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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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全)-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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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周围将有军垦屯田,规模更大,建筑物到21世纪也有存留。
  就这样一路简易考察,三天后我们到达了龟兹。
  看到了熟悉的城墙,我的心跳快了好多,居然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不知道他在龟兹么?他现在多大了?他还记得我么?
  我们进东城门,结果要验文牒,我傻眼了。正在想要不要亮出我跟国师府的关系时,看到那个会说吐火罗语的波斯人塞了一袋东西给守门人,于是大手一挥我就进去了。
  是我熟悉的龟兹王城-延城么?大街小巷都有扫洒过,人们穿着盛装朝西面涌,脸上皆是兴高采烈的神色。我看看波斯人,他们对我耸耸肩。我只好逮着一个路人问这是在干什么。路人见我着汉装,告诉我这是行像节,等一会有宝车从西门载着佛像进城,巡行城市街衢,以示法相。
  行像节?法显和玄奘都记载过的印度及西域诸国最热闹的佛教节日?
  那个人看我有些发呆,以为我一个汉人不知道这个节日,便很热心地向我解释,自从佛陀涅槃后,信佛之人恨不得亲睹佛陀。所以大家想到在佛陀生日之时让佛像巡城,看到佛像之人如同见到佛陀本人,此刻许愿,比任何时候都灵验。呵呵,我也知道这个“行像节”的起源。不过在中原地区,行像节并没有流传,所以我来得真是时候,怎能错过这亲眼观看的机会?我跟波斯人道辞,他们带着这么多货物,肯定无法跟我一起行走。他们的头头想给我些钱,被我拒绝了。然后他拿出一串晶莹通透的玛瑙臂珠,定要塞进我手里,我只好收了。
  跟波斯人分手后,我随着涌动的人群,向西门走去。西门上临时搭了看台,装饰着大片大片的红色黄|色帏幕,环饰着鲜花,上面坐着衣裙鲜亮的男男女女,虽然看不清,也能肯定是龟兹王室和贵族。我被人挤着出了西门的边门,被迫往城门外走了几十步,终于找到一小片能立足的地方,踮脚往里看。红色的地毯铺了有百来米,直到西门的大门口。这时人头突然涌动,我赶紧跟着众人的眼光向城门外踮脚探头,只见两辆一模一样的巨型四轮车,足有四五米高,装饰得像个富丽堂皇的殿堂,垂着黄|色的幡盖。我曾在西门外大会场上见过的佛陀像立在车中,旁边还有两尊小一些的菩萨像。佛像都是金银塑身,身上穿着复杂的黄|色衣裙,戴着珠宝首饰。
  车子缓缓向西门驶来,到地毯处停住。这时只见穿着盛装新衣的龟兹王白纯从看台上走下,脱掉王冠,赤足捧一柱香高举过头顶,走向佛像。他看上去老了不少,体态又臃肿了许多。突然,我入定了,那个伴在白纯后面身姿挺拔的人,那个着金丝袈裟气度非凡的人,是他!真的是他!
  如同电影里演绎的一般,一切皆成虚影,喧闹的声音突然黯哑,只有他那么清晰地定格在整张画面上。
  他长大了,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吧。如希腊雕塑般高挺的鼻梁,大而明亮的眼睛,长长浓浓的眉毛。浅灰色眼珠流转时,仿佛能勘透世间一切。他紧抿着薄薄的嘴唇,鲜明的唇形让人心醉。他现在个子好高,肯定超过了一米八五。身板比十三岁时结实了很多,虽然还是瘦,却身材匀称。狭长的脸型,削尖的下颚,幽雅如天鹅的颈项,无一不线条优美。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脱俗的气质,立于人群,能让四周的俗世浊物,相形见惭。罗什,罗什,你怎么能变得如此俊逸如此优秀,看过这样的你,我回到21世纪还能对哪个男人侧目?
