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见父亲都说了,连声附和:“那好,我跟周氏说说,让她多承担些就是,二弟妹也可以帮忙。”
三人一拍即合,就此商定,李蕃宁端起茶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吧。”兄弟俩起身告辞,一起去西梢间向母亲告别,各自散去。
二人回到后屋时,只见金枝梢头,玉叶中间,赫然多了个鸟窝,雏鸟已趴在枝头窝里睡去。欣然凝视片刻,才分别前去梳洗。一月过后,喜帐已散,大床上换了顶金缕锦帐,帐下套了层蓝纱。
凌霄吸取教训,先把自己卷进了被窝,牢牢压住被角。眼见红袖抱来被褥,要在床前榻上值夜,连忙吩咐:“你到炕上去睡。”生怕那个家伙还来,自己放不下心。
容辉心里压着一大堆事,也没兴致。见她一团孩子气,不由好笑:“傻瓜……”坐上床解下锦帐,随手拂灭灯盏,拉过一床被子,仰身躺下。
凌霄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什么事……”
容辉仰躺在侧,深深呼吸:“睡吧……”
“师兄鼻息这么沉,压得人家都快喘不过气来,哪里还睡得着?”凌霄巧笑嫣然,嘀嘀催促:“师兄还是说吧……”
容辉凝视帐顶,缓缓放松身体,片刻后才开口:“我想让梅钗她们以灵山弟子的身份,去光州送‘年节礼’。在此之前,就得先办拜师开山大典。可事出突然,未必有人肯来。所以我想先在‘屏山’别院办个乔迁宴,把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大小人物,都请一请,混个脸熟。顺便再请他们来灵山做客,这样才不唐突。而赣州方知府,和黄指挥使是必须请的,所以……”
声虽不大,却比狂风凄厉。话虽不长,却比烈酒更猛,呛得凌霄泪盈于睫。她深深呼吸,淡淡地说:“所以师兄希望妾身,到时候能称病呆在屋里……”
容辉沉默片刻,呼出口气:“对不起……”想安慰两句,可觉得无济于事,一句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凌霄抿了嘴笑,暗暗自嘲。“自己下定决心和他白头偕老后,他居然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个住在正屋里的小妾。”心神剧震,扪心自问:“既然早有安排,为什么要那样欺骗自己……既然要踩自己,为什么还要先把自己捧到天上……”魂似离体,万念俱灰,随口应承:“妾身知道该怎么做,明天还有很多事,早点睡吧……”语气清冷,铿锵如诉。身体空空荡荡,哪有半点睡意?
容辉深深吸气,缓缓吐出:“对不起……”心潮迭涌,暗暗叹息。不知不觉,沉沉睡下。恍惚间听到一阵低泣,循声抚去,摸到一具娇躯。力由心生,径直搂进怀里,缓缓抚她背脊,又沉沉睡下。
洪钟嗡鸣,凌霄应声而醒,发现两床锦被搭在了一起,身旁人去床冷。心头微凉,随即清醒。侧头见帐外灯火通明,绿衣等人正忙着穿戴梳洗,随口吩咐:“起床,更衣。”
“是!”绿衣随声应答,上前撩帘,看见两床锦被都在凌霄身上,与有荣焉,微笑相告:“二爷在屋外练枪。”
“管我什么事。”凌霄腹诽了一句,随口应承:“知道了。”又问绿衣:“我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绿衣撩起锦帐系好,脱口而出。“是月中,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凌霄略有所感,坐起身随口数落:“那就是了。”深深呼吸,缓缓叙说:“告诉二爷,我要闭关六夜,让他晚上去‘燕妃阁’睡。”
“哪有把丈夫往外赶的!”绿衣微怔,失声提醒:“夫人……”
凌霄不待她说完,摆了摆手,正色吩咐:“去找我的衣裳来。”绿衣低头应是,讪讪退下。
容辉出了身汗,梳洗完后换了身蓝丝直裰,漫步回屋。凌霄用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件绣金线菊的红丝色衫。穿戴完毕,天色已亮,出厅正好碰见,裣衽行礼:“二爷。”
容辉心情愉悦,正要问候,话到嘴边,只见她已转头吩咐:“中厅摆膳。”随声而去。撇了撇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知道她在和自己赌气,暗叹一声,抬腿跟上。
