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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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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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如果她一定不愿他去做,—定会使他痛苦悔恨终生。
    她宁可自己忍受这种痛苫,也不愿阻止她的男人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一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夜凉如水。杨铮忽然觉得有一个光滑柔软温暖的身子慢慢地靠近他,将他紧紧拥抱。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们已互相沉浸在对方的欢愉和满足中,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冷风吹入窗户,窗外有了微风。
    吕素文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里仍可感觉到昨夜激情后的甜蜜,心里却充满酸楚和绝望。
    杨铮已经悄悄地走了。
    她知道他走,可是她假装睡得很沉,他也没有惊动她。
    因为他们都已不能再忍受道别时的痛苦。
    桌上有个蓝布包袱,他把剩下的粮食都留下给她,已经足够让她维持到他回来接她的时候。
    期限已经只剩下七天,七天内他一定要回来。
    如果七天后他还没有回来呢?
    她连想都不敢想,她一定要努力集中思想,不断地告诉自己:“既然我们已经亨受过相聚的欢愉,为什么不能忍受别离的痛苦?未曾经历过别离的痛苦,又怎么会知道相聚的欢愉?”

    钩是种武器,杀人的武器,以杀止杀。
    黎明前后
    黎明。
    树林里充满了清冷而潮湿的木叶芬芳,泥土里还留着今年残秋时的落叶。
    可是明年新叶又会生出了。古老的树木将又一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枯叶,又怎么会有新叶再生?
    杨铮用一块破布卷住了离别钩,用力握在手里,挺起胸膛大步前行。
    ——他一定要回来,七天之内他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如果他不能回来了呢?
    这问题他也连想都不敢去想,也没法子想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种逼人的杀气。
    然后他看见了蓝大先生。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蓝一尘忽然间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色看着他。
    杨铮当然会觉得有一点意外,他问蓝一尘:“你怎么会来的?”
    “我是一路跟着你来的。”蓝一尘说:“想不到你真是杨恨的儿子。”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很奇怪的感情,也不知是讥讽?是痛苦?还是安慰。“我跟你来,本来还想再见他一面。”蓝一尘叹息:“想不到他竟已先我而去。”
    杨铮保持着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大先生目光已移向他的手,盯着他手里用破布卷住的武器。
    “这是不是他留给你的离别钩?”
    “是的。”杨铮不能不承认,而且不愿否认,因为他一直以此为荣。不管江湖中人怎么说都没有改变他对父亲的看法。
    他相信他的父亲绝不是卑鄙的小人。
    “我知道他一定会将这柄钩留给你。”蓝一尘说:“你为什么一直不用它?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别人知道你是杨恨的儿子?”
    “你错了。”
    “哦?”
    “我一直没有用过它,只因为我一直不愿使人别离。”
    “现在你为什么又要用了?”
    杨铮拒绝回答。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必告诉任何人。
    蓝一尘忽然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既然已经准备用它,就不姑先用来对付我。”
    “你相信蓝大先生一定能找到杨铮?”
    “一定。”
    “杨铮的行踪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到县衙里的签押房去看过他的履历档案。”
    王振飞说:“赵头儿带我去的。”
    ——赵正无疑也是这条链子其中的一环,所以他故意将倪八的行踪告诉杨铮,自己却迟迟不来,绝不想和杨铮争功。
    “杨铮是大林村的人,从小就和他寡母住在村后那片大树林外面,如玉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王振飞说:“这次他是带如玉一起走的,他要调查这件案子,总不能带着个姑娘在身边,一定会先把如玉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王振飞又道:“他的兄弟都已被关在牢里,他根本没有别的可靠朋友,根本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算准他一定会先把如玉送回他的老家,他们走的也正是回大林村的那条路。”
    他算得的确很准。
    他能够坐上青龙会属下堂主的交椅,并非侥幸,要当中原镖局的总镖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敢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杨铮一定会回到大林村,一定已经死在蓝山古剑下了。”
    第二天的黄昏,杨铮果然带着如玉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青梅子、黄竹马,赤着脚在小溪里捉鱼虾,缩着脖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手拉着手奔跑在遍地落叶的秋林。
    多么愉快的童年!多么甜蜜的回忆。
    就象是做梦一样,他们手拉着手回到这里,故乡的人是否无恙?
