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以为铁花娘定要逼着曹子英等人先吃菜,必定是另有用心,说不定是想在暗中助她和俞佩玉一臂之力,甚至也许已在酒菜里下了毒,想将曹子英等人毒死,如今一看,竟满不是这么回事。
铁花娘竟真的像是个初次下厨房的新娘子,急着想显显自己的手艺,菜里面也连一点毒也没有。
看来杨子江早已打定主意要将俞佩玉卖给俞放鹤了,只不过自己懒得出手而已,她虽然不怕曹子英这些人,但他们若收拾不了俞佩玉,杨子江迟早还是要动手的,俞佩玉只怕是难免要遭毒手。
朱泪儿越想越担心,这顿饭那里还吃得下去,她直想一脚将桌子??翻,能逃就逃,不能逃就索性先下手为强。
但俞佩玉却像是吃得津津有味,居然还仔仔细细用辣椒酱和醋去调青豆虾仁,调好了味再慢慢送进嘴。
朱泪儿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道:“你难道一辈子没有吃过炒虾仁么?”
俞佩玉将嘴里的虾仁全都咽了下去,又喝了口酒,才闭着眼长长吐出了口气,微笑着道:“这么好的虾仁,以后只怕很难再吃到了,最后的机会岂能错过。”
朱泪儿几乎要大叫起来,但想起俞佩玉苦斗至今,还是难免落人俞放鹤手里,心里又不觉一酸。
俞佩玉挟了块鸭子在她碗里,道:“这樟茶鸭乃是川中的名菜,虽不如北京烤鸭那么肥脆,但却别有一番滋味,你也????吧。”
朱泪儿瞧了他一眼,默默的将鸭子放进嘴里。
樟茶鸭果然香得很,但朱泪儿香在嘴里,苦在心里,就算比樟茶鸭再香十倍的菜,在她此刻吃来也是一样味同嚼蜡。
杨子江笑道:“能娶到个会烧菜的老婆,那男人就实在是走了运了,朱姑娘,其实你也该学学如何烧菜才是。”
朱泪儿恨恨道:“我看你还是娶错了人。”
杨子江笑道:“我难道应该娶姑娘才是吗?”
朱泪儿咬牙道:“你这么好吃,本该娶个厨子的,我只会炒蜈蚣,烧蝎子。”
杨子江大笑道:“据说剥了壳的蜈蚣乃是天下至脆至香的美味,几时我倒真想????姑娘的手艺。”
朱泪儿冷笑道:“你一定有机会的……”
她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铁花娘没有在菜里下毒,我难道也不能在菜里下毒么?”
但她也知道要在这些老江湖的眼前下毒,并不是件容易事,只有想法子先将他们的注意力移开。
桌上的点心有一盘糖醋排骨剩下的最多。
朱泪儿先看准了目标,忽然笑道:“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请教你们几位。”
杨子江笑道:“想不到姑娘你居然也有不明白的事,难得难得。”
朱泪儿道:“俞佩玉和你们的盟主非但远无冤,近无仇,而且远可以说是同宗,你们为什么定要苦苦的和他过不去呢?”
杨子江道:“连这件事姑娘都不明白吗?”
朱泪儿道:“嗯。”
杨子江道:“盟主到李渡镇上本是去找件东西的,但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着,而你们也居然没有被烧死,他怀疑东西一定是落在你们手上了,这样东西事关重要,他老得不到,当然是寝食难安。”
俞佩玉心里暗暗奇怪,他再也想不通那本全白的帐簿又有何重要,俞放鹤为什么如此急着想要得到它?
只听曹子英不住咳嗽,当然想打断杨子江的话,要他莫再说下去,但杨子江却相应不理,还是接着道:“何况,盟主下了很多功夫,也打听不出这位俞兄的师父来历和身世,难道他也和孙悟空一样,是忽然自石头里迸出来的?而且天生就有一身虽然不太好,但也绝不算太坏的本事?”
俞佩玉微笑道:“杨兄的师父和来历,岂非也神秘得很?”
