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门,是一个不太大的天井,高墙下面栽着一些绿色植物,给小院平添了一股生气。
正厅叫前客堂,有6扇落地木门,上面镶了玻璃,采光不错,然而,坐在厅里,从玻璃看出去只见一堵高墙。
与前客堂一板之隔有后客堂,里面摆了一张大床和一些衣柜之类的家具。
再往后走是厨房和通向后弄堂的门。
上海人习惯从后门出入,所以刚才在前门敲门就要等一会儿。
陈颖弘打着手势,姐妹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当然还得有人搀扶着化了妆的斯柯特。
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上楼的小扶梯就在厨房与后客堂之间,距后门比前门要近一些。梯很陡,攀梯而上,脚下木板吱吱作响,告诉我这房子的年岁。
扶梯转弯处的房间叫亭子间。
别看它低矮窄小,采光差,可因为被不少小说家提起过,所以,在中国知名度颇高。
楼上是陈太太的卧室,其格局与楼下相同,只是还有一个小门可通晒台。
晒台不大,放了些花盆,还晒着衣服。
站在晒台上,左邻右舍的居室尽收眼中,甚至对面人家在包饺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中国传统住宅中,庭院是必不可少的。
大型住宅中颇有所谓“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叹。
弄堂身处大都市上海,使用对象为城市中产阶级,地价,房价限制了住宅的面积,无法在住宅中留出大宅院。
而小小的天井也就充当了传统住宅中庭院的作用,使紧凑局促的空间增加了一些通透感。
从大尺度上说,弄堂住宅是一种高密度住宅。
建筑间距狭窄,缺少大面积室外空间。但从小尺度来说,天井的设置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缺陷,使房屋不觉拥挤,市内外空间交相辉映,在心里感觉上建筑密度被大大降低了。
走进上海任何一条弄堂,人们总可以听到不同的方言。
即使在上海生活久了,讲得一口上海话,年纪大的乡音难改,总还是可以让人辨得出是何方人氏。
许多电台就开设在石库门里,一套广播器材往亭子间一放,晒台上树一根天线,就可以对外播音。
据说,有一条弄堂里甚至挤了7家电台。
电台多了,好处是节目丰富,打开收音机,申曲,滑稽,评弹,唱歌,京剧,还有后来流行起来的越剧,样样都有。
坏处是一个波段上可能会收到两三家电台在同时播音。
而且这些电台根本没有隔音设备,弄堂里的声音,比如小贩的叫卖声,甚至邻居间的叫骂声,都与节目一起,通过电波传向四面八方。
这一仗非常漂亮,斯柯特是救出来了,可他并不愿意走,因为集中营里还关押着他的夫人和一双儿女,他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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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颖弘就是磨破了嘴皮子,斯柯特也不愿此时离开上海。
他说:“是男人就不应该逃避,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
二.
旧时生意场藏污纳垢,石库门弄堂就是一种标本。
这里,既有正当营业的工商业,也是烟赌娼诸毒存身之地。
弄堂里的另一大毒瘤是赌。
上海有过不少高档的赌场,那是普通人难以问津的。
而中等层次的,都去虹口香烟桥,以及鸡鸭弄,福康里,满庭,弄堂里的赌场,赌的方式包括压宝,挖花,与西洋赌场中常见的轮盘赌,吃角子老虎大异其趣。
当然更低档的赌客,如车夫摊贩娘姨所参与的赌博也更低级,或是参加花会的“开筒”,甚至到弄堂口;那些骗子们的“翻戏”,最后以被骗了局。
至于麻将,牌九,则深入许多家庭,赌博,消遣兼而有之。
文化人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石库门里也是文化人集聚之地。
不光是作家,也有不少享誉画坛乃至各界的艺术家,人文荟萃。
除了上面提到过的,蔡元培,章太炎,柳亚子,邹韬奋,夏衍,田汉,阿英,丰子恺,刘海粟,周信芳,胡蝶,汪亚尘,陈蝶仙等一长串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名单。
在日本上学念书的时候,宿舍窗前至少有一棵樱花树,她在窗下的书桌上放一张美丽中国女人的照片。
樱花的花瓣飘落进来,洒在相架周边,铺成一片虔诚的祷告之地。
中国女性的旗袍,日本女性的和服,都能体现一种东方特有的美。
旗袍之美在于放,和服之美在于收。就如中国的美是放眼长江滔滔,奔流入海的雄壮,日本的美是停驻在富士山头那一极点雪景的优雅。
在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母亲那一件件好像转花灯似的旗袍,母亲高兴的时候抱着她说:“以前在上海公司做生意,这些旗袍永远弹眼落睛!
她最爱穿白色。
母亲每次洗白色的旗袍都会非常费力,非要洗净不可。
“现在是你学以致用,报效天皇的时刻。”祖父亲自送她上了到中过的轮渡,父亲和母亲没有来。
祖父说:“他们太懦弱是没有资格为天皇英勇的战士送行的。”
一声:“报告!”
彻底打断了山口美惠子对往事的回忆。
第六十三章.赖以生存的方式
一.
