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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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后的冷俊男孩
柳仲是下午进教室的。
那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七度,他突然出现在门口,我的后背竟漫过一层寒意。
他一动不动站在门边,神情淡漠。令人诡异的是,这么高的气温,他竟然穿着黑色长袖衬衫,所有的扣子都系得很紧,立起的领子卡在脖子下面,使他的面颊更有立体感。
教室里突然变得沉寂。
周敏老师正在讲服装设计的高级理论,转过脸看到他,有些惊讶地说:“哦,柳仲,你已经到了,快进来吧。”
老师习惯地向前伸出手。柳仲却冷冷地站着,空茫的眼里,突然浮起一丝妖异的神情。老师楞了片刻,僵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向教室里指一下:“那边有个空位,请你坐过去吧。”
老师指着我的桌子。整间教室,只有我的座位旁没人。
他漠然地走过来,教室里陡地掀起一阵细弱的骚动。我身后的苏小婉不安地晃着椅子,轻微的“吱嘎”声在沉闷的空气里盘旋,伴随着吸冷气的“咝咝”声,好像一个人的血管被拧紧了。
是的,我能感觉到,大家都怕这个人。
而且,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柳仲站在桌边,低头看着我,全身透出高傲的气息,沉静而冷血。
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孩。挺直的鼻梁泛起琥珀色光泽,双瞳幽暗深邃,嘴角有完美的弧度,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大理石雕琢一般。他脸色苍白,反而更有撼人心魄的俊冷感。
他慢慢坐下。
我慌乱地避了一下。膝盖磕在桌腿上,差点跌倒在椅子后面。
柳仲敏捷地伸手,扶住了我。我忙甩开他,显得很狼狈。但是同学们都没笑,在一片死寂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我这里。
我习惯地吸了吸鼻子,也许是错觉吧,我竟嗅到一股腥甜的气味。
周敏老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快速地翻着教案,哗啦哗啦,单调的声音盖住了一切。老师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失态。
我用眼角余光扫视柳仲。他的眉心忽然隐现出蓝色的印迹,像一个冰冷花印。倏忽间,嘴唇变成了暗红与黛灰融合的颜色。
柳仲忽然转过脸,与我目光交织。我发现,他漆黑的双眸下,仿佛升起了一团冷雾。
我的脑袋“嗡”地响一声,慌忙低下头,直到放学,再没有看他一眼。
(2)妖毒舞姿VS一见钟情
我在这所艺术学校研读服装设计,和苏小婉住在同一宿舍。自从柳仲来了后,苏小婉一直在设法了解他的背景。
苏小婉原本就是好奇心很重的女生,每当感到恐惧,或者兴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找到一切可以挖掘的潜在内容,给自己一个解释,然后把她的发现以“小秘密”的形式发布给其他人,以此得到心理满足。
苏小婉的秘密调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三天后,她对柳仲有了初步了解。
柳仲是个孤儿,跟叔叔生活在一起,据说他叔叔是个医生,给学校交了一笔钱,柳仲就从外地转了过来。至于他叔叔为什么让他来这里上学,目前还是——
谜。未知因素。待查。
其实我们这里的学习氛围并不完善,教学水平也只能算中档,但柳仲似乎很喜欢我们学校,特别是校园后面的护城河,每天放学都要去树林散步。
柳仲总是长久地沉默着,就像第一天进教室那样,眼神空茫,仿佛二月清晨的天空,留不下一片云彩。
他走路有个习惯:略微耸着肩膀,而且身体微微倾斜,似乎在飘。
课间,柳仲偶尔对我说几句话,都是简短的音节,语调沙哑磁性,夹杂着飘渺的风鸣——
夏兰……谢谢你……夏兰,请借我那本书……夏兰,再见……
无论天气多热,柳仲永远穿着长袖衬衫,浑身裹得严密,脸上却没有汗。
总是独来独往,冷血的眼神,带给人一种本能的惧意,所以尽管行为古怪,却没有男生敢取笑,更别提欺负他了。男生们私下给了柳仲一个绰号:中毒。
有次上体育课,我们正跟着老师跳操,柳仲的身体忽然变得柔软,模样显得十分妖毒。我从来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既不安,却有种强烈的诱惑。
柳仲跳了好一会儿,其他同学似乎没有发现。柳仲忘掉了一切,脑海中一定有特殊的旋律。双眸映着阳光,呈现出浅蓝浅绿的光泽。
那天放学的时候,天空飘着细雨,潮湿的风中,那股腥甜味道更加浓郁。
我和苏小婉结伴往宿舍楼走去。
苏小婉忽然说:“夏兰,你有没有发现,柳仲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他本来就是怪家伙,要不怎么叫‘中毒’?”我瞥了她一眼。
“嗨,不一样的。”苏小婉有点着急。
“怎么?”我茫然地望着苏小婉。
“嗯……说不上来……我感觉他喜欢你。”
“什么?”我睁大眼睛。我的性格比较淡漠,或者说挺迷糊的,对人对事常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过苏小婉的话,的确雷到我了。
“一种直觉。”苏小婉用特有的神秘语气说,“我偷偷观察过他,只有在提到你的时候,他的眼神会出现一些悲伤或苦恼,声调变得柔和,说话的节奏变得平缓,眼中升起一层不易察觉的雾……”
“好了好了,你这八婆最近又受刺激了。”我打断苏小婉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干脆去考研吧!”
苏小婉咯咯地笑了几声,说:“我没骗你。我感觉……他真的爱上你了。你身上有种特殊气息,很吸引他。”
我顿时沉下脸:“不要胡言乱语。”
“难道你对他没感觉?”苏小婉的脸皮真够厚的,开始穷追猛赶,“你不觉得他的出现,是种缘分吗?”
