的师妃暄在他旁边坐下,淡然自若的道:你和祝玉妍又有什么交易?
徐子陵心中一阵刺痛,师妃暄对他显是误解日深。就以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实带几分轻蔑鄙视,在以前更不会吐自她的香唇。
他把心内的情绪隐藏起来,目光落在她静若止水的玉容上,耸肩洒然道:只是闲聊几句吧。
师妃暄秀眸一黯,打量他道:子陵兄语带不忿,是否心中觉有不平之事?
徐子陵想不到她竟能窥破自已的心事,苦笑道:有什么语带不忿的?事实上我们确和祝玉妍有单大交易,目标是杀死石之轩。
师妃暄轻轻浅叹道:我们的关系因何变得如此恶劣?
徐子陵拿起放在桌子中间的茶杯,放在她前,为她斟满一杯热茶,道:在我心中,师小姐永远是我尊敬的人。
师妃暄秀眉轻蹙,露出一个纵然尊敬又如何的苦涩表情,这种神信罕得出现在她俏脸上,故而格外动人,举茶浅尝一口,柔声道:塞外给你们三人闹得天翻地覆,途中遇上的人,总忍不住要提起你们。今趟来龙泉,不是要把五采石送给拜紫亭吧?
徐子陵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很想向她解释自己并没有违背与寇仲分道扬镖,不会卷进寇仲争霸大业的承诺,可是那等若暴露杨公宝藏的秘密,只好把来到唇边的话硬咽回去,道:五采石确在我身上,不过仍未决定该如何处置,师小姐又怎会来到这里?
师妃暄漫不经意的道:周老叹从大明尊敬的人手上脱身,可惜金环真已给带离山海关,幸好周老叹有一套追踪他妻子的方法,直追到这里来。我是今早才进城的。
徐子陵动容道:竟又是大明尊教?他的什么追踪法竟能如此神乎其技?
师妃暄道:周老叹夫妻一直和大明尊教关系密切。当年为逃避阴癸派的追杀,曾到回纥托庇于善母之下。回到中原后,苦无他法下只好向荣姣姣求助,故有金环真被擒一事。
徐子陵道:你也晓到荣姣姣是大明尊教的人。
师妃暄道:我是从周老叹口中听来的,荣娇娇是五明子中的妙风明子,属大明尊教领导层的人物。辟尘则是大明尊教在中原最亲密的盟友,彼此狼狈为奸,搅风搅雨。
徐子陵道:这么说,大明尊教亦想染指邪帝舍利。大尊究竟是谁?
师妃暄道:大尊身份神秘,恐怕只有大明尊教的领导层才晓得。善母莎芳现在的身份则为回统时健俟斤最宠爱的大妃,时健对她言听计从。
徐子陵不禁为菩萨担心起来,问道:善母会否亲自来此争夺舍利呢?
师妃暄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过目前当务之急,是要从大明尊教手上把金环真救出来,这是我答应周老叹的事。
徐子陵低声道:可否让我们助小姐一臂之力?
师妃暄迎上他的目光,深深看进他眸子深处,唇角逸出一丝轻柔的笑意,平静的道:
徐子陵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苦笑道:你大可当我是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唉!舍利落到石之轩手上,我事实上内疚得要命,所以纵使是和祝玉妍合作,只要能杀死石之轩,夺回邪帝舍利,我亦顾不得那么多。
师妃暄皱眉道:若舍利落到祝玉妍手上又为何?
徐子陵道:希望祝玉妍没有骗我们。她说过只有与石之轩同归于尽,始有杀死石之轩的可能。若这两个魔门最顶尖的人同告完蛋,师小姐以后的日子是否会易过点。
师妃暄露出深思的神情,轻轻道:你仍未肯老老实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问题?
师妃暄盯着他道:徐子陵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哑口以对,迎着她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好一会才艰涩的道:师小姐为何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师妃暄欺霜赛雪的双颊微现红霞,语调却出奇平静,缓缓道:因为妃暄很想知道。
徐子陵抹过一阵强烈的渴望,假设能和这内外都纯净洁美、胜比天仙的美女并骑驰骋大草原,逐水草放牧,人生尚有何求?旋又想到此事绝不会发生,叹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不应由我口中说出来。同样的问题,也恐怕没人能回答。我和寇仲出身市井,性情粗野难驯。在很多事情上没能节制,否则师小姐不会那么气恼我们。
师妃暄摇头道:确有一段时间我在生你的气!可是刚才见到你,我的气恼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怎肯出来与你见面。
徐子陵一呆道:你真的不再生我的气?
师妃暄叹道:我现在只气自己低估你和寇仲间的兄弟之情。有你助寇仲打天下,现在更有突利站到你们一方去,中土什么时候才有太平安乐的日子?
徐子陵肃容道,小姐可以放心,我绝不会介入寇仲的争霸大业去。
师妃暄道:这又如何?寇仲背后有宋缺鼎力支持,他就算在北方失利,雄据南方仍是游刃有余。想不到大隋一统之局只能维持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天下又重回南北对峙,互相攻战之局。所以妃喧才想请问徐子陵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若真如我想象的那样,是否该为这情况想点办法?
徐子陵被她锐利的辞锋迫得无法招架,若笑道:待李世民坐上帝座,我们再讨论此事如何?
师妃暄白他一眼道:记着你曾说过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