纵横的小巷连在一起的密集民居,有红色或青黑色的屋顶,如棋盘一样展开,那就是上海石库门的弄堂房子。
海派建筑的石雕,砖雕和木雕最为著名,曾被誉为“三绝”,很难得以大饱眼福。
在这里,房屋的门框,窗棂,花墙多为石雕。
屋檐,门罩,墙壁多嵌砖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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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庭堂,板壁,梁柱则为木雕。
雕刻形式之多,造型之美,手法之新,实属罕见。
所雕鸟兽形态逼真,花草情趣盎然,人物形神兼备,真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雕刻就其艺术特点来说,明代的追求雍容大方,疏郎淡雅,而清代的则讲究玲珑精巧,细腻别致。
有一种雷同的摆设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就是置放在厅堂四周的古朴典雅的楹联条屏,上面书写的内容一般是一些为人处世富于生活哲理的警句箴言。
质朴的言辞之中透出一种豁达开朗耐人寻味的意蕴。
使人体验到中国特有的文化气氛。
窗外那叫卖薏米杏仁莲心粥的,虾肉馄饨面的,五香茶叶蛋的……。
种种小吃,零食,都可以在门口招之即来。
还有卖菜的,卖活鸡活鸭的。
弄堂口有固定的皮鞋摊,隔上一个礼拜上门修棕棚,洋伞,小五金的,还有弹棉花胎的……。
种种吆喝声,叫卖声,汇成弄堂里生动的一幕。
弄堂是近代上海人最重要的公共生活空间,每一条弄堂都自成一个小世界,排外也不攘内—哪家有生客上门,还没在弄堂里走多远,后背就已经被好奇的眼光刺得生疼了。
弄堂里是藏不了秘密的,哪一家的喜怒哀乐都逃不过别人的眼光。
弄堂邻居的眼睛最毒,嘴巴最狠,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天过海。
没办法,上海人的精明就是在小弄堂生活里磨练出来的。
靠东墙的水斗边放一只老式写字台,写字台的抽斗都雕了花的,看得出这花是直接从木板上扣出来的,很吃工夫,不象现在的一些就算是花梨木家具,那上面的花也是事先用机器刻好了然后再粘到木板上的,显得草率而浮华。
天长日久的关系,写字台的边缘被摸的滴滑锃亮,亮处是浮着一层灰的,所以看不出一点火气来。
西墙就靠着一只最普通的捷克式弯脚的五斗橱,它与那只沙发和写字台显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陈颖弘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五斗橱的五只抽斗都开着,它们象是最耐不得寂寞的,最哗众取宠的,因为它们离时代和现实已经很长远了。
也因为它们的存在才让你能感觉到这屋子里尚还残存的一点温情。
难怪她们所接触到的居民,无不显示出一种宁静,安详和恬淡的神情,这大概就是受到这种浓厚的文化氛围培养熏陶的缘故。
二.
马路只有几条窄窄的车道,被两边的法国梧桐密密地遮蔽,细碎的阳光从掌形的叶子中间落下来,落到一半就变作了一地蝉鸣。
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这样一对“姐妹花”,不但眉眼长相一般无二,而且永远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做一模一样的发型,用一模一样的手袋。
她们准时出现,从不落单。
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除了老资格的人,也没人能分辨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隔着这一路的浓荫和森严,清晨她们走在弄堂里,一路是熟悉的问候声。
和那些嘈杂声组成了很和谐的都市交响乐,总之这是一个充满人情味居住区。
在石库门狭小的环境里,上海人要给自己一个尽可能大的心理空间,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不能被理解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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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并非全爱抛头露面,有些被上海大亨收了进去,成了关在小楼里的凤。
名门望族的太太们却是丈夫事业的有力支持者,公关才能一流。
照片中的美妇,名叫徐文锦,做闺女的时候是上海华谊女中的皇后。后来被某人相中,成了官太太。
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惰的女人。
美容院里照样张贴着各式西洋美人头,要做最时尚的发型不需要费尽口舌,纤纤玉指对着照片一指,美发师便已心领神会。
当然“做头”急不得,晚到的请先排队,桌上有大把的时尚杂志供你翻阅,领一点世面,参考一下最新的时尚发布,原来时尚也是需要学习的。
一个自制的多宝阁把房间一隔为二,外面作公用餐厅,里面作姐妹们书房兼工作室,倒也显得十分高雅。
而客厅里的长沙发到晚上就成了蔡映雪的床。
再看她们的厨房,总共不过十几平方米,却摆了几个煤气灶具,几个切菜台和几个碗柜,那四面的墙上,则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锅。
如此巧妙的设计使人钦佩不已。
对老人们来说,石库门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建筑或住所,那日益积累的家常片段和邻里之间几十年不变的默契,早已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
上海的老式石库门里弄,洋溢着这个城市最本质最淳朴的气息。石库门也随着光阴的积累而逐渐酝酿成一种独特的老上海文化。
石库门多为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坡型屋顶常带有老虎窗,红砖外墙,弄口有中国传统式牌楼。
大门采用二扇实心黑漆木门,以木轴开转,常配有门环,进出发出的撞击声在古老的石库门弄堂里回响。
门楣做成传统砖雕青瓦顶门头,外墙细部采用西洋建筑的雕花刻图。
二楼有出挑的阳台,总体布局采用了欧洲联排式风格。
公寓弄堂是严加防范的,房间都是成套,一扇门关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墙是隔音的墙,鸣犬声不相闻的,房子和房子是隔着宽阔地,老死不相见的。
但这防范也是开明的防范,欧美风韵的,保护的是做人隐私的自由,其实是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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