杨子江笑道:“我的来历你虽不知道,但盟主却是知道的。”
俞佩玉道:“哦?”
杨子江道:“你来历如此诡秘,武功也不错,又总是在暗中和盟主作对,所以他就认为若不先除了你,迟早必成大患。”
俞佩玉笑了笑,道:“盟主也未免将在下估计得太高了。”
曹子英等三人脸色发白,都在瞪着俞佩玉和杨子江,铁花娘只是含情脉脉的瞧着她的丈夫。
这种机会朱泪儿怎会错过,她早已在那盘糖醋排骨里下过了毒,莫说五六个人,就算要毒死五六十匹马,这毒的份量也已足够。
怎奈这些人却偏偏像是对这盘糖醋排骨一点兴趣也没有,十七块排骨还是十七块,根本没有人下过筷子。
朱泪儿越等越着急,终于沉不住气了,自己先挟了一块咀嚼起来,一面嚼,一面喃喃自语道:“这排骨倒比虾仁好吃多了,不甜不咸,恰到好处。”
她以为自己这番话也说得恰到好处,谁知那些人却偏偏像是没有听见,筷子还是不伸到那边去。
俞佩玉却偏偏挟起了一筷,笑道:“这么好吃的排骨,我倒要????。”
该吃的不吃,不该吃的却来吃了。
朱泪儿简直气破肚子,又急得要命,只有伸出筷子在俞佩玉筷子一敲,将排骨敲了下来,娇嗔道:“这么肥的排骨你也敢吃?难道不怕发胖么,大肚的男人我却最讨厌了。”
杨子江笑道:“一个男人是否讨厌,和肚子大小并没有关系的,你看这位曹兄,肚子一点也不大,却讨厌得要命。”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既然不怕肚子大,为什么不敢吃呢?”
杨子江摇着头笑道:“我是回回,不吃猪肉的。”
朱泪儿眼睛瞟着铁花娘,道:“这么好吃的排骨居然没有动,各位也未免太不给杨夫人面子了。”
铁花娘笑道:“不吃也好,我正好留着??狗。”
曹子英刚伸出筷子,又缩了回去,干笑道:“在下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老婆说我胖,本来想????的,但夫人这么一说,在下倒不好意思跟狗抢肉吃了。”
朱泪儿气得牙痒痒的,但是也只有望着他们乾瞪眼,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硬将排骨塞进别人的嘴里呀。
曹子英摸了摸肚子,打了两个饱嗝,笑道:“其实在下等早已酒足饭饱,再吃只怕连肚子都要胀破了。”
杨子江悠然道:“既已酒足饭饱,就该办正事了。”
曹子英放下筷子,笑道:“在下还是先替嫂夫人将碗收了吧。”
铁花娘笑道:“用不着,我从小就喜欢听摔碎碗时的声音,何况这些也并不是什么好的瓷器。”
曹子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要放肆了。”
他先向赵强和宋刚两人打了个眼色,才瞪着俞佩玉阴恻侧笑道:“依在下良言相劝,俞公子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下等去走一趟的好,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赵强、宋刚两人一个已堵住了门,一个堵住了窗子,一个紧握着双拳,一个已抄起了钢刀。
杨子江拉着铁花娘退到一旁,笑道:“我们还是躲开些的好,你这件衣裳是新做的,莫要沾上了酱油。”
俞佩玉缓缓站了起来,向朱泪儿一笑,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走开吧。”
朱泪儿脸色发白,咬着牙道:“我这件衣服不是新做的,莫说沾上酱油,就算沾上血也没关系。”
她嘴里说着话,忽然反手一掌向曹子英拍了过去。
她年纪虽小,出手却是又狠又快,怎奈曹子英也是个久经大敌的老狐狸,早已提防到这一着了。
他身形一转,刀已在手,大笑道:“两位既然不识……”
『抬举』两字还未说出,他的嘴就像是忽然抽了筋,眼睛、鼻子、嘴,竟忽然间就收缩到一起,那模样显得又可怕,又滑稽。
朱泪儿亦不知这人为何忽然扮起鬼脸来了,也不禁怔了怔,第二掌还未拍出,曹子英身子忽也缩成一团。
再看宋刚、赵强两人,也早已滚倒在地上,身子已缩成个肉球,还在不停的抽搐着。
杨子江失笑道:“三位好生生的,怎地忽然变起把戏来了?”
