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迷茫道:“下雨了。”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庞,而后招手命人递了一杯茶水过来,喂她喝下了,这才道:“时局不好,我打算要派兵镇压西南边境了。”
她“哦”了一声,旋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来少对她提国事,便是说了,她也不敢出声。
他说:“你不要担心,虽然没有把握,可是我很有信心,只要西南那面稳固下来,其他都不是问题。”她明知他的抱负,虽然担心不己,可是并不出言相劝。只转过脸去,看那雨水漱漱的打在芭蕉叶子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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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上前去关了窗棂,她一时垂了眼帘,心里反复纠结着那个问题,却不敢问,只好忍着。应天成将她的头向上抬了一抬,用枕头给她垫了起来,环在怀里沉凝了一下,继而才道:“最近可能不会太平,你现在既然有了咱们的孩子,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四处走动了,就是乐昌那里,只怕也要过两月才能走动。”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罢,便猛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接着便俯身呕吐起来。
他心疼的替她剥开散落下去的发丝,伸手在她瘦削的肩背上轻轻的拍抚着,这呕吐来的如此凶猛,以至于她都顾不上他还在自己身边,胸口剧烈的颤抖着,双手却不自觉的护住那气闷处。
“很难受吗?来,喝一小口水。”他将她抱回床上,让她在自己的手臂上躺好。凭心而论,他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可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将离(2)
往常哪个嫔妃怀孕,他都不过是派人送些赏赐过去,顺便晋升一下封号也就罢了。但此刻,见她如此难受,他心中也觉得万分的纠结。
他只恨不能替她身受了这些痛苦,他的子默,他心爱的女子,她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娇嫩,她哪里又堪受的这些折磨?
手抚上她尚且平坦如初的小腹,他忽然眼角就湿润了起来。
那里,有着他们共同的结晶。一个正在茁壮长大的生命,一个凝结着他全部爱与痴心的生命,那是一种生命的感动。
心中低低叹息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生不可断也。他生不可做情痴,人间天地著相思。
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爱上她了?又到底为什么爱她?他不知道,心中便是千转百回柔肠寸断,也找不到答案。
过了一会,他将头轻轻的依了上去,闭目趴在她的小腹上。如此良久,才听得她噗哧一笑:“现在还小呢,才一个月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响动?”
“我方才跟你说的是正话,子默,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在意这个孩子,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为我孕育的孩子。我不想你和孩子有任何意外,所以……你要答应我,千万事事小心在意,你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守护着,我不会叫你和孩子有任何意外的。”他眸间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旋即平静的隐匿了下去。
子默却忽然开心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便娇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将我母亲接进宫来?我听说,前朝后宫,也有过这样的先例。宁王的生母林妃,就曾经得到过这样的特许……”。
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慌忙别开了头。咬牙平息了一下胸口的艰涩,才哑声道:“不许你提林妃,她……是这个后宫里不能提及的一个人,更何况,那样的下场,我以后也不许你再提她。子默,你不会是她,我会给你幸福的,你会比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活的幸福……”
将离(3)
他最近向来都是温柔,从未有这般严厉而失态的时候。况且这话说的简直有些语无伦次,由惊惧的严厉到最后的温情,转变的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子默吓的一愣,随即只得点头道:“好!我以后不提就是。”
“子默,你放心,我会多抽时间过来陪你,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等这一场战事平息了,我就整日腻在你身边,便是你赶我也不走了……好不好?”眼中一点泪花闪过,他死死的忍住了,面上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嗯,那好吧!我乖乖的呆着,除了这附近,我哪里也不去。”她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毕竟后宫中人心叵测,自己也不是没有吃过亏。
他低头望去,见她一双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着自己,目光里的真切热烈却如一把刀,将他的心一刀一刀剐开凌迟着。
他几乎是本能般要逃开这目光了:“至于你家里,我会多加照料的,你放心,我只要你好好养胎,好好养着就行。“
她不怀疑他的话,见他无限爱怜的凝望着自己,那样子几乎是贪恋得像要将她用目光刻下来一样,她纵有柔情万千,再舍不得让他为难,说:“好吧,我这几个月安心养着,等孩子出世了……。”
他猛然将她兜头抱住,全身都惊的一阵一阵的抖动:“答应我,子默,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怎样,都不要离开我……”。