绿衣按照凌霄吩咐,让厨房打了两杯橙汁,用蜂蜜浇了一大盘苹果,一并端上。容辉见只上了两样点心,眨了眨眼,正要询问,凌霄已先开口:“妾身身体不适,要闭关六天,二爷就将就吃些吧。”
容辉想起潇璇也曾吃过这些,那时是十几种瓜果蔬菜拼成的果盘,由她当点心吃。有时候潇璇也会叉一两片苹果、雪梨,亲自喂自己吃。其中滋味,只有当事者知。眼见凌霄也要请自己吃这些东西,怎么也开不了口。瘪了瘪嘴:“我不喜欢吃甜食,先过去娘那里蹭点。”站起身就往外走,直往紫薇阁去。
凌霄不闻不问,自顾吃喝,直到韵姐儿过来请安。她让绿衣带女儿进来,眼见小丫头盯着两样水果咂嘴,目如朗星,馋得不行。索性顺水推舟,让韵姐儿喝了另一杯橙汁,才一起去“紫薇阁”请安。
第三十三章 雷厉风行
长青树下,秋雾朦胧。;焦妈妈陪着红袖,远远跟在凌霄和韵姐儿身后,不由想起燕玲的嘱托:“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后面还有位黄家小姐,断不会为难庶女,你只管陪二小姐跟着夫人。二爷是重情意的人,在一天,就有夫人的一天。有夫人的一天,就有我们母女一天。你可别犯糊涂,站错了队,引火烧身。”略作盘算,试探着问红袖:“二爷今天怎么没跟夫人一起走。”
红袖想起容辉是被凌霄拿早点挤走的,一阵头疼,随口应承:“二爷事忙,请了安,还赶着去外院呢!”
“是为开山收徒弟的事吧!”焦妈妈试探着问:“那二小姐长大了,岂不是要搬下山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
凌霄牵着韵姐儿刚到“紫薇阁”外,容雪亲自迎出,随口解释:“我二哥吃完饭,就和大哥就去外院了。大嫂事忙,刚走。爹爹也散步去了”她束了双螺髻,穿了套青丝襦裙,拉着凌霄就往院子里走。
凌霄知她好心,从善如流。问候声中,跟入正屋西梢间,见李母歪在大炕上教容露读书,“性相近,习相远……”正是《三字经》,连忙上前行礼:“母亲安好!”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韵姐儿跟着问候:“祖母好,四姑姑好!”凑到炕边就往上爬。
李母见是两人,放下书伸手相请:“快坐下!”上下打量,看见凌霄肌肤光润,嘴唇油亮,微笑询问:“老二说你不舒服,没有没特别的不适?”伸手拉了韵姐儿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凌霄暗松口气:“还好那个家伙没乱说话。”眉梢微蹙,低下头说:“是我的‘小日子’来了……”期期艾艾,羞羞答答。
“那就好,那就好!”李母如释重负,拉着凌霄的手,喜笑颜开:“男人碰到这种事,都是糊涂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花园里有几头奶羊,还是你姐姐那会让养的。她会享福,你也别拘着。以后让厨房每天给你热盅羊奶。我还要教两个丫头认字,你回去养着吧!”又吩咐容露:“和你嫂子再见。”
容露穿了件红丝小袄,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二嫂再见。”韵姐儿见了,跟着喊“母亲再见”。
容雪随口招呼:“我去二嫂那里坐坐!”拉上凌霄就往外走。出了院门才问:“你和我二哥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晚秋雾里,林荫道上,凌霄一阵唏嘘,讪讪解释:“你哥也不容易,为了人家那点好处,算是绞尽了脑汁……”
“绞尽脑汁?”容雪听出她话里醋意,睁大眼问:“我二哥让梅钗她们拜你姐姐为师,尊你为师叔,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不然这内院全是她们的人,连我大嫂都得让着她们,你以为你刚来就能指使得了她们。放眼山上,也就我二哥使唤得动她们。”
“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凌霄冷冷一笑,实话实说:“论了辈分,就有体统。咱们这帮人,就不再是敛财圈地的草头王。大礼一成,就算超凡入圣,能与地仙并列。我是凡俗间娶的正妻,他位列仙班,不正好再结个道侣吗?”
