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夜风。”
女人又叫了一声,在这一声之中她的声线有些颤动,显然是某种情绪在滚动著异样的波澜。
“你……要说什麽?”
魔夜风被他叫的心都碎了,只是持续向她伸出自己的手盼著她能忽然改变主意上来握住。
“魔夜风……”
叫到第三声的时候,滚烫的泪珠已经顺著女人苍白的面容滚落下来一直滑到她仍在微笑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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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儿,你到底要说什麽!”
男人受不了了,这女人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在对他进行著无休止的精神折磨。
“没什麽,你只要记住你是谁就好。因为以後,我再不会提醒你了。”
慢慢的呼出最後一口气,幕清幽像是完成了此生最後的托付。就在魔夜风仍然不明所以的片刻,她已经毫无留恋的像一条白色的霓虹一般纵身跃下悬崖。
生与死就让老天来决定吧,他若是恢复了心智神乐嘱托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而她,却宁愿随著她所爱上的那个温糯的魔夜风而一同离去……也不愿意被嗜血的男人毁了她的爱恋。
“泪儿!!”
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像坠落的流星一般没入深潭不见踪影。
“泪儿!!泪儿!!!”
看著那一抹小小的倩影随著水花的平息而再也寻不见踪影,魔夜风跪在悬崖边上大声嘶吼著,回声震荡著山谷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要!!”
心已经碎了……而他的头也忽然像快要裂开一般。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疼痛不已的头颅在地上无助的打滚。就在这时,男人的眼前却恍恍惚惚的出现了无数混乱不清的记忆片段,就像是阴魂一般绕著他的身体挥之不散……
“泪……泪儿……”
用尽最後一点力气,男人呻吟著爬到悬崖的边缘,而後向前一扑──高大的身体也紧跟著掉下了悬崖。
55 回魂
肩头的伤口泡在水中依然在汨汨不停的流血,红色的血花在水中化开变成一朵朵瑰丽的浮云。幕清幽整个人被潭水浸泡著,得不到半点活命的氧气。姣好的容貌已经泛起死寂的惨白,沈重的衣袂在冰蓝色的水液中却像是蝴蝶一般飘出优美的姿态……
她并不挣扎,任由自己放松身体,像一条安静的人鱼一样在深水中沈浮。
如果能就这样优美的死去,那她一定会感激上苍终於眷顾到了自己。
人生在世将会面临无数种逼近死亡边缘的可能,能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慷慨赴死,也总比她继续以美貌来祸害天下要好得多。
什麽皇甫赢、什麽皇甫玄紫、什麽神乐或是什麽其他的什麽男人。她已经厌倦了不断周旋在不同的身体之间做一个心事重重的娼妓……
苟延残喘到现在,她短暂而孤单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莫过於这几天跟心智不清的魔夜风共同度过的日子。有快乐、有伤悲、有纵欲、有误会,但是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到最後却都让她的生命变得更加真实──
至少这个魔夜风曾经真心爱过她,把她当做玻璃娃娃一般捧在手心里疼宠并且这一切都与她的容貌无关。
至少他承诺过要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至少,他的心里有她。
所以幕清幽愿意死,并且执迷不悔。
因为对於一个女人来说,再也没有什麽比得到一个男人的深爱而更加令人幸福和满足的了……
只不过,在慢慢呼出胸腔之中的最後一口气时,女人脑海中却仍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纯白──
那就是,倘若魔夜风并没有因此而恢复记忆,那麽她的死就会不幸的沦为一场悲剧。
跳崖其实只是她无计可施之後孤注一掷的赌博。如若不是生离死别,那就断没有能真正一针见血的刺激到魔夜风的可能。但是要她真正的做到死绝,也就意味著她不能再亲自去验收赌博的成果。
这麽想著,幕清幽心中一冷,双眸慌乱的睁开,整个人都陷入仓皇的矛盾之中。
她的双手胡乱的划著水,但是寒冷的液体却像蚀骨的水银一样随著她嘴唇的开合而充盈进她的胸腔。水是最无情的自然,越是挣扎身体就越是下沈,到最後不得不掐住自己的喉咙以抗拒被水淹之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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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没有?他醒了没有?他醒了没有……
幕清幽几乎要在淹死之前就将自己的喉咙扼断。
不安袭击了她的心头,让她忽然之间一点信心都消失得荡然无存。她好怕会是那种最坏的结局,她好怕自己死了之後没有恢复心智的魔夜风又落到那个司徒星儿的手里……
然而就在这时,幕清幽的眼前却恍惚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用力的向她游过来……在除了蔚蓝还是蔚蓝的水底,对方的出现却带来身後耀眼的光晕,让人晕眩的宛如神冥降临。
“唔……嗯……”
男人越游越近,在她看清对方正是自己所担心的魔夜风之时,一条有力的臂膀便死死的缠住她,不顾一切的划著水将她往有岸的地方带去。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在呛了好几口水几乎快要昏过去的时刻,幕清幽仍然不信魔夜风这个家夥竟会随著她一起跳下悬崖。这跟她最初牺牲自己的设想完全不同,让她感动,也让她震惊。
两人互相缠抱著像游鱼一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爬上了岸,幕清幽背脊抵著冰冷的岩石,喉咙中已经被呛得说不出半句话。然而救了她的男人却看上去并无大碍,除了湿漉漉的黑发,与一双过於幽深的黑眸之外,他看上去一切如常。
