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行了几步,见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只好道:“李大公子可有事?有事直说,这般跟着我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叫人看到,传出不好的话来,你个公子哥儿是没什么,我可担不着那声名儿。”
李雍闻言,一脸懊恼,心道曾八倒底是生气了,这会儿李大哥也不叫了,如从前一般,叫起他李大公子来。懊恼之余,又觉得委屈,这都叫什么事呢?
这爹娘又不是自己能选的,他难不成能从重新投胎去?摊上那么个爹,叫他有什么办法?
八娘看着他又是委屈又是懊恼的神情,低着头偷笑了一把,这才抬起脸冷冷道:“真没事要说?'奇‘书‘网‘整。理'提。供'那我与李公子就此别过。改日再会。”
“哎呀,别呀。我说曾八妹,你还不知道我李雍是什么样的人么?就是不论我与十七郎的感情,就论咱们,那也是……也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儿,便揉了揉脑袋,抑郁道,“总归我李雍当你是朋友的,绝不会干那对不起朋友的事儿。你若是恼我,那我没办法。可你总得叫我申句冤吧。”
八娘这才立了脚,看着他笑道:“我说李家大哥,你可真正奇怪,这半道上拦了我,就要说这没头没脑的话?你有什么冤呢?”
李雍急道:“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和十七兄弟都知道去你们饭庄里闹事的人,是我家员外老爷撮弄去的,不过这事儿它真不关我的事,我这还为这事折腾了几天,想周旋一翻呢,可你李家哥哥我这脑袋,哪里会是我家员外老爷的对手?总归这事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们,我刚才和我家员外老爷说了,若是他再这般折腾的他儿子没法儿在朋友面前做人,他就当他没我这号儿子吧。”
八娘见他说的咬牙切齿的,又知道这个时代人最重孝道,李雍虽混,可说出这话来却不容易,也不欲逼他太过,就转了话题,也不提喜来登饭庄的事情,更不提那木器铺的事情,原本生意之间就有竞争,不是李家,也有别家,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的?这事儿要是自己想不开,那也真对不起李雍的这份情谊了,笑道:“你只要明白我和十七哥,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就成了。对了,有个事儿,我要请你帮忙。”
李雍见她的脸,也不过才冷了那一会儿,便露出了如从前一般明亮的笑来,知道这丫头是个明事理且也不会轻易记仇的,忙道:“你直管说,跟你哥哥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八娘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可也没办法,虽说陆十七说这些日子留在城里,可万一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呢?狠了一下心,道:“我也不隐瞒你,我明天起要出门一趟,去福州有些儿重要的事情,你知道的,有你爹拦着,我这木器铺的生意只怕不太好做,别的不说,我如今在南丰和周围几城里,只怕是连木材的都没处进货,可这铺子既开了,我也不能轻易关了门。我去福州,便是想办法寻点木材,你也知道那边商人云集,总能叫我想到办法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十七哥也要忙着乡下田庄的事情,我也不想他为城中的铺子多烦神,你若是,若是觉得你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还烦你与十七哥通个信,等我回来,保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到你身上。”
李雍拍着胸脯担保:“放心,这事包给我了。”
八娘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李雍,我做饭庄生意兴许是为了钱,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可是这木器铺子,绝不是为了和你们李家过不去。实在是,这木器坊,我不得不做。你好比你从前爱逛街,爱玩闹,就如那仕子要科考,想为官。就如那李白好酒,杜甫好诗,都是不得不为的事。这木器家什,也是我的爱好,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老实说,李雍若说对八娘明知他家经营着木器行,还开木器行的事情,没有一点想法,那也不是真的。可毕竟八娘和陆十七,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是他生平仅有的两个除了那些酒肉朋友外,真正能算作朋友的人,就算有点小怨念,他也会把那点怨从心里抹去。却不想八娘还给他解释了这么一番话。
第一百八十七章节第一次真正远行
李雍正色道:“曾八妹,你说的话,我虽有点懂,可我又不太懂。不过我李雍是真把你和十七哥哥当成朋友的。不管你们做什么,我李雍笨,就算不理解不明白,只心里当你们是我生平最好的朋友,我就不会怪你们。”
八娘暗自叹了口气,又见他难得这么认真,便也敛了笑,道:“那你也当记得,我和陆十七,永远不会做真对不起你的事就成。”
李雍本就是个单细胞的,听了这话,晓得八娘是真没因早间的事情怪她了,一时高兴起来,笑道:“那就得了。我也不耽搁你回家了,就此别过吧,你刚说的事情,只等你回来,我都放心上的。”
八娘道了谢,只等李雍走了,才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她的七月就在边上嘀咕:“这李公子可是个奇怪的,从前总听人说他有多坏,如今一看,也不尽实嘛。瞧着倒有几份憨直。小姐和十七公子怎么就和他成了朋友呢?”
