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做作,感动的张浩眼泪都下来了,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茶碗,送到嘴边儿喝了,倒有一半洒在了前襟上。
赵强说道:“张大人,这里没有外人了,崔大人你认识,这位是户部的田大人。”他指了一下田精明,然后又指着站在身旁的几名锦衣卫说道:“这几位是皇上驾前大内侍卫,你有什么冤情,因何被抓尽管直说,本钦差给你做主。”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崔明。崔明是山东省主主管行政的封疆大吏,二品的官阶,比赵强高了好几级,见赵强一到地面上就以主官自居,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心中有气,只碍于赵强是钦差,也不好直接反对,翻了一下白眼儿,只能颔首表示同意。
张浩这才说道:“赵大人,今年山东大旱,夏秋粮食绝收,以致饥民遍野,十室九空,吾皇圣明,下旨要求各地官府开仓赈灾,可是他杨立昌居然用麸皮煮水糊弄灾民。下官私下一打听,这兖洲府官库里的粮食已经叫杨立昌他们给私下倒腾光了。不仅如此,杨立昌为了弥补亏空,应付支前的粮饷,还勒令所属各县向农民催逼税粮,缴不起税的地方就抓了村长来枷号抵罪。”张浩越说越气,竟站起身来冲赵强说道:“赵大人,这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粮食缴税呀,您说这不是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吗!下官找到杨立昌为民请命,言语冲突之中指出了他私吞库粮的事情,这杨立昌为怕奸情暴露,将下官在府前枷号,还指示衙役对我百般侮辱,欲至我于死地,分明是想杀人灭口,万望大人为我做主伸冤。”说完跪倒在地抽噎。
赵强看着张浩缓缓说道:“我还以为这天底下没有清官呐,看来今天还真见到一个。”
张浩仰身说道:“不敢欺瞒大人,在下也算不上清官,也有通过诉讼官司收人家钱财的事情,但都是案子完结以后收的,从不敢因为收钱就乱断官司。可下官此番下乡催粮,眼见饿殍遍地,农民为求活命,卖儿卖女,就在我们县已经出了吃死人肉的事情,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去找他们催科,叫我良心何安呀!”
赵强越听越是撮火,恨不得立即将杨立昌给砍喽,可是皇上有令,叫他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再说让他在人家的地面上惩治一名朝廷四品大员也确实是有难度,他坐在那里抓耳挠腮的不知怎么办好,不禁转眼去看旁边的崔明。崔明看的明白,心道:“嘿嘿,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我面前充大,我看你怎么收场。”他故意眼望别处,不理会赵强。
坐在赵强下手的田精明也看出赵强的窘迫,不由开口提醒道:“赵大人,此事乃山东省地方政务,该交给崔大人去审理,您此次的主差是奉旨押运粮饷,切不可因其他事情耽误了正项差使。”
赵强一想也是,眼下先把正事办喽,待回了京城,把兖洲府这些事情告诉皇上,这杨立昌就难逃诛戮,想定了,他笑着冲崔明说道:“呵呵,崔大人,我觉得田大人说的有理,有您这位省府大员在这儿,我瞎跟这儿着什么急呀,如果为此耽误了军粮的事情,那我们可都脱不了干系呀。”他话里带刺儿的把崔明给装进去了。
崔明和杨立昌本就暗中勾连,也担心赵强会插手彻查粮库的事情,听赵强褪套儿,也就顺坡下驴,笑笑说道:“呵呵,既然赵大人让下官处理,在下是义不容辞呀,不过眼下要先将这批军粮的事情安排好,这个事情等过后再处理,不然要是真的耽误了大事,我们都担当不起呀。”说完,冲门外的衙役叫道:“来人呀,将张大人暂时安排到签押房里候着,还有,看在赵大人面上,把府外示众的那些人也卸了枷锁,暂时关到签押房去,过后本官要亲自问话。”
张浩知道崔明和杨立昌是一丘之貉,心知不妙,还想恳求赵强几句,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将张浩架起来就走。崔明在背后还叮嘱道:“你等对张大人要好生伺候,不可造次。”说完转头向赵强问道:“赵大人,这张浩说的只是一面之词,也不可全信,待明日安全送走了粮草,本官再详细查问,如此处置可行啊。”
赵强心道:“操,你们丫的那点花花肠子还想蒙老子,我早就知道这里的底细了。”他不愿和崔明纠缠,遂笑着说道:“当然了,这事儿交给您我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当初被赵强留在兖洲的那个侍卫疾步走了进来,那侍卫向赵强抱拳行礼,然后说道:“禀赵大人,小人有要事相告。”
赵强说道:“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在下遵照大人的吩咐,暗中跟踪那个书生,发现此人形迹十分可疑,他带着几个手下在各乡的饥民中串联,密谋聚众造反,而且他们已经知道大人要运粮路过此地,好象有意要劫持粮车。由于事关重大,小人又来不及向大人请示,所以将情况汇报给了杨立昌张大人,张大人已经谴人将那书生抓住了,但他的几个手下全部逃脱,所以小的提醒大人,千万要留意粮食的安全。”侍卫说道。
“哦。”赵强一惊,站起身来,问道:“那人在何处?”