他几乎是在哀求,那语气那样的悲壮而无奈。她心中最柔软处猛的划过一丝痛楚,她怎能不知道,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竟掩不住心中潜在的恐惧,竟然出声这样哀求自己。
她轻轻叹息,继而才道:“我不离开你……不离开你……天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深深的叹息,他在叹息,这叹息带来炙热的泪意。他扬起头,生生的把眼里的酸涩咽下去。
将离(4)
深深的叹息,他在叹息,这叹息带来炙热的泪意。他扬起头,生生的把眼里的酸涩咽下去。
“子默……对不起,对不起……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我欠你的,我永远也还不清……可我不能没了你,我若没了你……便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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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前一天,皇帝果然下旨将陆浩天撤职查办,并令其立即交出兵符虎印,立即押解回京受审。陆浩天接到谕旨时,即刻拔剑杀了前去传旨的信使,当晚宣布自立为靖国将军,声称要“清君侧,擒佞臣”剑锋所指,竟然是皇帝的六弟宁王殿下。
皇帝自然不会等他挥师南上京师,早早筹备好了讨伐的繳文,于第二日清晨时分下达各州各省县镇。次日便有十万大军自明清门列队而出,直奔云州边境而去。
一场战事迫在眉睫,连日里宫中都是一片沉闷笼罩。连往年都要刻意隆重铺张的中秋盛宴,今年也破例免了。
子默孕中反应很是严重,她原本就身体虚弱,气血两亏兼之上次又中了宁王所下的香毒,此时受孕亦属非常勉强为之。负责照料养胎的梁太医,与其他几位年纪较大稳重老成的太医日夜轮班在紫陌殿的后殿随时候命,早晚请脉时时查看气色。
饶是如此,她还是日渐消瘦下去。每日吃下去的那些滋补汤水,不到一刻钟,转瞬又统统吐了出来。不但如此,她日渐精神短缺,每日神思浑沌,嗜睡却又觉浅。
往往是头一挨上枕头就开始梦魇,不停的梦魇……应天成每日过来几趟,见她如此辛苦,心里痛的不行,却别无他法可以想。
中秋节后,朝廷派出的大军正式在云州边境驻扎下来,与陆浩天所率的叛军也有了几次交手。间或有些好消息传来,只是过了九月,京中忽然起了一场大瘟疫,只是几日的大雨,京中便四处散步起了瘟疫,而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将离(5)
既然正值时疫,京中自然处处闩门闭户,街道上也少有人迹涉足。后宫中更是处处焚烧艾草驱邪避祸,皇帝连日操劳,调度军机粮草,几近无眠之下,人也消瘦了一圈。
加上子默的身体让他焦心不已,不出十日后,竟然发起了高烧,好在他素来底子好,几剂汤药服下去,情况也算渐渐好转了。
这日早朝过后,应天成便宣了工部与户部几位尚书和侍郎过来询问时疫的情况。其实时疫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八月底江南大水,苏杭两地逃难的灾民一路向北,水土不服,途中便有很多人病倒。
起先只是低烧腹泻,过得三五日,便是发高热,药石无效,倒毙途中,渐成疫症。慢慢由南至北,随着逃难的人传染开来,虽然数省官民百姓极力防措,但疫症来势汹汹,前不久均州之南的陈安郡已经有发病,而均州距离京城,只不过百里之遥了。
是以朝中各部阁都极是担忧,因为京师人居密集,且为皇城所在,一旦传入疫症,后果堪虞。
应天成听罢奏报,只是皱眉不语。良久之后,才哑声问道:“京师既有发病者,且不知你们有何良策应对,现下又是如何处置的?”
新任户部尚书李之信与侍郎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举步上前一布躬身道:“陛下,此次疫症来势凶猛,唯今之计,微臣认为只有关闭京城各大门,除急足军报外,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而后设善堂,收容患病的流民,定要将他们与常人隔离开来。臣已下令城中各药房,以杏林堂、妙春堂、素问馆、千金堂为首,共有三十余家极大的医馆药肆,由行会出面,联络其间,预备药材防疫。”
“这么说,现下京师中染上疫症的人,你们都全部拉去善堂了?”应天成闭上双目,不消细想,也能知道,进了善堂,只怕就是有去无回的。
“陛下,此乃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李之信硬着头皮如是回奏。
将离(6)
皇帝顿首不语,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朕自登基到如今,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想不到,如今却是两面相煎……”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去大融寺为生母上香祭祷时,寺中通云大师赠给自己的那句谶语,不由的心下更多感概。
一时问罢了余下之事,他便挥手命众人都退下了。杨清给皇帝奉上茶水,偷眼看了看天子的脸色,又悄然垂下了眼帘,躬身退到了一旁。
连日都是倾盆大雨,只浇的整个京师重地处处潮湿阴暗,皇帝心绪不佳,只有在见到子默时才会展出笑颜。几位负责照料养胎的太医精心伺候着,丝毫也不敢马虎。应天成细细看过脉案,对于子默进口的汤水更是命人严格查验,丝毫也不得大意。
现下子默虽然一日复一日的憔悴,但以太医们的推断看来,只要过了前三个月,后面当会一路顺畅下去了。他每夜照常与她同眠,便是深夜时分,自己也是要过去看一眼,方才安心。
这日又是大雨如注,宁王在府中听得雨声哗然,不由叹了口气。起身来随手推开窗望去,只见天黑如墨,便如天上破了个大窟窿一般,哗哗的雨直倾下来。庭中虽是青砖漫地,但已经腾起一层细白的水雾,那雨打在地上,激起水泡,倒似是沸腾一般。
他忧心政务军情,心中倒似这雨地一般,只觉得不能宁静。皇帝数日前便欲亲自出宫查看疫情,被他专折谏阻——因为城中疫病漫延,为着圣躬着想,还是留在宫中周全些
而京师中现在交通几乎断绝,而百姓间连婚丧嫁娶都一并禁了,谁也不相互来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上悬着香草蒲包,称为“避疫”。
他心绪烦乱,只在门前反复徘徊着,心中还有另外一件忧心之事。那日派去岐山行宫的人回来回禀,说是清点过所有的人口,殷家上上下下七十几人,主子下人一一点过,全部都齐了的。
将离(7)
因为事出突然,他亲自督察之下,只在得手之后便迅速撤离了行宫。那些尸首便随意陈列着,现场布置好之后,便只待有人发现异常,再由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