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冷笑道:“枉自送命,却又何苦来?这老贼布下的机关,原是用来折磨、杀伤人的。范百龄,你这叫做自投罗网!”苏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称师父做什么?”丁春秋道:“他是老贼,我便叫他老贼!”苏星河道:“聋哑老人今日不聋不哑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丁春秋道:“妙极!你自毁誓言,是自己要寻死,须怪我不得!”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罗素只在想段誉现在与丁春秋比斗的胜算,以及,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这一边破解开那珍珑棋局。若是仍旧让虚竹占了便宜,她也无法给阿紫一个交待,害怕阿紫故态复萌,给二哥、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而段誉想得又不一样,他原本就极其喜爱佛经儒典、琴棋书画,现在这盘残棋、任何试图挑战他失败记录的人都勾起了他足够的关注。看见范百龄一子未下便摇晃的吐血,段誉有些不可思议,这呕血数升的事他只听过,今日头次见到感叹不已;忽又听闻丁春秋的言语,以为这棋局本身有魔力,不禁万分庆幸;遂又对这布置棋局之人,不知是不是无涯子,有点恼怒。
“二哥,不要被丁春秋的外貌所欺骗。那人受了他的邪术,迷惑了心智!”罗素以极低的声音向段誉解释了原委,“二哥你该感到幸运,你下棋的时候那丁老怪没有来!”段誉相信了,一半因为历来对于罗素无条件的信任,一半因为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阿紫。阿紫自幼在星宿派长大,性格乖张狠戾,现在遇到了丁春秋却变成了战栗的羔羊,那丁春秋的为人,段誉也从中能推断出一二来。
“要不现在愚兄就驱赶那道貌岸然的老头?”段誉仔细的打量着洋洋自得的丁春秋,感到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罗素摇摇头,暗示段誉不要贸然出手,这同门师兄弟间的事,不去插手比较好。罗素也有自己的担心,星宿老怪的名头不是吹嘘来的,毒功,确实在场除了段誉外任何一人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苏星河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块大石,放在玄难身畔,说道:“大师请坐!”这块大石不怕有二百来斤,但苏星河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将这块巨石提了起来,功力实是了得。玄难暗忖自己武功未失之时,要提这块巨石当然也是易事,但未必能这般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当下合十说道:“多谢!”坐在石上。
“二哥你提起那块石头如何?”罗素又是传音入密,她开始分析起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段誉不说话,一方面惊讶那枯瘦老头功力精湛,一方面寻思丁春秋敢“孤身”前来挑衅他师兄,而且从言语中可知那聪辩先生武功颇有不如,心里也在暗自揣摩星宿老怪的实力如何。“二哥你百毒不侵,又有北冥神功护体,丁老怪不是你的对手!”罗素说话是有根据的,此段誉非彼段誉,虚竹能制服丁春秋,现在三大绝技傍身的她二哥又为何不能?“不怕!”罗素回手轻拍紧张害怕的要命的阿紫,顺便也安慰不明情况的木婉清与钟灵。
苏星河又道:“这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说到这里,眼光向玄难、段誉、范百龄等人一扫,说道:“玄难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横溢的八九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师当年留下了这个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这个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言语间颇为自责。
玄难大师并不言语,只可惜这聪辩先生如此极具智慧,却是所学太多太杂,以致于被师弟丁春秋所乘,落得这般下场。
苏星河向丁春秋一指,继续说道:“当年背叛师门,害得先师饮恨谢世,将某打得无法还手。在下本当一死殉师,但想起师父有个心愿未了,倘若不觅人破解,死后也难见师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这些年来,在下遵守师弟之约,不言不语,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连门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强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唉,三十年来,一无所成,这个棋局,仍是无人能够破解。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潇洒……”果然,聋哑老人果然与无量玉洞中的那对神仙眷侣有关系,段誉际此心情激动万分,忽得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手背之上。
“二哥,平心静气。若是你遵照山洞里秋水前辈的话语,岂不是不仅要屠戮丁春秋,连那聪辩先生门下,你也不能放过?”事关机密,来到了擂鼓山后,罗素与段誉的交流基本都是暗中进行。渐渐的段誉平复了心情,武艺高强了,心态,也是越来越不复以往的平和了。
包不同他们一进入山谷就发现了王语嫣,知道公子就在附近却暂时不得见,无聊下他又与聪辩先生议论了段誉是否英俊潇洒以及人品的英俊潇洒与下棋有何关系,听得段誉暗笑不断。“素妹,你可知苏老先生为何非要应棋人人品英俊潇洒?”罗素是知道缘由,但不敢说,被火活活烧死,她可不干,“小妹愚钝,怎能明白聪辩先生心意”这般敷衍算是打发了段誉的好奇心。
苏星河不再理包不同,续道:“段公子所下的十余着,也已极尽精妙,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岂不知棋差一着,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段誉脸有惭色,一言未毕,猛听得范百龄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向后便倒。苏星河左手微抬,嗤嗤嗤三声,三枚棋子弹出,打中了他胸中穴道,这才止了他喷血。
