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也不得不佩服师弟心思敏锐,这么快就能洞悉真相。因为在桓晨早朝进贡之前,他和计无用确实再次检查过那套餐具的安全。薛瑜虽然有些怀疑是秦舒搞鬼,但也实在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到皇宫内下毒。现在听到秦舒这样分析,薛瑜也觉得豁然开朗,叹道:“想不到皇帝竟然如此狡诈,使用这等毒计,便可将世子长期拘押在洛阳,当作人质。使蜀国公在成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秦舒叹了口气,道:“朝廷马上就要和鲜卑慕容胜开战,陛下担心蜀国公乘势而起,不得不以桓晨为人质。可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只好出此下策,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不过师兄请放心,我看陛下并没有取桓晨性命的意思。等到朝廷北伐,击败慕容胜之后,说不定陛下龙颜大喜,便会开恩放桓晨回成都。多则三年五年,少则一年半载,师兄且宽心等待便是。”
“你存心气我是吧?”薛瑜瞪了他一眼,怒道:“如果我也在京城,住上三年五载,岂不是把一生都浪费在这了?”说完又将语气逐渐放缓,道:“师弟,我知道你向来足智多谋。为兄深夜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追究是谁下毒,只是想问问师弟,可有办法让为兄返回成都?”
“这个简单啊。”秦舒很轻松地道:“只要让世子奏请陛下,要修书回成都报平安,师兄就可以乘此机会,返回成都便是。”
“说的轻巧。”薛瑜听秦舒的口气,完全是想敷衍自己,又不禁怒道:“真这么简单,我又何必来找你?皇帝下诏,整个蜀国公别居,不论仆役丫鬟,无令不得擅离半步,否则就地正法。刚才禁军围了别居,就派人逐一清点人数,少了一人都要拿世子是问。为兄来找你,也是乘着天黑,冒了极大的风险。想要让皇帝同意,派人送信回成都,我看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可就难办了。”秦舒皱紧眉头,显得很无奈地道:“既然陛下是这样的旨意,那小弟也无能为力了。”
“你少来这套。”薛瑜哼了一声,道:“当初你既然想在酒杯上下毒,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你若是不肯想办法,帮我返回成都,我把你与人勾结,陷害蜀国公的事情,统统告诉桓世子。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反正我留在洛阳,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
“师兄这话说的。”秦舒急忙陪着笑,道:“其实小弟早就给师兄,想好了一条妙计。只是担心师兄不肯答应,所以迟迟不说。既然师兄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小弟就只好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师兄听完以后,可千万不要怪罪小弟。”
薛瑜见他终于肯说实话,满口答应下来,道:“师弟你说就是,为兄绝不会怪罪于你。”
“那好。”秦舒便凑到薛瑜耳边,缓缓将自己心中的计谋,细细说出。薛瑜听的脸色数变,良久才道:“师弟果然高明。这等连环毒计,普天之下,除了师弟你,怕是再没人能想出来。”
“师兄过奖了。”秦舒虽然听出薛瑜语气中的不悦,但丝毫不惧,笑着道:“此计虽毒,但对师兄百利而无一害。实是小弟为师兄,设想出的一条绝妙之计。”
薛瑜铁青着脸,不愠不火地道:“何以见得?”
秦舒的神色,明显比薛瑜轻松很多,笑道:“师兄,当初你我兄弟二人,奉师尊之命下山。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成就大业。可是三年过去了,小弟只是个从四品的必胜都督,而师兄更只是蜀国公府的一名侍卫。大充王朝四海升平,你我兄弟空有一身本领,却苦无展示的机会。所谓乱世出英雄,只有天下大乱,才会有你我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如今朝廷即将与鲜卑开战,小弟还能有效命疆场,立功封爵的机会。可是师兄远在西南,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弟我拜将封侯,而束手无策?”
当年下山之时,薛瑜就对师尊的安排极为不满。论武学计谋,薛瑜自认是不及师弟。但师尊也不该偏心,让师弟到京城洛阳,而让自己前往蜀中。很明显,在蜀国公帐下,肯定不如在京城发展有前途。所以听到秦舒这席话,薛瑜心中来气,打断道:“别说了。你说的没错,天下不乱,你我兄弟便永无出头之日。就按你的计策行事,你说需要我干些什么?”
