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觉醒来时,正看到柯丽合衣睡在自己的身边,小胸脯一起一落、睡得非常香甜。
钱不离扭头掀起床幔向外看去。晨曦透过窗户映入屋中,桌子上的蜡烛只剩下短短一截,象四颗纽扣一样,平摊在桌子上。钱不离皱眉回想了一下,他困意上涌时,隐约看到柯丽又换了几根蜡烛,从蜡烛燃烧的时间算下来。柯丽是过了子夜才入睡的。
钱不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掀开被单,缓缓从里面爬了出来,跨过沉睡的柯丽。站到了床下。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钱不离不及细想,披着衣服走到门前,推开了门。门外地程达惊讶的看了钱不离一眼,钱不离往日里可是不叫就不起床的,“大……”程达刚说出了一个字,钱不离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
两个人已经走出很远了,钱不离才轻轻说道:“出了什么事?”刘佩凡的军队早晨就要开拔,只闯宜州通往洪州的关口、三眼井,程达成了宜州成的总管。现在宜州的事物繁多,程达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钱不离料到一定是出了为难地事情。
“大人,昨夜杨远京等人一直看到后半夜,才看完了那些文案,后来他们去叠燕楼喝酒……闹出了些风波。”程达一边斟酌着词句一边对看守院门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转头走了出去。
“叠燕楼?”钱不离笑了笑:“他们是去喝花酒吧?怎么?因为抢女人打架了?”
“那倒不是,不过……好像是因为叠燕楼的价钱太高了,他们和楼主争吵起来。”
“杨远京呢?让他给我进来,这个小子,不是丢我们的脸么?!”
钱不离有些恼火,思量着要怎么修理杨远京一顿。
“他们都被叠燕楼地楼主扣下了。”
钱不离脸上的恼怒在一瞬间不翼而飞,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他们把杨远京扣下了?”
“是的,大人。”
“他们把我天威军地将官给扣下了??”
“是的……大人。”程达嗫嚅着接道,现在钱不离的面色虽然没有任何表情,语调也显得无比的平静,但程达莫名的就感到一丝惧意。
“杨远京他们没有伤人么?还是被那叠燕楼的楼主给制服了?”
“据末将所知,那叠燕楼中当夜有十数个宜州府有头有脸的贵族通宵畅饮,杨远京一定是担心给天威军造成不好的影响,才委屈求全地,要不然凭他们的脾气,早就拔剑见血了。”
钱不离如雕像般站在那里,半晌才缓缓问道:“顾坚知道这个消息没有?”
“末将来没来得及通知顾大人。”
“派人去给我把顾坚叫起来,告诉他,马上查清楚那些贵族是什么时间到叠燕楼去的,是在杨远京之前,还是在杨远京之后!”钱不离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冷笑道:“想给我钱不离来一个下马威?宜州府内有头有脸的贵族??他们还不够资格!来人!!”顾坚在进入宜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人扩散到宜州府的各个角落,虽然顾坚的人手不够,未必能快速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但他可以趁钱不离带兵闯入叠燕楼的时候,抓捕叠燕楼的人拷问情报。钱不离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提醒顾坚应该怎么做,做为主将身边的谍报首脑,如果连这点小事都需要自己提醒,那么顾坚已经不适合在他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了。
数十息之前离开的亲卫已经带着一群亲卫回来了,听到钱不离的话,他们一声呼喝,冲过院门,挺立在钱不离身前。
“程达,我们走。去看看是何方高人!”钱不离脸色又变得平静了。率先向外边走去。
程达连忙带着亲卫跟在钱不离身后,一行人来到府门前,跨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向宜州府东侧叠燕楼的方向冲去。
冲出不远,钱不离却突然放慢了马速:“程达,这件事没有惊动城防军和警备队么?”
程达不由得一愣,显然他不明白这件丢人的事情和城防军、警备队有什么关系:“城防军和警备队值夜地将官都去了,不过……他们都是宜州府人。也不敢得罪宜州府地贵族,更不敢得罪我们,他们也就是当当中间人,怕事情搞大而已。”
“当中间人么?”钱不离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大人,莫非……有什么不对?”
“既然他们谁也不敢得罪,为什么还敢出来当中间人?按道理他们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难道你还看不出他们的意思?中间人……
当然是要帮理不帮亲的啊!”钱不离长长吐了一口气:“程达,你告诉我。我们占理么?”
程达略微沉吟一下,摇了摇头,去青楼找乐子,没有带够钱和对方发生了争持。这种事情不但不占理,还非常丢人!
“明白了?”
程达脸上露出了怒意,缓缓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钱不离呵呵一笑。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先后露出了数次怒色。但最后,脸色还是归于平静,很自然的平静,也只有程达等钱不离所倚重的将官,才能从钱不离的平静中看出浓烈地杀意,程达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了。
想到这里,程达对着一个亲卫摆了摆手。低声嘱咐他,让他去再找些人来,现在跟在钱不离身后的亲卫不过三十人,程达担心在叠燕楼中发生什么意外,按照钱不离大人的分析,里面还有心怀叵测的城防军和警备队啊!
