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瞬时扫向微雨的方向,她机灵的轻轻颔首。
“什么事情那么急?”
沿着熟悉的小路,我瞧着胤祯的背影,跟着他快步的朝着后院走去。这条路,我再熟悉不过了,以前每天都要往返几次,察看施工的进度。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回头,激动的看着我说。
“那么神秘?”我顿时拖着他的手臂,制止他过快的步伐,神态中不禁勾起了一抹兴趣。
“当然。”
远远的,就看到一处单独的院落,大门的牌匾上,用篆体书写着两个方正大字——何园。
我停步,看着熟悉的字体,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怎么……”
“你的图纸上不是早就标好了吗?我让人特意模仿你的字迹写的。”他笑,干净而满足。看着呆怔的我,轻轻的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我站在门口,看着曾经在图纸上描绘的图形一座座矗立在眼前,心头剧烈的颤着,单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点点银光,映射在两层木质的楼阁上,闪烁着水样的光影。
绕湖的长廊尽头,有一座凉亭,轻扬的紫色纱巾包围着四周,迎着微微的清风,飘扬着,银光下,如梦似幻,美得不切实际。
小花园中种植着大片修剪良好的细草,鲜花盆栽有规律的摆放着,四月的时节,早已绽放了多种叫不出名的花朵。细铺的鹅卵石小道上,蜿蜒的绵延到一座人工的水潭处,那里是从湖水中引出的水源。
还有几处空地,由于当时没有想好做什么,所以一直空放着,如今种满了绿色的草坪。旁边的树木旁,甚至架起了秋千。
……
胤祯愉悦的笑着,拉着我慢慢的朝着阁楼走去,当初临走时根本没有想好名字,总想着回来再说,可是,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两年以后了。
越走近,越觉得哪里奇怪,终于在抬眸的瞬间——
盈湖月色!
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苍劲中透着洒脱与豪迈,每一笔都好似酝酿着无尽的力道。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落款处,却是——爱新觉罗…胤祯。
惊喜的抬眸,望着日光下黑似墨玉的澄清眼眸,笑得灿若明霞。
深夜
由于我的衣物一直都放在原来的住处,而何园的小楼里也需要进一步的内部装饰,所以,我近期仍会居住在惜月小筑内,只有在暑夏的时候,才会搬到何园居住。
疲倦的躺在床上,我早就累得闭上了眼睛,可是,脑海中却仍不停息的运转着。
一下午我和胤祯都留在何园里,靠坐在二楼的窗前,静静的望着湖面,享受着两个人的宁静时光。直到晚饭后,他才到书房处理堆积的事情,而我,便被六个小丫头缠着,不是问东问西,便是对着我说一些这两年发生的大事。
……
康熙四十三年十月,康熙下旨命胤禟迎娶董鄂七十之女,听说当时的排场大得惊人,听说他很疼这个唯一的福晋。而九福晋也于隔年七月产下一女。
胤禟这两年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曾经几次单独南下,开拓南方的市场,而京城的几家酒楼,完全是达官贵人的娱乐所在。
而胤祥,在康熙四十四年十二月,奉旨迎娶兆佳马尔汉之女,在上个月产下嫡长女。
历史上的兆佳终于出现了,心底却仿佛顿时舒了口气,说不上什么感觉。
对于胤祥的子嗣情况我早已熟记于心,可是,唯一令我意外的则是,红梅在去年十一月产下弘昌后,不久便因病去了。
那个曾经在永和宫陪伴我的好姐妹,那个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背叛’滋味的如花女子,那个曾经被嫉妒蒙住眼睛的女人,在她最绚丽的年纪,便如流星般殒落。
人生无常,事事难料!
再多的过往,再多的忧愁,不也只是人生中所必须经历的一个片段吗?人终究是活在现实中的,倘若不去抓住刹那,到头来,便终是一无所有。
想着那些未知的命运,想着那些已知的结局,心底只感觉到阵阵寒凉。
“冷吗?”
可能是感觉到我的轻颤,腰间的手臂顿时收紧,他低沉的声音幽幽的传来,由于睡觉的原因,有些沙哑。
窝在他的怀中,我微微的摇头,可是,手臂却渐渐环上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就像远行的游船终于找到了归属的港湾,停下了忙碌的步伐,眷恋的停靠。
疲倦再次袭来,睡梦中的我,缓缓扬着唇角,甜蜜而满足。
翌日清晨
沉睡的雄狮,在朦胧乍现的清晨,渐渐的苏醒,迎接着新的一天。
红墙黄瓦,石板铺就的宫道,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可是这一次,却不再是束缚,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等待与陪伴。
紫禁城内,有的,不再只是悲哀,还有我想要追寻的幸福!
穿着象征嫡福晋身份的大红色旗装,踩着许久不曾穿过的花盆底儿,我慢慢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李子,你到前边儿去候着他吧,别跟着我了。”驻足,我瞧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小李子,轻笑着说。
“福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爷让奴才今儿个跟好您,不然回去准没有好果子吃!”小李子委屈的看着我,那副可怜的表情让我顿感无奈。
我叹气,摇头不再说话。
早上分开时,胤祯便一个劲儿的担心,最后索性让小李子跟着我,要不是他要上朝,恐怕早就跟着我来了。
“妈妈,抱。”身后弘明清脆的声音传来,举着胖胖的手臂挥着。
我慢慢朝他走去,才要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福晋,使不得,奴婢抱就好。”
府里新来的小丫鬟一脸的担心,看着我小声的说,而后被晚晴瞥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还是我来吧。”我笑着说,抱着已经很沉的弘明,有些吃重的走着,“弘明,要叫额娘,知道吗?”