“嗯……呕……”
男人紧抿著薄唇,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双手紧按著她的小腹努力将被她喝下去的水压出来。
“呕……呕……”
持续干呕著,幕清幽无力的张著嘴唇让冰凉的潭水一口一口的沿著她脸颊的弧度流到身体外面。她那双迷朦的美眸却一瞬不瞬的紧盯著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魔夜风。
“好些了吗,啊?”男人轻打她的面颊,却收不到半句回答。
“唔……”
下一瞬间,魔夜风却已经捏住了幕清幽的鼻子将自己的薄唇重重的压在她的口唇之上为她人工度气。
“嗯……咳咳……咳咳……”
来来回回被男人灌了十几口新鲜空气,幕清幽这才算是救回了一条命。在对方的帮助下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你、你为什麽要跳……傻瓜……”
不断的轻喘著,幕清幽轻轻抓住魔夜风的手臂靠在他怀里虚弱的说道。
哪知对方却只是耐人寻味的看著她,黑眸之中闪烁的光芒充满了复杂。
过了一会儿,魔夜风突然勾唇一笑,手指轻托起了面前女人的下巴将自己的俊颜凑上──
“好久不见了,小幽儿。”
56 新的问题
魔夜风醒了──
“唉……”
肩膀上缠著厚重的纱布,因为翻身的动作而牵扯了伤口正丝丝的疼著,幕清幽发出自昏迷又醒过来之後的第四次叹息。
那天在山涧里,她死里逃生的靠在魔夜风的胸口,像往常一样又是感动又是宠溺的叫他傻瓜。哪知对方脱口而出的一句“小幽儿”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惊厥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被包扎完好的躺在绝尘观里的房间内了。种种纠葛现在静下心回想起来,比经历一场梦境还要更加的不真实……
修养伤口的期间,灵乐道长来看过她一次,而她也将所经历的事捡主要的跟她说了。
听著她讲起自己孤注一掷的赌博,竟是要用性命去换魔夜风的清明。那经历过无数沧桑的老人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讶异之色,口中嚅嚅而念的都是“好险……好险……你这女娃儿还真是大胆。”
嗟叹过後,灵乐道长却又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小娃儿。觉得这貌美的姑娘果然是人中龙凤,将来绝对有能影响世人命运的大作为。
只不过,谈起魔夜风的恢复──老人却在欣慰之余又燃起一丝好奇的兴味。
因为据魔夜风所称,这个让她喜爱的小美人儿并不是叫什麽息红泪,更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而只是他在骁国时手下的一名武侍。
之後的种种孽缘,以及他将她送给皇甫赢做妃的事魔夜风也闭口不愿多谈。但是三三两两的语言碎片拼凑在一起,所得出的结论确实令人忍不住要哭笑不得。
那就是,虽然他记起了自己中蛊之前所有的事。包括他对幕清幽的残忍,以及与神乐之间坚定的友情。但是中蛊之中他被司徒星儿放肆对待,与跟幕清幽甜蜜的这几天却竟又被遗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麽说你不是那臭小子的女人?诶……我看不像啊……”
一面帮幕清幽换著肩膀上的药,灵乐道长一面自言自语的嘀咕。但是真实的情况她也明白对方肯定是有什麽不方便讲的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多追问下去。
但是这丫头明明就是喜欢著她家风儿的,可事实为什麽会是这样?两个郎才女貌的贤伉俪,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主仆身份。可当真是令人费解……
灵乐道长走了之後,幕清幽就一直被小道姑照顾著起居饮食。自己躲在这道观偏僻寂静的客房里养伤,没有再见到魔夜风也根本就不知他醒过之後又发生了什麽事。
现在她的心情万分复杂,一方面好怕再见到那个真实的、残暴的、阴阳怪气的男人。一方面又因为所爱的是同一个人而对他起了浓浓的思念之情。
怎麽办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幕清幽的心里泛起了愁思。
无数次的梦境之中,那个温柔腼腆的男人紧拥著她说著缠绵的情话。可是梦到最後,男人却攸的变脸,伸出一双鬼爪般的大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57 我是你大嫂
喝下一口清粥,她抿了抿唇,却又撕心裂肺的干呕了起来。
温润的米汁原本是为了滋养她虚弱的身体,但是现在她心里却难受的无以复加,连新鲜的养分都变成了苦口的黄连。
唉,也罢──
原本就是孽缘。
打从第一天起她惹上那个叫魔夜风的男人,生活就从未平静幸福过。
似是突然交接的两根红线,被命运之神戏谑的踢了一脚之後慌张的滚作一团。除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她没有从那个家夥身上得到过半点真心的怜爱。
好不容易他得了‘失心疯’,竟也懂得了牵起她的手傻呵呵的甜蜜度日。可是现在,这一切就这麽仓皇的结束了,干净的没有留下一缕尘烟。
讽刺的是,这一切还是拜她所赐呢……
“咳咳……呕……”
抚著自己冰凉的胸口,连日常的呼吸都显得那麽的微弱。幕清幽撑著床板头颅朝下,几乎要将胆汁都要活活的呕出来。
不甘心啊──
她张嘴大哭。
哭声却又静默得如同一出无人欣赏的悲凉默剧。清澈的泪水沿著苍白的颊面一寸一寸的滑落下来汇成心碎的小溪。干裂的喉咙像个哑子一样只能“呃呃”的挤出几声残破的单音。
为什麽这麽命苦,为什麽终究逃不出成为男人玩偶的命运?
所谓绝代佳人不过是替人牵线、遭人戏弄的工具。就连赌上性命做事换来的也不过是亲手将自己的幸福推向深渊。
寥寥数天过去,她躺在床上静修无用得好似一个废人。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开始想他了,想那个在试衣间里不知节制的拉她欢爱的男人,想那个会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的跟在她身後在市集里乱转的男人,
她的魔夜风,会亲手煮早餐给她吃。
她的魔夜风,会在河边同她放一盏祈愿的花灯。
她的魔夜风,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