“原来还有这层猫腻!”容雪恍然大悟,可一想不对,顺着话问:“那你是她们的师叔,就是先入了山门。她晚你入门,还能大过你去?她娘家再强势,还能强过这亘古不变的规矩?我见我二哥还是向着你的……”
“他向着的,是她的潇璇……”凌霄漫不经心,淡淡地说:“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木偶。也该那黄家小姐不长眼,居然自己往他手里撞。这种连环计,也亏他想得出来,我是自愧不如的……”说话间走进正院后门,见绿衣和蓝绸裣衽行礼,喊“大姑娘好”,伸手请起:“去烫两盅橙汁。”珠环翠绕之间,请容雪直进西梢间说话。
山上烧了地垄火炕,炕上铺了艾草大垫。人坐上去,暖而不燥,热而不烫。容雪更不客气,蹬下鞋坐到炕上几边,放直了腿伸了个懒腰,顺势靠上引枕,懒洋洋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逛逛黑市?”
凌霄忍俊不禁:“现在有什么买不到的,还逛黑市?”说话间珠帘荡漾,见绿衣用粉彩瓷盏端了橙汁进来,亲自端给容雪一杯,自己端杯先尝,待她下去,接着说:“用一套五百万两黄金鼎炉炼丹的人,还去逛黑市?”
“我哥连这都告诉你了……”容雪与有荣焉,嘻嘻地笑:“可没有丹方,我总不能自己试吧。炉鼎好买,丹方可是经过多少人千锤百炼得来的,哪那么好弄。去黑市,也只能碰碰运气。”
“你还是先把炉鼎布置好再说吧!”凌霄端起瓷盅轻啜,郑重商量:“炼丹是夺天地造化,聚日月精华的大道,一旦选定了地方,光是调试火候‘祭鼎’,就不知要费多少药材。你可别隔三差五地挪地方,糟蹋东西。”
“二哥也这么说,让我来找你商量。”容雪顺着话说:“这灵丹,讲地就是个纯字。所以我想过了,就把丹房布置在这正院湖中。以火柱为基,辟一小片芥子空间。”
凌霄觉得有道理,又提醒她:“你可要考虑好了,到时候这院里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放心吧!”容雪嘻嘻地笑:“二哥说了,在大院东南,花十万两黄金起一座“纤巧院”,开春就动工,根本不让那位黄家小姐进正院。”
凌霄心头一跳,喜上眉梢,忍不住问:“真的吗?”心里怪怪地,感觉冤枉了容辉:“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没得选,自己的确该和他同心协力……可自己已是他枕边的人,他不说先说,显然是没跟自己交心。”认错之余,又腹诽了容辉一通,才接着询问:“那你哥还说了什么?”
容雪忍俊不禁:“你们俩的事,还是你们自己掰扯吧。等闹翻了,我再来劝。”微笑商量:“去外面看看吧!”爬到炕边,抬手摄过绣鞋穿上,拉上凌霄就往外走。
凌霄放下瓷盏,随她起身,蹙眉轻嗔:“你也是当姑奶奶的人,就不能稳重一点点吗?”
容雪不由分说,反唇相讥:“你都嫁进我们家了,还要跟我这样客气吗?”说话间走出后屋,直入门前水榭,凭栏指点:“你看,这几处地方怎么样?”
“说老实话,我不建议你把丹房设在正院。”凌霄看着塘面,正色叙说:“一来这里住人,若常受空间波动影响,对身体不好。二是人来人往地,走露出什么,岂不成了祸患?”又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