“八婆,我没你那么神经。”我不耐烦地说。
“我最信缘分了,不仅仅是爱情,生活中,人与人只要有特别的关联,都是一种缘。”苏小婉的大嘴又开始喷起来,“比如我小时候,爸爸带我去看他的一个朋友,当时我就感觉,那个人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果然,我们离开他家后,我和爸爸就出了车祸,幸好没有大问题。”
“怎么没有大问题?你的脑子不是撞坏了吗?”我调侃道。
“夏兰,我告诉你……”
“拜托,这个故事你已经讲过八百七十二遍了。”我在她肩膀上来了一掌。
苏小婉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说:“夏兰,那不是故事。”
“好了,怕你了,小巫婆!”
“总之,柳仲的出现,绝对有戏。”
“戏你的大头鬼。”
……
(3)护城河边
我和苏小婉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转过校园那条石阶路,苏小婉忽然拍拍我的胳膊,我抬头,一眼看到了柳仲。他正绕过花坛往校外走,按照惯例,这是他去护城河边散步的时间。
其实柳仲没有住在学校,他叔叔在北郊有座房子,离这里大约五、六公里。我不明白,柳仲为什么总要去护城河边散步,护城河在学校西边,与他叔叔家是两个方向。
我不由和苏小婉对视一眼。看得出,苏小婉正被同样的问题煎熬着,那问题刺激得她瑟瑟发抖——护城河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柳仲?
苏小婉抓着我的胳膊,颤声问:“你看,柳仲的背影像什么?”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说不上那种感觉,柳仲的背影像个综合体,仿佛几种不同的水生动物拼装的模样。我只能说,那情景就像一个软椎动物在直立行走,会使人的内心深处涌起极度怪异的感觉。
苏小婉猛地拉住我的手,不顾一切向校外走去。“跟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苏小婉的嗓子里竟也发出可怕的风鸣声。
我们与柳仲保持着距离,慢慢跟踪他。我偶尔将目光投向远处,建筑物在水雾中显得极不真实,像一场幻觉。我不断做着深呼吸,突然觉得这个黄昏非常沉闷。
护城河边起风了,树丛发出“沙咝吵咝”的声音,仿佛一堆虫子在啃咬树叶。
前面的柳仲忽然停下脚步,四处探望。我和苏小婉伏在树丛里,屏住呼吸。
柳仲似乎在寻找什么,脑袋僵硬地摆动,双臂垂在背后,手指弯曲。不一会,柳仲的肩膀猛地一耸,然后整个身体慢慢蹲下来,同时,伸长了脖子。
他的脖子很快绷直了。风中传来轻微的“噼啪”声。一声、两声。每响一声,他的头颅便快速震动一下。
“他在干什么?”苏小婉喘息着,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刚想捂住她的嘴,晚了,柳仲突然回头。对面正有一辆卡车经过,灯光投在他脸上。我的心脏几乎炸裂,强烈的窒息感裹紧了我。
柳仲的舌头微微伸出唇外,一些小小的红果沾在舌尖上,像凝固的血!
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明亮得像两盏灯……
我和苏小婉大叫着,逃出树丛。隐约听到柳仲喊了一句什么,但他没追上来。
(4)轻柔的吻
我和苏小婉在宿舍躺了三天,什么都不说,只是发呆。护城河的一幕总在眼前闪烁。梦里,我在黑暗中狂奔,冷风刮着面颊,我被什么东西裹住,血管不断收紧,发出“咯吱吱”的颤音……
然后我看到了柳仲。柳仲的双眼无比明亮,瞳孔发出夜行动物的反光,视网膜和虹膜间仿佛有银光的薄片,使他的目光泛着银色……
他的舌头上突然绽放红色小果,爆裂着血浆……
我在窒息中变得支离破碎……
接着我便惊醒了。
但我不会向别人说起护城河边的遭遇,一是不会有人相信,更重要的是,我怕柳仲报复我。
半个月后,我逐渐恢复过来,但苏小婉整天恍恍惚惚,瑟缩在宿舍角落,嘴里念念有词,任凭涎水挂满唇角。我希望她能哭出来,而她只是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知道,她已经在崩溃中麻木了。
又过了几天,苏小婉退学了。谁也说不清她去了哪里,同学们传说,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把她从宿舍领走了,而我那天恰巧不在,所以始终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近来我经常出现耳鸣,走路像在飘。那段时间,柳仲也请假了,没来学校。我的课桌旁空落落的。
一个星期三的下午,身体不舒服,我独自呆在寝室。天气阴沉,窗外的树僵硬地站着,铅灰色云团在校园上空飘移,不断向西南方向推进。
我忽然有个冲动,很想去护城河边看一看。在痛苦中挣扎了许久,我起身朝外走去。
一个小时后,我站到了当初那个地方。
周围没人,一片死寂。由于阴天的缘故,树林里光线昏暗。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四周,空中浮动着甜丝丝的腥味。一个东西落在头顶,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枚小小的红果。
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啪”地一声,微弱的声音,却令我悚然一惊。迅即转身,薄薄的雾气里什么都没有。
我捂着砰砰急跳的心口,再将目光投到脚边。
草丛明显有压过的痕迹,显然,柳仲经常在这里蹲伏。
我绕行一圈,仔细观察着——
身后又传来“啪”地一声,我惊跳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明显,我却不敢回头。后脖颈好像有凉气蔓延,如同一根冰凉的手指按在脊柱上,缓缓游移。
我瑟瑟发抖……
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抬起脚,沿着一条直线,僵硬地朝前走去。
不敢回头。不敢回头。
我的动作一定很可笑,像缠着三寸金莲的古代女孩,迈着小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