  白纯向佛像下跪,旁边侍从端来盛花的盆子,他将香插在佛像前的香案上,然后将鲜花撒向佛像。人群爆发出欢呼声,留在门楼上的王后带着众贵族亲女向下撒着各色花瓣。这时城楼上鼓乐齐鸣,车子开始启动,缓缓沿着红地毯向城里驶去。白纯一干人在前面领路,他也跟着走。我急了,扯开嗓子大喊:“罗什,罗什,是我,我在这里!我回来了!”
  人群一起向城门涌去,我被推推耸耸着,根本用不了自己动脚。他猛然回头,似乎在朝我这边看。我刚想叫,被后面的人一挤,跌倒在地。等我手忙脚乱爬起来时,他已经走远了。盯着消失在城门里的瘦长身影,我禁不住苦笑。他应该听不见我的叫声的,那么嘈杂那么混乱,他怎能听见?这时才感到手心和手肘火辣辣地痛,磨破一层皮了。唉,夏天的薄衣裳真是不好……
  我跟着大车在城里兜,到达诸如寺庙,宫殿时大车就会停下。然后有年轻男女身穿漂亮的丝绸,手托木盘旋转起舞。他们身上的襟带随风飘起,在乐曲高潮时向行人和佛像撒出木盘里的花瓣,引得人们鼓掌叫好。还有姿态妖娆的少女穿着轻柔的薄纱,两手捧金碗,赤足蹦跳着,轻盈而欢快,不时勾起左脚,双手反举高过头顶。这个舞姿,在敦煌和克孜尔壁画里都有表现。
  向一旁的老者打听这些是什么舞蹈,老者告诉我是盘舞和碗舞。盘舞需用盘盛黄、白、赤色的天雨之花,向佛和行人播撒,象征颂扬和礼赞佛陀。而碗舞则取材于佛陀六年苦修,吃住行都以极端的苦来克制自己,可是饿得快死了,仍然无法得道。最后在菩提树下终于悟道,创建佛教。佛陀悟道后便到河里清洗多年未洗的身,然后接受了一位妙龄少女一碗|乳糜的布施。这个碗舞便是表演少女向佛陀布施|乳糜的故事。
  舞蹈和音乐都很让人振奋,尤其对我这个来自21世纪的。可是我的心里好像老堵着个什么,眼光透过舞者,透过佛像,透过人群,始终在寻觅着那个不染俗世的削瘦身影……
  而每次,似乎看到他了,眼前人头晃动,再定睛看去,又无影无踪。我的幻觉么?想想“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栅处”。吸口气,蓦然回首,没有。搓搓眼,再环顾,依旧不见。
  天渐渐暗下,大街上的人还在载歌载舞中,我却不能不考虑住宿问题。离开喧闹的人群,走了几家客栈,都是客满。也是意料之中,咱的五一十一,旅游城市不也是人满为患么?想想是否要去国师府,只是怕自己的模样吓到他们。我当然长得不凶神恶煞,还算对得起观众。在我们历史系研究生班里也算是班花,当然,我们班是男生居多。但是,如果你看到一个过了有近十年或者十几年(我现在还能不确定到底这里的时间过了多久)的人模样没有一点改变,你会是啥反应?