众人正错愕间,忽听得拍的一声,半空中飞下白白的一粒东西,打在棋盘之上。苏星河一看,见到一小粒松树的树肉,刚是新从树中挖出来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苏星河又惊又喜,说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正要以黑子相应,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一粒黑色小物从背后飞来,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众人“咦”的一声,转过头去,竟一个人影也无。右首的松树均不高大,树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见,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苏星河见这粒黑物是一小块松树皮,所落方位极准,心下暗自骇异。那黑物刚下,左首松树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树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段誉也一般好奇,思量着到来的这两人不仅棋艺不弱于自己,看来功夫也是极为精妙的,四下搜寻,也没有看见哪儿有人影。“喏!”罗素早就察觉原本观棋思考的慕容复消失了,心下对其的鄙夷更深了,整一个装神弄鬼的小丑。“慕容。。。。。。”段誉及时的闭住了嘴巴,对于慕容复的评价,有了点改变。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粒黑物盘旋上天,跟着直线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发自何处,便难以探寻,这黑子弯弯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旁观众人心下钦佩,齐声喝采。采声未歇,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枝叶微动,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
罗素知道鸠摩智会来,本以为自己功力日益深厚,差距在逐渐缩小,不想这次还是讨不到好去。“素妹!愚兄替你出气!”段誉自到江南寻找罗素就存了要与鸠摩智比个高低的念头,不仅为他的素妹,也为了大理皇家的体面,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鸠摩智。
鸠摩智双手合十,向苏星河、丁春秋和玄难各行一礼,说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又道,“慕容公子,这也就现身罢!”但听得笑声清朗,一株松树后转了一个人出来。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段誉此刻仔细打量,比之自己却是多了一份成熟的感觉,难怪王姑娘会倾慕于他。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四人早抢着迎上,公冶乾向慕容复低声禀告苏星河、丁春秋、玄难等三方人众的来历。片刻私语后,慕容复和众人一一行礼厮见,言语谦和,着意结纳。姑苏慕容名震天下,众人都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俊雅清贵的公子哥儿,当下互道仰慕,连丁春秋也说了几句客气话。复又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
苏星河发现江湖上广有名声的南慕容竟是最早到来的那位黄衫公子,名誉一面他很是满意,不过,对于慕容复的故弄玄虚,也是心存警惕。如此心机又重名声的人物,恐怕不是先师要的结果,苏星河想明白便任由到来的二人互为博弈。
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说着下了一枚黑子。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鸠摩智应了一着。慕容复对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了解法。可是鸠摩智这一着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本来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鸠摩智运思极快,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鸠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咱们一拍两散!”慕容复怒道:“你这么瞎捣乱!那么你来解解看”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慕容复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盘梗纠结,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某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
第六十九章 棋局(三)
ps:手机数据线问题,抱歉,请继续支持!!! 罗素见慕容复要自杀,也在她预料之中,根本无意救援慕容复,这祸害,死了到干净,说话的力气都节省了,故作惊讶状。段誉虽然因为慕容复的弄虚作假有些看他不起,但是毕竟不是坏人,又是王姑娘的表哥,即便不是倾心爱慕,举手之劳也不推却,食指虚点,一记商阳剑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的一声,慕容复手中长剑一晃,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鸠摩智一来便发现了段誉与罗素,寻思着找个机会虏去二人中一人逼问出六脉神剑剑谱来,段誉这随手一击让他暂时打消了念头,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比不上大轮名王的火焰刀!就不知大师的神功是否达到非色非相的地步。要在下来说,这小无。。。。。。功可是很好的功法啊。大师请有以教某!”罗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