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叶灵便跟着蒋邯出来,秦舒早替她准备好马匹。众人也不多话,叶灵便随傅羽一起离营,返回城中。秦舒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视线外,才转对诸将道:“都下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操练。”
诸将行礼告退,只剩蒋邯与他营帐相近,一道而行。没走几步,秦舒便道:“傅羽深夜赶来,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原来是虚惊一场。”
蒋邯却接口道:“褚贵妃生产,可不是什么小事。自从入宫以来,深得陛下宠信,就差一个皇后的名号了。今晚若是能顺利诞下皇子,说不定连这个名号都能补齐了。而且褚贵妃的父亲褚良,曾是礼部尚书。一度被陛下贬官为民,后来又起用为幽州刺史,这两年也深得陛下赞许。若能调回京城,必能取现在的尚书令马大人而代之。”
秦舒听他滔滔不绝地说完,才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军中校尉,成天不像着报国立功,尽瞎打听这些消息干什么?”
“切,我还不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出去被人嘲笑。”蒋邯又摇头晃脑地道:“再说了,身为臣子,就要投陛下之所好。既然陛下宠信褚氏一门,咋们是不是也该好好结交啊?”
秦舒斜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可惜了。你父亲若是不让你从军,而改入朝为官该多好。就凭你这份见识,封侯拜相,那也是指日可待。”
“多谢夸奖。”蒋邯倒也不脸红,坦然接受。走到营帐前,两人刚要作别,却又见一名士兵跑来,道:“禀将军,城中又有人奉诏前来,称有紧急之事。”
两人互望一眼,秦舒顿时就乐了,低声笑道:“该不是又有哪个贵妃生产吧?”两人又只好一同返回辕门。果然又见几名禁军在场,只不过不是刚刚离开的傅羽等人。
为首之人也是禁军校尉装束,但秦舒并不认识。那人见秦舒走来,忙行礼道:“禁军校尉孔锡参见秦将军。”虽然必胜营与禁军互不统属,但秦舒品级较高,禁军中出了都督萧刚之外,见了他都得行礼参见。
“孔校尉免礼。”秦舒又问道:“孔校尉奉诏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孔锡答道:“陛下紧急召见将军,请将军速随末将入城。”
“是。”秦舒愣了一下,虽然皇帝经常召他入宫,询问必胜营操练的情况。但却从来没有半夜三更召见,更何况今天晚上不是还有褚贵妃还难产么?这个时候皇帝召见自己,难道有什么要事发生?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命人把火龙驹牵来,跟着孔锡一起入城。
到了皇宫,由内侍引路,直至勤政殿。通传之后,秦舒才迈步入内,却见殿内除了皇帝李疆,还有楚王李昌、尚书令马钰、兵部尚书句郗三人。除了皇帝李疆满脸怒容,其余三人都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大礼参拜之后,秦舒便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见微臣,有何事吩咐?”
李疆似乎懒得开口,对句郗道:“句尚书,你告诉他吧。”
“遵旨。”句郗便道:“兵部刚刚接到军报,武陵发生民变。乱民杀死太守,占据城池。楚国公关千岁派兵征讨,却被叛军所败,损兵折将。如今叛军逐渐势大,有近十万之众,似乎有北攻襄阳之意。”
大充王朝这些年来,除了北征鲜卑之外,国内几乎没有战事。如今突然发生民变,而且占据武陵城池,杀死太守,打败官军,也难怪皇帝会如此生气。秦舒静静地听完,立刻明白皇帝召见自己的意思,便道:“区区刁民,不足为惧,请陛下宽心。微臣愿亲带必胜营南下,征讨叛逆。”
“朕就是这个意思。”李疆点了点头,道:“楚国公麾下兵将,虽不是我大充精锐,但毕竟是朝廷官军。居然败给一群乱民,真是让朕痛心失望。你必胜营已经建立两年,尚未有战绩,不妨借此机会,先让士兵尝尝实战的滋味。”
“微臣领旨。”秦舒也很想找个机会,看看必胜营的战力,能有这次机会,当然也不愿意放过。
李疆又立刻下旨让马钰汇合兵部、户部,筹备粮草军械,全力保障必胜营南征之行。最后又让李昌等三人先退下,只留下秦舒一人。
“子逸,你坐下。”李疆等秦舒谢恩坐下后,才继续道:“这次武陵民变,兵部本来是打算让镇南将军于轨,就近南下平乱的。但朕觉得你必胜营已经建立两年,却还没有任何的战绩,朝廷上下对必胜营还有很多质疑的声音。所以朕想借此机会,让你们好好表现一番。朕没有先跟你商议,你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多谢陛下恩典。”秦舒急忙道:“微臣没有。必胜营建立的本意,就是为了保护我大充国土百姓。更何况若是连这些乱民都不能战胜,微臣日后又怎么去面对更为强大的天狼营。”
“不错,这也朕最为担心的。”李疆低叹一声,道:“朝廷与鲜卑三年停战之盟马上就要到了,而塞外的战局也趋于平静。慕容宏毕竟不是他大哥的对手,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势力,只怕年内就要完全被慕容胜消灭。大充与鲜卑一战,势在必行,到时候你的必胜营,可就是朕取胜的一支奇兵啊。”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那就好。”李疆顿了顿,又道:“这次你南下平叛,朕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秦舒见李疆的表情,已经先明白了几分,再拜道:“陛下尽管吩咐,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全力以赴。”
“恩,你先起来。”李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民变,楚国公给朕的解释有些模糊,朕不太相信他的话。所以朕希望你在平定叛乱的过程中,能调查清楚此事的原委。而且这些叛军大多是朕的百姓子民,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大开杀戒,只诛杀首恶以及顽固,若有愿投降归附者,都要好生安抚,明白吗?”
