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眼前,看到苍耳,那点没精打采,瞬间无影无踪,一脸的笑意,翻身下了马,身姿倒是利落的很,苍耳第一次发现,从前又胖又犯嫌的那只大青蛙,如今收拾的整齐的很,一身墨绿薄绸衫,穿在他身上十分贴合,从前那草包般的大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平平整整,好似看着也不那么讨厌了。
“苍耳小姐,这是打算要回家?”
虽然每次看见他,都有一种想挥出老拳揍他一顿的冲动,可这回看着他脸上朗朗的笑,苍耳的心突然跳的有些不规则起来。
皱了一下眉,压下心中那点异样,苍耳哼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呃,”李雍一愣,总不好说自己是想来看看她的吧?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果子铺,笑道,“出来闲逛,刚好听说前面那家果子铺不错,打算买些应季的果子回去,老大最近忙的很,我见他有些上火,买些果子给他去去火。”
满府的丫鬟婆子,这事儿还轮得上你操心?苍耳觉得家伙找个借口,也说不出个靠谱的来,便道:“你不会是打算去那边吧?”
李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可不就是京城有名的勾栏瓦巷一条街?当然,记这里还得再转过几条街呢。心里急道:“我说苍耳,我李大公子是那样的人?”
苍耳嗤笑:“南丰城里有名的魔王,不知捧红了几个清倌人呢,这会儿倒装起纯洁来了。”
李雍便觉得这打小一城长大的,就是这点儿不好,彼此知根知底的,想掩个瑕疵都不成。只得讪讪道:“那是年少不懂事儿,我如今可是正经人了。”
“正经人?那勾栏瓦子里每日流连的才子们,就都不是正经人了?”
苍耳懒得理他,叫了夏榕去街边雇了小轿,就打算回去。那边夏榕去了,李雍眼见着轿子过来,一时情急,那句话不由脱口而出:“听小八妹说你正在议亲呢,你觉得我怎样?”
他这是欠抽呢还是欠抽呢还是欠抽呢?
“李青蛙,今儿我金苍耳若是不揍扁了你,我就不信金。”
苍耳提了拳,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手脚踢,李雍躲无可躲,拳脚他是会些,可是在金小姐面前,那是实实在在的苍拳绣脚。
跟着他的小厮急得在边上直转,拦是拦不着的,看人家小姐那气势,估计冲上去拦也就是陪打的,还好夏榕见这两人打了起来,忙跑了过来,在边上苦劝:“苍耳小姐,这还是在咱们铺子面前呢,这般打人,传出去可对咱们铺子的名声不好。”
苍耳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就在自家铺子前?一双杏眼向边上一瞄,已是围了好些人,还有不少铺子里的伙计。顿时后悔起来,忙尴尬的收了手,对围观着的众人道:“这厮欠了我点钱,非旦不还,还打算来借,偏寻了个老娘病了的借口,我昨儿还见着他娘的,身体好的很呢,这一生气,才揍的他,大家别误会了,都散了吧。”
欠钱?眼前这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可是汴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来的有钱主儿,苍耳小姐这借口找的,夏榕忍着想暴笑的冲动,忙给铺子里的伙计们使眼色,伙计们散了,路人们见被打的苦主嘴里也连连称是,自不多事,也便各自散了开去。
苍耳这看着他抱着头的狼狈样子,不禁更气,心道若不是这厮嘴上不把关,何至于惹得自己动怒,一时收不住火气,丢了这么大个人。便朝着李雍挥了挥拳。李雍一见,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又抱了头窜开了去。
苍耳看他这德性,更是火大,却也不好再打,到底被夏榕劝上了轿子。
李雍见半响没有声音,这才松开抱着头的手,见人已上了轿,心一横,道打也打了,总不能白挨这顿打,便冲着轿子后喊道:“我刚说的是真的,苍耳小姐,你觉得我如何?总比蔡夫人那什么娘家侄子强吧?我玉树临风……”
“公子,您别玉树临风了,”这会是风中凌乱好不好?小厮大来暗暗腹诽,跟着公子倒是确实吃香喝辣的,可这丢人的时候,也实在不少,看看人家陆公子身边的陆长青,人家那是到哪里都有脸面的,一帮公子们聚一起消遣,他们这些长随小厮们自然也会聚在一处耍,陆长青多有脸面?因着自己的公子是个不靠谱儿的,连着自己都被人整日取笑。“金小姐已经走啦,您要是真喜欢上了金小姐,何不就去曾家与曾夫人提亲?就是不去曾家,写个信回去,让咱们家夫人去陆府上提亲,也比你自己在这满大街嚷嚷的更成事儿吧?”