“这世上传言不尽可信。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有时候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这位李大公子,人是有些儿混的,不过你可别以为他笨。他其实是个心思单纯又仗义的人。”
七月点头道:“我可看不出来,不过小姐说的,总有道理就是。”
八娘听了也只一笑,两人很快到了家中。不时九月也回了家,说是秦家祖孙很是喜欢饭庄的饭菜,还道等中秋的时候,要举家去饭庄里吃个团圆餐呢。
用了晚饭,因想着第二日出行的事情,七月和九月帮着她收拾了行李,便被朱氏遣了小丫鬟五月过来薇院里请她过去。八娘就交待了七月和九月两人几句:“因是出门,也不便穿女装,前两天不是从大嫂那里寻了几件觉儿的衣衫么?你们挑着耐脏的,给我准备上三五套的,够换洗的就成,别的也别准备了。”这才同五月一道去了前正院里。
就见朱氏和吴氏都坐着,小十趴在床榻上逗着小十一,朱氏在一边打着扇子,同吴氏说着话。
八娘吟吟笑道:“娘,嫂嫂,你们寻我什么事儿?我正和七月两个丫头,收拾行李呢。”
朱氏愁着一张脸,道:“你就非得去这一趟?你一个小丫头出门,做娘的哪里放心?你嫂子说让你大哥跟着你去,你又不愿意。也不知你爹是怎么想的,就同意了叫你出门。”
八娘坐过去,依在她身边坐了,安慰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娘,我也十三岁了,再过一年半,就是十五了。也是个大人啦。再说,虽没叫大哥送我,可不是还有刘老伯还有刘二哥么?他们可都是实诚之人。娘也知道苍耳一身好武艺,有她保着,平常之人,也近不了我们的身,我还跟她学了一年多的武艺呢,就是遇上了坏人,我虽不至于如她一般,可自保之力总是有的。我们还请了南丰城里最好的镖师跟着呢。你就放心吧,再过些天,我保准儿妥妥当当,一根头发丝儿也不少的,去南丰城寻你和爹爹去。”
这近两年的时间,朱氏也算是知道这个女儿看着最乖巧,实在是认准了的事儿,拉不回头的性子,只得叹气。吴氏亦跟着道:“虽说你说的都不错,但没有家里人跟着,着实叫人纠心,八妹,依嫂子说,还是叫你大哥跟你一道去吧。”
八娘道:“嫂子,前头你在的时候,我不是和大哥说清楚了吗?这几个月来,家里这么多事儿,才刚忙完,又送了子简哥去了南城县,和二哥忙着南城县云庄别墅的事情,这足有小半年没有好生看过书,访过友,论过学问了吧?就是小九弟和觉儿几个,若不是好歹有陈先生看着,只怕学业也要松了很多,就叫大哥在家里好生看着他们,自己也抽空多多做些他真正喜欢的事情。我若是需要,定然会开口的,我的性子大嫂还不知道?哪回要什么,不是直接开口的?就是和别人客气,难不成会与自己的哥哥们客气?我说了不用,便是真不用。我若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到时候嫂子打我屁股就是。”
朱氏“扑哧”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把屁股挂在嘴上。”
八娘笑道:“甭管多大,在娘和嫂子面前,八妹儿都是小丫头。”
玩笑过去,朱氏和吴氏还是愁的很,八娘便道:“娘,嫂嫂,你们别瞎担心了,若真不靠谱,爹也不会答应的我出门的。再说等出了南丰城,我就会换上觉儿那小子的衣衫,到时候扮着个男子,我到底年纪不大,也看不出女子的样子,虽有些不成体统,可也安全得多了。再说了,生意也不会做做就弃了,我这回指望了哥哥们,总不成以后总指望着哥哥们,还不如趁着这几年我还小,把基础打下来,把事情都理顺了,以后就由雇的掌柜的和管事的去打理,就能轻省下来了。”
朱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生了个这么能干的闺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又因家里有曾祖母,她的太婆婆宜兴太君周老夫人那样通古博今的榜样在,实在不好拿什么女子就该整日里在家做做女红的话来教训女儿,只好问道:“那可有什么还没整理好的?我叫你嫂子给你炒了些你从前给你哥哥们准备过的炒麦,那东西就是天热,一时半会儿也坏不了,你们带着路上找不到食肆的时候,填填肚子,腌鸭蛋也准备了些,还有月饼,也做了些……她大嫂,你也帮着想想,还能再带些什么?”
吴氏笑道:“我还给她们带上了些药材,省得半路上发热,或是吃坏了肚子,一时寻不到大夫,给耽搁了。都是祖母留在家里的好药材。另外,八妹儿,你叫九月去拿的,都是觉儿的夏衫,如今早晚也开始凉了,我又寻了两件秋衫,你回头也带上,另外,咱们是南方,天气热些,可若是去的是北地,这会儿是早入了秋的,只怕要冷些,可得注意着,在外面生病,那得受多大的罪?”
八娘听着听着,就想掉眼泪。
从前,她满世界的跑,也只祖父母会打个电话问问,从来没有在临行时,听到这些看似唠叨,实是饱含着家人拳拳担忧之心的话。
便装着看小十和十一的样子,转过身去,仰起脸,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本以为朱氏和吴氏都没注意到,却不想小十妹云贞却出卖了她:“娘,嫂嫂,快看,八姐姐哭啦。”
朱氏和吴氏面面相觑,这丫头才刚还笑咪咪的说服她两,这会儿哭什么?再说,自这丫头长大了,还真没见她淌过眼泪花儿呢。朱氏便嗔骂道:“十妹儿,又乱说话,要惹你八姐姐生气啦?”
心里却有些疑惑,扳过八娘的身子,才发现果是红了眼,朱氏慌道:“八妹儿,你这是怎么了?”
八娘撇了撇嘴,破啼为笑,道:“还不是娘和嫂子惹的,你们总当我小孩儿,害得我都不舍得离开家里。”
“这孩子,”朱氏和吴氏都哭笑不得,哪里会料到几句话,就叫她红了眼,如此倒又想起出嫁了的两个女儿三娘和六娘,不由叹了口气,“还好十七那孩子家里就在南丰城,这才离家几天,我与你嫂子念叨几句,你就哭鼻子,若是如你三姐姐和六姐姐一般,将来嫁的远……唉。”
一边说,也一边抹起眼泪来。
八娘见朱氏伤感,忙嘻嘻笑着安慰道:“若是娘不嫌弃,嫂嫂也不烦我一辈子在家里混吃混喝,说不定以后还要烦觉儿他们给我养老,那我就在赖在家里一辈子不嫁,这样娘和嫂嫂便再也不用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