“微臣明白。”秦舒刚开口答应,又听外面林甫高声道:“陛下,大喜啦。”
李疆虽然在与秦舒商议民变之事,但心中还是牵挂着正在生产的楮贵妃,听到林甫的这声喊叫,急忙道:“快进来。”
林甫匆匆跑入殿内,行礼道:“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产下皇子,如今母子平安。”
“太好了。”楮贵妃难产,李疆十分担心,本来是一直守候在外面。但是突然兵部传来武陵叛乱的消息,只好召集群臣商议,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们母子。如今听到林甫带来的好消息,才终于安心下来。而且得知又添了个儿子,自然心情畅快,对秦舒道:“朕也没有别的事情交代,你先回去准备,两日后出征。”
“是,微臣也恭喜陛下,恭祝小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秦舒知道李疆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楮贵妃身边,所以也不废话,马上告退出宫。
刚出宫门没多远,就见路旁有辆马车。秦舒认得是楚王李昌的车驾,急忙下马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殿下。”
李昌掀开车帘一角,笑道:“你上来说话。”
“是。”秦舒领命上去,车厢内布置的相当舒适安逸。秦舒在李昌对面坐下,便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自从秦舒建立必胜营以来,由于担心皇帝疑心。他与楚王之间,很少交往。不过一年前,皇帝为了培养皇子,让几位成年的皇子入各部历练。楚王李昌协管兵部,而秦舒的必胜营总还归属兵部,所以两人才渐渐恢复交往。但这样深夜交谈,也还是第一次。
李昌低声道:“父皇单独留下子逸,可有什么话交代?”
秦舒如实回答后,李昌便冷笑道:“果然不出孤之所料。武陵民变,楚国公上奏,说是刘汉余孽挑拨。孤就觉得其中必有内情,看来父皇也有同感。你去之后,一定要查明实情。这两年,老五仗着楚国公的势,在朝中隐隐有了几分势力。这次若是让楚国公受些责罚,也能打击打击老五的嚣张气焰。”
这两年来,皇帝一直不立储君,几位成年皇子,大都对储位生有觊觎之心。而眼前的楚王李昌无疑是最有实力的人,既是最年长的皇子,而且又很得皇帝的赞许。但并不是说,他就一定能继承大统。老五晋王李茂,虽然还是比较喜欢酒色,但也做了几件漂亮差事,得到皇帝的嘉奖。所以很让李昌紧张,才会这么关心武陵民变之事。如果当真与楚国公有关,那么对扳倒晋王一派,就很有帮助。
“末将明白。”秦舒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起身道:“殿下请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李昌点了点头,又道:“你这次出征,是必胜营的第一仗,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能失误。乱民有近十万之众,必胜营只有五千人,本王和句尚书商议了下,可以让镇南将军于轨再调拨一万兵马,听你调遣。至于粮草军械之事,本王自会与句尚书足给足食,你只管安心杀敌便是。”
“多谢殿下。”秦舒却道:“不过陛下并没有多派兵马的意思,于将军那一万兵马,末将可不敢调用。”
李昌看了秦舒片刻,忽然问道:“你当真有把握?”
秦舒胸有成竹地道:“不过是些乱民而已,而且楚国公麾下也还有兵马相助。末将若还是不能取胜,岂不辜负了必胜营的名号?”
“也罢,既然你有把握,本王也不必多费事去向父皇讨取诏命。”李昌说着,突然叹息一声,道:“子逸,虽然你去了必胜营,但本王一直当你是心腹。这两年父皇一直不肯立储,说什么要选贤立贤。如今几位兄弟都卯上了劲,暗中你争我斗。本王无疑是他们的头号障碍,处处都得小心谨慎,生怕一时不慎,便无翻身之机。如今父皇的心思,都在褚贵妃身上,宠爱无以复加,若是今晚褚贵妃诞下个皇子,只怕……”
“殿下。”秦舒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末将刚出宫中出来,褚贵妃确实诞下个小皇子。”
“什么?”李昌吃了一惊,片刻才摇手,道:“你先退下吧。本王也该回府去准备贺礼了。”
“是,末将恭送殿下。”秦舒下车之后,目送李昌马车离开。刚准备上马,却听背后一阵马蹄声,有人喊道:“前面不是大哥吗?”
秦舒转头,正是傅羽和叶灵并骑而来,身后还有几名禁军。傅羽见到秦舒,立刻笑道:“小弟奉命送叶小姐出城,不想正好遇到大哥。小弟正好可以偷懒了,呵呵……”
秦舒骑上火龙驹,也笑道:“知道你急着回府陪公主,这差事就让为兄代劳吧。”说着故意正色道:“末将恭送驸马回府。”
“大哥真是不识好人心。”傅羽向叶灵瞟了一眼,笑道:“小弟可是在给某些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呢。哈哈,兄弟们,走。”说完便带着那几名属下打马离开。
叶灵住进必胜营后,虽然表面上对秦舒还是比较冷淡,可是稍微有心的人,就能看出她的那点儿女心思。再说傅羽尚了永宁公主之后,夫妻之间还能有多少秘密?叶灵的心思,也就从永宁公主的嘴里,传到傅羽的耳内。傅羽当然也很快就告诉了秦舒,只是秦舒一再装糊涂。现在被傅羽当着面开了玩笑,不仅叶灵羞得满脸通红,秦舒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样傻傻地等了一会儿,秦舒终于道:“傅贤弟就爱开些玩笑,叶小姐千万别在意。”
“我知道。”叶灵的回答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那我们出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