李雍一听,立时挺直了腰杆,理了理自己乱了的发髻,掸了掸绸衣上那几个明显的脚印,这才拍了拍大来的肩,夸道:“大来呀,这几年你跟着我可没白混,如今说话倒有几份样子了,你说的不错,不过给我家员外夫人写信肯定不成,一是员外夫人估计不同意,二是员外夫人就是同意了,人家陆府未必看得上咱们家。咱们这就去曾家示曾夫人去。公子我就不信了,还拿不下这母老虎了。”
大来苦了脸:“什么母老虎,这话万不能当着金小姐的面讲,回头您再挨了揍,小人也丢人啊。”
“你嫌弃本大公子丢人?”李雍眼一瞪,气势恢宏的骂道。
大来心道可不是丢人?嘴上却笑道:“小的哪里敢?”
两人重新上了马,直奔曾家而去。路上大来不禁嘀咕道:“公子,小人就不明白了,那苍耳小姐,虽说长的不差,可这脾气也实在差了些,您打又打不过,何苦来呢?真讨了家去,这辈子可怎么过?就公子您这相貌,这家世,什么样的娘子找不着?瞧今儿这顿打,还不得疼多少天?”
“你懂个屁,打在我身上,疼在她心里,疼在我身上,甜在我心里。打是情骂是爱,等你再长几年,遇着自己可心的小娘子,你就懂了。”李雍一边揉着额着肿了的包,一边得意道。
“得了,若如公子这样,小人还是打一辈子光棍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节实诚孩子自求亲
却不说那对李大公子主仆如何,苍耳同夏榕坐在轿中,半响熄了火气,倒是纳闷起来,今儿那混蛋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有胆子跟她说那样的话?对,仿佛还说什么蔡夫人的侄儿?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又是八妹那调皮蛋捣了什么鬼?
说起来,好象也有几年没揍过那死青蛙了,刚才好象生气太过,一时没收住手,是不是打重了?
“夏榕,刚我急着上轿,也没留意,那死胖子,没被我揍出什么来吧?”
见她消了气,倒关心起李家公子来,夏榕扑哧笑出了声:“苍耳小姐就放心吧,是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奴婢瞧着,精神挺好,咱们上轿时,还有力气跟在后面叫着,他是真心的,且不忘夸他自己玉树临风的呢。”
“就他,还玉树临风?我呸。”
提起这个,苍耳才消的火气又上了来,不过生气归生气,听他说对自己真心,怎么自己好象还有点窃喜?
就听夏榕笑道:“玉树临风虽说谈不上,不过要奴婢看,其实李家公子人也不错,奴婢瞧着,对小姐你还真是挺上心的。”
这一说,苍耳倒红了脸,嘴硬道:“什么上心,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爱乱嚷嚷罢了。下回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他揍趴下。”
怪道八小姐总说这两人是欢喜冤家的,可不就是?夏榕好笑的看着苍耳脸上的红晕。苍耳小姐虽说性子火爆些,但到底也是个小娘子呢,被个男子当街说喜欢,任是再爽利的人,都要脸红的。
不时两人回了家,付了轿夫车资,进了院门,就见五郎勿勿出门,看到苍耳和夏榕进来,两下里见了礼,五郎笑道:“苍耳妹妹,你今儿可是把李大公子给打了一顿?”