    他们并没有回到村里去,却绕过村庄,深入村后的密林。
    杨铮臂上的肌肉骤然抽紧。
    “对付你?”他问蓝—尘:“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蓝一尘冷冷地说:“现在我已经不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杨恨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躲到这里来,含恨而死。”
    杨铮额角手背上都已有青筋凸起。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蓝山古剑已出鞘,森森的剑气立刻弥漫了丛林。
    “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你最好永远牢记在心。”蓝一尘的声音正如他的剑锋那样冰冷无情:“就算你不愿让人别离,也一样有人会要你别离,你的人在江湖,根本就没有让你选择的余地。”
    曙色已临,七十二根白烛已熄灭。
    自从昨夜夜深,狄青麟拔出了那柄暗藏在腰带里的灵龙软剑后,白烛就开始一根根熄灭,被排旋激荡的剑气摧灭。
    他们竟已激战了一夜。
    高手相争,往往在一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可是他们争的并不是胜负,更没有以生死相拼。
    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麟的剑。
    所以狄青麟攻的也不是应无物,而是这七十二根白烛。
    他要将白烛削断,要将每一根白烛都削断。
    可是他的剑锋一到白烛前,就被应无物的剑光所阻。
    烛光全被熄灭后,屋里—片黑暗。
    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就算偶而停下,片刻后剑风又起。
    现在曙色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麟剑光盘旋一舞,忽然住手。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麟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变,雪白的衣裳仍然一尘不染,脸上也没有—滴汗。
    这个人的精力就好象永远都用不完的。
    应无物眼仿佛又盲了,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问:“这次你是不是成功了?”
    “是的。”狄青麟的脸上虽然没有得意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怎么能说他已成功?
    ——他攻的是白烛,可是七十二根白烛还是好好的,连一根都没有断。
    应无物忽然叹了口气。
    “这是你第十一次试剑,想不到你就已经成功了。”他也不知是在喜欢,还是在感叹:“你让我看看。”
    “是。”
    说出了这—个字,狄青麟就走到最近的一个烛台前,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一根白烛。
    他只拈起了一半。
    中根白烛被他拈起在乒指上,另外半根还是好好地插在烛台上。这根白烛早就断了,看起来虽然没有断,其实早已断了。断在被剑气摧灭的烛蕊下三寸间,断处平整光滑如削。
    这根白烛本来就是被削断的,被狄青田的剑锋削断的。
    白烛虽断却不倒,因为他剑锋太快。
    每一银白烛都没有倒,可是每一根都断了,都断在烛蕊下三寸间,断处都平滑如削,都是被他剑锋削断,就好象他是用尺量着去削的。
    那时候屋子里已完全没有光,就算用尺量,也量得没有这么准。
    应无物的脸色忽然也变得和他的眼色同样灰暗。
    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现在狄青麟的剑法已成,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他心里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惆帐,就好象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年华已去的女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应无物才慢慢地说:“现在你已经用不着再怕杨锋了。就算他真是杨恨之子,就算杨根复生,你也可将他斩于剑下。”
    “可惜杨铮用不着我出手就已死定了。”狄青闻道:“现在他恐怕已经死在蓝大先生手里。”
    应无物脸上忽然露出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问狄青麟:“你知不知道上次我为什么不杀杨铮?”
    “因为你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狄青麟说:“你知道蓝一尘—定不会放过他。”
    “你错了。”
    应无物说:“我不杀他,只因为我知道蓝—尘绝不会让我动他的。”
    狄青麟的瞳孔又骤然收缩。
    “为什么?”
    “因为蓝一尘是杨恨唯一的一个朋友。”应无物道:“杨恨平生杀人无算,仇家遍布天下,就只有蓝一尘这一个朋友。”
    狄青麟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过应无物身旁时,忽然反手一剑,由应无物的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
    密林中虽然看不见太阳,树梢间还是有阳光照射而下。
    杨铮慢慢地将包扎在离别构外的破布一条条解开,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象一个温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嫁衣一样。
    因为他要利用这段时期使自己的心情平静。
    他看见过蓝大先生的出手,那一剑确实已无愧于“神剑”二字。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击败这柄神剑,可是现在他一定要胜。
    因为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最后一条破布被解开时,杨铮已出手,用一种非常怪异的手法,从一个让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钩出去,忽然间已改变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见过这种手法,看见过这种手法的人多数都已和人间离别了。
    蓝大先生的古剑却定如蓝山。
    他好象早已知道杨铮这种手法的变化,也知道这种变化之诡异复杂绝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也绝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挡。
    所以他以静制动,以定制变,以不变应万变。
    但是他忘记了一点。
    杨恨纵横汇湖,目空天下,从未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别人的命。
    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拼命。
    杨铮却不同。
    他已经发现自己随便怎么“变”都无法胜过蓝大先生的“不变”。
    一—有时“不变”就是“变”,比“变”更变得玄妙。
    杨铮忽然也不变了。
    他的钩忽然用一种丝毫不怪异的手法,从一个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部位刺了出去。
    他的钩刺出去时,他的人也扑了过去。
    他在拼命。
    就算他的钩一击不中,可是他还有一条命,还可以拼一拼。
    他不想死。
    可是到了不拼命也一佯要死的时候,他也只有去拼了。
    这种手法绝不能算处什么高明的手法,在离别钩复杂奥妙奇诡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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