铁花娘笑道:“他们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不变场把戏给我看怎么行?我这酒菜难道是可以白吃白喝的么?”
只见曹子英、宋刚、赵强三人已一路抽搐,一路滚了出去,三人嘴里都在伊伊呀呀的乱喊乱叫,但一滚出门,叫声就忽然停顿,朱泪儿赶到门口一看,三个人已一动也不能动了。
杨子江叹了口气道:“服了『牵机药』果然似牵机,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朱泪儿耸然回首,失声道:“牵机药?”
杨子江声道:“不错,牵机药,其药固然灵效如神,其名更是妙不可言,就连姑娘只怕也配不出这样的药,起不出这样的名字来。”
这『牵机药』乃是古来帝王要将近臣和妃子赐死时所用的毒药,与『钩吻』、『鹤顶红』,三毒并列,可称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三种毒药。
俞佩玉纵不使毒,这『牵机药』的名字却也听说过,动容道:“两位在酒中下了牵机药?”
铁花娘笑道:“公子请放心,酒里是一点毒药也没有的。”
杨子江道:“菜里也没有。”
俞佩玉道:“那么……他们中的毒是从何而来的呢?”
杨子江拿起双筷子,铁花娘拿起了酒杯。
他们还未说话,朱泪儿已拍手笑道:“妙极妙极,看来你们真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夫妻俩一搭一档,竟连我都被骗过了。”
她笑着向俞佩玉道:“还是你有眼光,早就看出了他不会害你。”
杨子江道:“那倒也未必。”
朱泪儿道:“你若害他就不会帮他将那三人毒死了,我倒一向错怪了你。”
杨子江淡淡道:“我害死他们,只不过看他们不顺眼而已,等我看你们不顺眼时,照样也会毒死你们的。”
朱泪儿笑道:“你这人真奇怪,别人都拚命喜欢人家说自己好,只有你,却偏偏喜欢人家说你是坏蛋,而且越骂你,你越开心。”
杨子江道:“我本来就是坏蛋,人人都说我好,我也不会变做好蛋的。”
铁花娘笑道:“他从小挨骂挨惯了,三天不挨骂骨头都会发痒的,我嫁给他就是为了这缘故,因为我就喜欢骂人。”
朱泪儿笑道:“看来你可真嫁对人了,能够天天骂老公,而且老公绝不还嘴,能嫁到这种人,实在是你的福气。”
杨子江笑道:“姑娘若是羡慕,为何不也嫁给我呢?”
朱泪儿眨着眼,笑道:“可惜你已经有了老婆,否则……”
杨子江道:“老婆不怕多,多多益善。”
铁花娘吃吃笑道:“我们两人一齐骂他,他更要乐不可支了。”
朱泪儿抿嘴道:“只可惜我不喜欢骂人。”
杨子江道:“原来姑娘也和我一样,是喜欢挨骂的。”
朱泪儿啐道:“刚说你是君子,你的毛病就来了。”
杨子江忽然正色道:“我本来就非君子,我如是君子,现在食俞放鹤之禄,便该忠俞放鹤之事,但我却吃里爬外,这岂是君子的行径。”
朱泪儿道:“这么样说来,你杀了我们才能算是君子了。”
杨子江道:“那倒也不必,只不过至少也该点住你们的穴道,将你们装在箱子里,送到俞放鹤那里去才是。”
他说起『箱子』两个字,朱泪儿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望到那两口箱子上去了,箱子很大,果然可以装得下一个人。
朱泪儿忍不住问道,『这两口箱子里是什么?』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