  正在踌躇间碰到救星了,是那群波斯人。他们带我到波斯人专营的祆教礼拜堂,后面有专供住宿的地方,为往来的波斯人提供方便,类似于我们的陕西会馆,温州商会。我就在那里度过了回龟兹的第一晚。
  无论如何,你回来就好
  第二天那群波斯人就出发去长安了,我不是波斯人也不是祆教徒,自然不能再在祆教礼拜堂混吃混住了。我打算先逛逛,顺便找一下住处。
  大街上人依旧比肩接踵,又在往西门涌。我似乎听到他们嘴里嚷嚷着“Kumarajiva”。抓住一个中年人问,他说今天在西门外大会场有盛大的讲经会,是由远近闻名的Kumarajiva法师主讲,机会难得,赶紧去抢个好位子。
  后面的话可有可无地飘进耳里,我无意识地嗯了一下,腿飘飘然地就跟着中年阿叔走了。
  又来到这个“五年一大会”的大会场。昨天巡行的那两尊四五米高的佛像现在应该在城中某个庙里。会场里人声鼎沸,大家都是席地而坐。高高的会台上有个金灿灿的狮子座,上铺金线织就的锦褥,在艳阳下耀眼地闪着金光。我还是来晚了,只能坐在很后面。发现人群中女性比例高于男性,且个个脸色泛红,仰头不停朝前面的会台张望。唉,帅哥到哪都招人呐,哪怕是个和尚。今天如果换个干瘦的老和尚,是否还有这么多女观众?想起跟他讲解过孔子的“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不由莞尔。老夫子诚不我欺也。
  人群一阵骚动,女人们更是伸长脖子。我也迫不及待地向会台望去。有人上台了,却不是他,而是龟兹王白纯,领着一群贵族,排成一圈。然后,他出来了,仍是金线缝就的袈裟,神态淡定地走向台中间的金狮子座。白纯在金狮子座前跪了下来,两手捧出托举的动作。罗什一脚虚踩在白纯手上,另一脚踏在白纯肩上,坐上了金狮子座。人群都呆了,这么高规格的礼遇,别说我,连龟兹民众也是第一次见吧?他的传记里有写:“龟兹王為造金师子座。以大秦锦褥铺之。令什升而说法。”今天看了,才知不假。


  白纯等罗什坐定了,才带着众贵族盘坐在金师子座下首的地毯上。罗什开口了,用的是吐火罗语,我想是因为对着大众宣讲,梵文普及率不高。他的声音跟十三岁时相比,去掉了稚气,添了更多成熟,温润悦耳地熨着听众每一根神经。他先有几句开场白,简短而恭谦,让所有人听着都很舒服。他的演讲技巧又长进了,想必这些年他说了不少次法。
  然后进入正题,开始说法。他讲到佛陀住在舍卫国的祗树给孤独园中,有大比丘一千二百五十人。有一天,将到正午,佛陀和往常一样,披上袈裟,手持饭钵,进入舍卫王城乞食。不分贫富贵贱,依次沿门托钵。回到园中,吃完了饭,收拾衣钵,洗足后照常静坐。这时,长老须菩提,在众徒弟中,从座位上站起来,裸着右肩,以右膝跪在地上,双手合掌,开始向佛陀问教。
  然后我就晕菜了。他前面讲的都是故事性的,以我能会话的吐火罗语水平,加上回现代后特意看过很多有关他的资料包括佛学知识,连猜带蒙,我还能听出个道道来。可是,接下来都是艰深的佛法,虽然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很清晰,却绝大多数都是我不知道的吐火罗单词,还是一头雾水啊。想起在温宿时第一次听他讲经,记忆如同昨日般鲜明。其实,所有与他的记忆都是鲜明的,毕竟对我而言,只是不到一年前发生的事而已。
  他一摆衣袖,露出左手上缠绕的一串佛珠来。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我有个直觉那串佛珠就是我在离开前送给他的新年礼物?我定定地看着金狮子座上的他,距离虽远,却依旧能看到他的淡定从容,不由叹口气。
  罗什,这两天我总是围着你转,却总是走不到你身边。我也只能像那些眼里闪红心的女人一样,远远地望着你么?讲经啊,这次我不再逃了,你能看见我么?
  这场讲经历时两小时,他没有讲稿,连个咯楞都不打一下。在温宿时他讲了七七四十九天,虽然我只看了半天,但确定他也是没有讲稿的。早就知道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还是忍不住大大地佩服了一下。我非常痛苦地根据我能理解的20%得出结论:他是在宣传大乘“空”的义理,而他所讲的经文,就是日后他著名的译作之一:《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俗称《金刚经》。
  我背不出整本《金刚经》,但是回到21世纪,我刻意读过这本对罗什至关重要的经文。全段经文并不长,不超过五千个字,是以佛陀解空第一的大弟子须菩提与佛陀的一问一答来阐述。“空”理是最难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的,所以《金刚经》里有很多佛理深奥的句子,是为“无可说之说,不能言之言”。这部经书有六个版本,罗什和玄奘都翻译过,佛教界把罗什所译的称为旧译,而把玄奘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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