钱不离等人缓缓趋马奔向叠燕楼,当他们赶到叠燕楼前时,大队的援军呼啸着赶到了,一百余名面带杀气的亲卫眨眼间就把叠燕楼堵得水泄不通,守在叠燕楼门前的十几个城防军一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他们退了不是、进了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发傻。
钱不离大步走进了叠燕楼,他发现叠燕楼与他在那个世界从电影电视中看到地青楼大不一样,电影中的青楼只是一座楼阁,和酒楼差不多,但叠燕楼进门之后是一面平场,平场分出七、八条小路,有的小路通向一座幽深的院落,有地小路尽头处却是一面别致的花塘,叠燕楼中的楼阁有大大小小十数座,占地非常大,显示着主人的气派。
钱不离目光一扫,在一个院门处,有两个一脸怒色地亲卫迎了出来,钱不离也不多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们引路,一众亲卫直向着一座淡绿的楼阁走去。路上倒是遇到几个清晨起床做活的仆人,见到众亲卫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显得有些害怕,但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
“看来这里的主人很有背景啊!”钱不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见微知著,他一直认为有很多事情不必非得寻求明朗的答案,从小处完全可以看出大势!低贱地青楼中低贱的仆人,看到这群杀气腾腾的士兵,竟然可以做到惧而不乱,正从侧面显示着青楼主人的势力!
钱不离踏入那淡绿色的阁楼,正看到杨远京、李创等十几个人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还有十几个城防军、警备队打扮的人站在中间,令一侧则是挺胸拔肚、昂然而立的壮汉,看样子他们是这叠燕楼的打手。
这座阁楼很大,上面围着一圈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栏杆,几十个衣着华贵的人或站或坐,或饮着美酒、或搂着娇娘,犹如看戏一样看着下方,不时发出故意压低、却又偏偏能让下面的人听到的笑声。
杨远京看到钱不离来了,面有愧色的迎上来,轻声说道:“大人,末将……末将给您丢脸了。”
钱不离一笑,伸手拍了拍杨远京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十几个城防军、警备队的人身边,缓缓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走吧。”
那十几个城防军和警备队地人闻言纷纷走了出去,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其中一个较胖地人陪着笑脸凑上来:“大人,您来了,来得正好,我给大人介绍一下。这位……”他伸手非常恭敬的向上方示意了一下:“这位是帝国的侯爵、倪明倪大人,这位……”
“我让你们离开,没有听到?你身为城防军的将领,难道不知道军法如山这四个字么?”钱不离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程达,抗令不尊者,该当何罪?”
“当斩!”程达厉喝了一声。
两个亲卫迅速拔出了长剑,扑了过去。那城防军的将领刚露出错愕的神色,长剑已经毫不留情地抹上了他的脖颈,血光崩飞中,一颗人头猛地跳了起来。那城防军将领的尸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栏杆上响起了尖叫声、惊呼声,还有酒杯、桌椅翻到的声音,也许那些贵族们能做到处变不惊,可是青楼的女人却很难做到。青楼算得上是一个暇逸地地方了,这里的女人只能说是身经百枪,但一言不和、即拔剑杀人的场面她们很少经历过。
那警备队的头脑脸色变得苍白,拔腿就想往出跑,可惜钱不离是不会放过他地,手一挥,两个亲卫挥舞着犹带着鲜血的长剑迎了上起,手起剑落。把那警备队的头脑劈倒在地。
钱不离微微笑了笑,平静的目光向四下扫了一圈,走到一侧地椅子上缓缓坐下。
不管是比心计,还是针锋相对的急智,钱不离自认不会输给谁。
对方的用意很明显,借用那城防军将领的嘴,把这里各个贵族的爵位都说出来,以给钱不离巨大的压力。其实钱不离也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侯爵!要知道财力通天的贾天祥不过是个伯爵,帝国军神尉迟风云也只是个侯爵,虽然侯爵与侯爵之间的权势地位有时候会相差很远,但侯爵毕竟代表着尊贵地地位,不容人轻忽,就算再不济,侯爵也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家族!
可是如果任由那城防军的将领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钱不离明白自己将落在下风,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找了个抗令不遵的借口,除掉了那两个人,同时,把自己身上的压力转嫁到对方身上。
养尊处优的人怕什么?怕死!既然他们想用高高在上的地位来威慑他钱不离,那么钱不离就用自己的铁血去威慑对方,其中的输赢高下,就看谁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了。此刻此刻的钱不离并不担心,纵使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今天死的也不是他钱不离,而是在场的所有贵族,相比之下,对方的压力要比自己重得多!
至于那两个走狗,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狗永远是狗,如果那些贵族想和自己谈,两条狗的死根本无法影响大局,如果那些贵族想和自己做对,留着他们咬自己一口么?
钱不离的反应速度一向奇快,眨眼间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两条狗在他钱不离心中是无足轻重的,但贵族们心中也如是,正好借用他们的鲜血来显示自己的决断!
如果有人利用格局中的规则来打压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利用规则去还击对方,那么,干脆显示出自己打破旧格局的决心,才是最可怕的威慑!
阁楼中变得鸦雀无声了,一个亲卫冷冷的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同时飞起一脚,把地板上犹自晃动的人头踢了起来,正砸在一个打手的身上,那打手无畏的气势早已消失不见了,手忙脚乱的向后缩去。
和钱不离预料的一样,四周围坐的贵族们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钱不离,他们都在重新估量着局势,重新估量钱不离这个人,面对着这个比传说中更为喋血,翻脸即杀人的白眉将军……
到底该不该去激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