回到京里,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妈妈。”他瞧着我,不住的眨眼。
“是额娘,乖!”
如果早知道改口这么难,以前的我,一定会注意。
……
“额娘。”嗫嚅了很久,他才在我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十四福晋吉祥。”
才踏进永和宫门口,院内的一些宫女太监看到我,微怔后便连忙行礼。
“都起来吧。”我淡笑着点头,安慰了弘明几句,在他听话的点头后,才将他交由身后的丫鬟。
踩在永和宫的土地上,即使想着要冷静,可是心底却仍然有些打鼓。虽然这次回来,我早就已经坚定了决心。可是,德妃毕竟是受宠的妃子,对于我曾经给过的‘难堪’,不知她能否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不管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有多么困难,我都要独自尽力去解决,不能再让胤祯夹在我们之间了。
“凌月给额娘请安。”踏进内室,我看着端坐在首位的德妃,连忙下跪行礼。扬起的声音静静的,空空的,在室内悬着。
她今天穿着紫红色的云缎旗袍,领口袖口处都绣着别致的时令花卉,高高盘起的头发,一如往日一般,可是,面容上,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反而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与无奈。看到我的瞬间,她身体微微的轻怔,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什么。
屋内没有任何宫女服侍,全都留在外室候着。室内,只有我们两人。
“唉……快起来吧。”
幽幽的轻叹声,仿佛击在了我的心头一般。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她的心情,我想,我或许可以理解一二。
我跪在地上,迟迟不动,良久,才深深的吸气,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额娘,凌月知错了,请您原谅。那年塞外,是我不够冷静,才冲动的顶撞了您,害您昏倒,凌月真的很惭愧!”
这声道歉,或许迟了两年,可是,却是有了弘明后,始终揪着我心底的痛。试想,如果是我的儿媳,这般对我说话,我又是何种感想?
不管事情的对错,可是,在态度上,却完全是我的错。
室内一片沉寂,德妃如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好似想要看出什么一般,却终是化为一声轻幽的叹息,“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你安静淡薄的样子,好似事事都与你无关,眼眸中一片清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我也是尽心的侍奉着,我就更把你当成了贴心人。后来胤祯跟我要你,我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他是我最宠爱的儿子,而对你,我又是信得过的,可是谁知……唉!”
我沉沉的看着她,想了很久,却不知要怎么开口,“额娘,我——”
“算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老了,也懒得再管了,只要你们以后开开心心的,我也就放心了。”德妃闭眸,隐去了眼中若隐若现的水光。
那是一种沉痛的无力!
“你快起来吧!哦,对了,弘明呢?”她忽然睁眼,指着我有些激动的说,手指微微的颤着。
我起身,赶忙走到外室传唤着,明宣等人垂首陆续走进,我抱着弘明,脸上浮着隐隐的笑意,轻碰他粉嫩的面颊。
“弘明,叫玛嬷。”
弘明黑亮的眼睛,稀奇的瞟着四周,听到我说话,也只是朝着我露齿一笑,却没有开口。
“弘明——”我凝眉,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
一路上在马车里,他学的还挺好的呢,怎么来到跟前儿,反而不叫了呢?
“凌月啊,孩子小,你别逼他啊,快抱过来让我瞧瞧。”德妃有些激动,‘噌’地自座上起身,眼巴巴的瞧着侧对着她的弘明。
我轻笑,小心的将弘明放到她身旁的空位上,清晰的注意到,德妃看清弘明面孔时,蓦然怔住的神情。
“奶奶。”清脆的嗓音,有着一丝孩童特有的奶气,弘明甜腻的唤着德妃,笑弯了眼睛。
这个弘明,居然……
“哎。快让奶奶抱抱,”德妃兴奋的将他抱到腿上,脸上早已漾满了笑意,“他可是和胤祯小时候一个样,不过比胤祯听话多了,胤祯小时候,可顽皮了……”话虽然是对我说的,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弘明一分。
我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德妃讲述胤祯小的时候,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意,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娘娘,李公公在外面候着,皇上传十四福晋到乾清宫去呢。”高全儿自外室匆匆入内,瞧着德妃恭敬的说,在看到我的时候赶忙颔首。
“嗯,我知道了。”德妃微微点头,随即转头看向我,“凌月啊,你也赶快过去吧,弘明就搁我这儿吧。”
“麻烦额娘了。”
德妃早就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弘明的身上,我笑了下,背身退下。
环顾着殿内熟悉的摆设,我慢慢的踱步,沉寂的大殿内空无一人,李德全带我到门口,便快速的离开了。
无聊的研究着桌上的棋盘,思绪渐渐的飘离,回想着以前在乾清宫工作时的点点滴滴。
‘吱呀’一声,殿门大开,我猛地转身,看向独自踏进的康熙。
“凌月给皇阿玛请安。”我赶忙行礼,垂首看着黑色的靴子自眼前走过,绕到了案前。
“起来吧。”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轻松。
“谢皇阿玛。”我抬眸,等待着他的再次开口,心底不断的思考着。
康熙可能察觉到我的目光,倏然抬首,继而低声轻笑,“陪朕下盘棋吧,也让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