“这个,”苍耳有些不好意思,“他胡说八道,我就略为教训了他一下,对了五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五郎大笑:“教训的好,不过你说是略为,我瞧着他身上的伤可不轻,虽说是些皮外伤,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偏生家里可没准备跌打损伤的药,我这正往医药铺里,去给买些药来让他上着呢。”
“他竟然还敢跑到咱们家来?”苍耳奇道。这家伙从前挨了她的揍,可是能保管一个月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五郎看着她笑着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了院子。
苍耳被他又是笑又是摇头,弄得莫名其妙。并着夏榕一道,先是去听荷院里给曾老爷夫妇请了安,见八娘不在,说了会儿话,留了夏榕在朱氏那里服侍,自己则去了厨房里寻八娘问李雍今天抽风的事情。
夏榕知道如今老爷夫人最要紧的就是心情好,便把今儿苍耳胖揍了李家公子一顿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不仅朱氏笑的不行,连曾不疑在隔间的小书房里都露出了笑容,又因到底身体虚的很,索性丢了手上的书,从榻上起了身,守在门外的小福一见,忙上前扶了他到外间坐下。
曾不疑歇了口气,才道:“要说起来,李家那孩子从前看着是不成事,这几年倒是不错,我听十七郎说,他把那两处作坊打点的很好,每年盈的利,很是做了些于民有益的事情,虽说没有功名,但人却是长进的,要说金家的丫头,也真到了要说亲事的年纪了,再拖下去,可就成了老姑娘了。不如你抽个空,问问金丫头的意思,李家的门风,要说是不成的,但孩子不错,这事儿倒能考虑,若是金丫头也有意,你就给陆府上的六夫人去信问问。”
朱氏临来京城时,陆府的六夫人确实是托了她帮着苍耳相看个婆家的,因这孩子不着家,陆六夫人虽是她亲姑母,可她是个倔强的,每常论起她的亲事,不是撇嘴,就是说那一辈子不嫁人的狠话,可哪有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到了年纪不嫁人的?这也就是官府这些年在这上头管的不宽,陆家好歹在县衙里又有几分体面,要不然早有官媒逼上门了。
朱氏觉得老爷说的话也有道理,且李家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两人虽说见面就斗,到底也不是那不知根底的,倒是能试试看,便笑道:“难得咱们家老爷,还关心些别家孩子的亲事了。就照老爷说的,我回头就把苍耳那孩子叫过来问问。李家公子虽说有些调皮,但今儿能在大街上情急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我看也是有心的。不过老爷也别光顾着别人家的孩子,咱们家小八的亲事……”
提到八娘的亲事,曾不疑自是放不下,如今这也是他最忧心的事了,因着狄家的二郎被官家赐了婚,眼看着就要成亲了,曾不疑也曾私底下问过陆十七的意思,可那孩子倒是劝他道:“我和小八妹的亲事不急,侄儿也不瞒伯父,实是八妹与那狄二公子郎才女貌,且两人又是相互有意的,侄儿与小八妹虽从小要好,可只是兄妹之情,伯父若是对侄儿放心,不如再等等看,若是狄二郎真的成了亲,侄儿与八妹的婚事再续不迟,总归小八妹若是不嫁别人,侄儿定会娶她,待她一辈子好的。侄儿疼小八妹的心,与二哥五哥他们是一样的,总希望她能过的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因此这事儿,还是顺着小八妹自己的意思好。若是狄二郎与神福宁王府的清河郡主真的成了亲,小八妹虽说会伤几天心,但她素来心宽,又是个坚强的,定会收了心,等那时候再办她和侄儿的亲事,岂不更好?”
这话说的自有道理,众多儿女中,曾不疑是最疼八娘的,虽忧心着自己的身体一日坏似一日,生怕到时候自己大归,反耽搁了两个孩子几年,却也不愿意在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最疼的女儿伤心,更不愿意逼着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总归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十七郎说的也对,何不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