“现在兖洲府的天牢关押。”侍卫答道。
“哦。”赵强缓缓坐下,思量了一下,对崔明说道:“崔大人,我这一路之上有点晕船,想先回去休息了,我看晚宴就免了吧,我实在是吃不下。”
崔明只好客气的说道:“那好,就请赵大人先回房休息,明天一早,本官亲自护送大人出发。”
赵强的住处就在府衙的后院儿,回到房里,赵强琢磨着既然已经有人在打这批粮食的主意,那此行的风险不小,沿途应该加派人手,而且张浩反映兖洲府杨立昌的情况也很重要,他将田精明找来,将这些事情写成奏折,由于对杨立昌异常的厌恶,免不了添油加醋的多指摘了几句,奏折写完,他将原来留在兖洲的那个侍卫叫来,吩咐道:“运送这批粮食风险太大,我拟折子奏请皇上加派人手护送,你连夜进京,亲自将奏折送到内阁,转奏皇上,此事紧急,不得迟误,你现在就出发吧。”
“是!”那侍卫领命离去。
第十五章 杀官放粮(二)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强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恼怒的起来开门,只见崔明、杨立昌、田精明等一干官员和随从都在院子里站着,杨立昌惶急的对赵强说道:“赵大人,在码头守卫的兵丁来报,有大批的饥民正在向码头集结,看样子是想围抢粮食,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赵强一听,一下子火了,气急败坏的说道:“还能怎么处置,还不赶紧到码头保护粮食去,丢了粮食,我们都得掉脑袋。”说完,也顾不得穿上棉袍,拔腿就走,崔明等一干人紧紧的跟在赵强后面。
码头上已经装好粮食的马车密密的排列在一起,兖洲府的守备带着手下的官兵和苏州府的官兵在马车外面围成一圈,保护着粮车。码头四周已经聚集了大批的饥民,但只是远远的分散在各处,三五成群的望着这里,不敢近前,而更多的饥民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赶来。
赵强一行人急匆匆到了官军围起的圈子里面,守备向他汇报,除了原先驻扎在这里的1000名官军、苏州府带来的500官军外,他又将守城的官军抽调了1000人,加上府衙的衙役等一共有近3000兵丁守护粮车,应该不会出问题。赵强这才略略放了心,他催促着说道:“崔大人、杨大人,我看别耽搁了,夜长梦多,赶紧整队出发吧。”
“好,出发、出发。”崔明冲守备吩咐一声,那守备立即召集赶车的车把势们准备出发,众士兵也都松了一口气,开始整队。就在这时候,灾民们看到粮车启动,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灾民们竟不约而同的向码头拥过来,押粮的士兵见状,赶紧又围着粮车站成了圈,亮出兵刃,紧张的注视着压过来的饥民。饥民们在距离士兵10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默默的站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将码头围的严严实实,对圈子里的人形成一股巨大的威压。赵强站在一块栓马石上向人群眺望,发现聚集在四周的饥民怕有几万人,而且远处还不停的有饥民在向这里涌过来。他从没有经历过这个阵仗,心里不由得发慌,崔明和杨立昌等人也是心慌意乱,如果军粮在他们的地界出了岔子的话,肯定是杀头的罪过。杨立昌忍耐不住了,他跳到阵前,冲饥民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啊!这是军粮,谁要是敢打劫军粮,满门抄斩,快闪开!”
饥民们鸦雀无声,没有人应答,却整体开始小步的向前移动,守粮的兵丁们吓的一步步的后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饥民看到明晃晃的刀枪,毕竟有点胆怯,有的停下了脚步,可后面的人还在向前拥,饥民的队伍开始有点混乱,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什么东西刺激一下,这些已经急红了眼的饥民就会蜂拥着冲上来,一场血腥的杀戮眼看就要爆发了。
赵强心里比谁都急,丢了粮食是死罪,但是他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么多百姓死在屠刀之下,他心里恨死了这个杨立昌,要不是丫挺的将库粮给私吞喽,早点开仓赈济饥民,何至于有今天这个局面呀。赵强正在那里运气,这个杨立昌也是倒霉催的,他见饥民要冲上来,慌的转身跑进圈子,一把抓住赵强胳膊说道:“大人,大人,那些暴民要冲进来啦,怎么办,您得做主啊。”赵强看着杨立昌的丑恶嘴脸,不由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道:“老子全是他妈你给害的。”他劈手一掌将杨立昌打倒在地,转身冷不丁的从站在身后的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把腰刀,怒骂一声:“我劈了你个王八蛋!”手起刀落,竟一刀将杨立昌脑袋砍了下来,鲜血从杨立昌的脖腔子喷出来,溅了赵强一脸。崔明、田精明、兖洲守备等几个官员看到这个情景,都吓呆了,守粮的士兵和老百姓们也都楞在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强被鲜血激起了性子,连害怕都忘了,他双眼血红仰天叫道:“操你大爷,反正老子来这世上也是白赚来的,死就死了,大不了还回去当我小混混去。”他拎着腰刀,瞪着崔明和那守备说道:“二位,我是皇上钦命的钦差,负责押运粮草,这批粮食就是我说了算,对不对?”
崔明盯着赵强手里的腰刀,那刀还滴着血,吓的筛糠一样的哆嗦着说道:“自然是大人您做主,大人您做主。”
“好!今天本钦差要代天行令,赈济灾民,皇上那里自有本官一人担待,决不牵累旁人。谁敢违命,他就是下场。”他用刀指了一下倒在血泊里的杨立昌。
听赵强要放粮赈灾,崔明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想道:“这样也好,如果真的打起来,饥民人数众多,而且都急红了眼,说不定官兵还真不是对手,要是那样,自己免不了遭杀头之祸,如今这个二百五将这个罪过揽了,那自己就可以脱了干系。”想到这儿,崔命躬身说道:“赵大人是钦差,代天行令,既然大人决议如此,下官不敢不从。”那兖洲守备同崔明一样的心思,也赶忙点头称是。
“好!”赵强俯身拎起杨立昌的脑袋,跳到一块栓马桩上,面对着众饥民扬声叫道:“乡亲们!大伙儿听我说,皇上有旨,要各地官府开仓赈济灾民,可这个杨立昌居然敢抗旨不遵,私吞库粮,戕害百姓,现本钦差已经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