“师兄想明白了就好。”秦舒终于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只要师兄能按小弟说的去做,稍加时日,便一定可以称雄西南,独霸一方,可比小弟威风了许多。”
“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不用先给我这些空口大话。”薛瑜显然没有秦舒那么乐观,瞟了他一眼,道:“计无用也算是老奸巨猾,师弟可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不然一着不慎,可是全盘皆输啊。”
“这就要看师兄你了。”秦舒微微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道:“那套象牙餐具,一直都是由计无用保管,可是上面却有毒。难道世子大人,会这么轻易饶了他不成?如果师兄能够,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纵使计无用再老奸巨猾,怕也难以撇清干系。”
“妙,果然是妙计。”薛瑜终于展颜笑道:“计无用素来爱用奸计。三年前,蜀国公夺取汉中的时候,便是他定的计谋,陷害汉中太守张浴。现在师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计无用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那就这么定了。”秦舒站起身来,道:“师兄来这也很久了,还是赶快回去。若被人看见,可是欺君之罪。”
“好,为兄就先走了。”薛瑜也急忙起身,道:“为兄现在行动不便,外面的事就全靠师弟了。若真能如师弟所言,为兄定不忘此大恩。”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嘛?”秦舒亲热地拉着薛瑜的手,道:“师兄回去,还要多加小心啊。我猜计无用对你,也会心存怀疑,所以千万要小心慎重。”
“为兄理会的。”薛瑜笑着点点头,然后放开秦舒的手,出门离去。秦舒还亲自走到门口,目送师兄的背影。表面上是一幅,兄弟相亲的场景,但两人心中所想,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文 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2008…9…8 14:26:26 本章字数:5579
薛瑜从秦舒家出来,又趁着夜色,赶回蜀国公别居。此时的别居,已经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按照禁军都督萧刚的命令,每天早饭的时候,禁军都要入内清点人数,绝不能走漏一人。
桓晨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昨晚被萧刚在府内,闹了个鸡犬不宁,桓晨屁也不敢放一个。至于别居中的家将仆役,平日都是仗着蜀国公的势,眼睛全长在脑袋上。可在禁军面前,也都服服帖帖,唯唯诺诺。
以薛瑜的身手,轻易地就避开禁军,进入别居内。外面有上千禁军守着,安全绝对有保障,所以府中原该有的值夜家将,也都回房睡觉了。薛瑜一路走回自己房间,都没遇到半个人影。薛瑜正暗自庆幸,不想推开房门,立刻就傻了。原来,桓晨、计无用、陆云三个人,都坐在他房间里,似乎就是在等他。
“属下参见世子。”薛瑜立刻上前行礼参拜,乘着说话的机会,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桓晨铁青着脸,并没说话。反是他身后的计无用,笑呵呵地问道:“薛侍卫,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
薛瑜抬眼看着桓晨,知道瞒是瞒不住了,便如实答道:“回禀世子,属下是去找我师弟秦舒了。他是皇帝身边最宠信的人,说话很有分量,所以属下想请他为世子说几句好话。”
“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哦?”桓晨显然对薛瑜的解释不满意,冷冷地道:“那秦将军怎么说?”
薛瑜急忙道:“我师弟说,谋害陛下,是灭九族的大罪。他也不敢胡乱向皇帝进言,不过若能尽快找到真凶,就一定能还世子的清白。”
“你还敢骗我?”桓晨猛地一拍桌面,怒道:“你师兄弟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设局诬陷本世子。现在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还本世子清白。你当真以为本世子就那么好骗么?”
“世子这话从何说起?”薛瑜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冤枉,不知是谁在世子面前,进谗言诬陷属下。但属下对世子确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薛侍卫。”计无用捏着下巴的几根胡须,道:“你不用再狡辩了。自从知道你与秦舒的关系后,老夫就开始怀疑你。你师弟尚且在皇帝身边为将,你又怎会甘心来我蜀中效力?莫不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接近世子。为的就是今日下毒,陷害国公千岁和世子。”
“世子。”薛瑜急忙道:“你可千万不可相信他的话。刚才属下与师弟商议之后,倒是觉得计先生才是下毒的最大嫌疑人。他如此诬赖属下,多半是想转移视线,撇清自己。”
“哈哈。”计无用见薛瑜反咬自己一口,不怒反笑,道:“老夫跟随国公多年,素来忠心不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薛瑜啊,你现在当真是狗急跳墙,胡乱咬人了吗?”
“世子容禀。”薛瑜指着计无用,道:“那套贡品自从郭公子,欣赏完毕之后,便一直由计无用保管。便是世子要看,也需征得他的同意,更别说属下。试问,在计先生的一双慧眼之下,属下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下毒,而不被他发现?世子请再想想,若是真有人下毒,会是谁更有机会?”
薛瑜这几句话,说的相当有道理。计无用隐退之前,在蜀中就已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以他的计谋武艺,怎么可能被别人下了毒,还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贡品一直都是由计无用保管,除了他之外,别人也不可能接触到那只象牙杯。
桓晨听得将信将疑,转眼看着计无用,道:“计先生,你怎么解释?”
计无用见世子起疑,当真是欲哭无泪,急忙道:“世子,你怎可轻信他的话?他明知不能抵赖,便想将祸水引到老夫身上,以此制造混乱,才使他有机会脱罪。”
“世子。”薛瑜也马上接口道:“请相信属下,定是计无用监守自盗,事后又贼喊捉贼。”
其实对于桓晨而言,计无用、薛瑜都曾是他最亲信的人,可是现在两人却互相攻讦,且又都找不到坚实的证据。桓晨也不知道,究竟该听信谁的话,不禁喝道:“都住口。”然后望着一言不发的陆云,道:“陆先生,你怎么看?”
他最信任的三个人,两个争执不下,当然只好询问第三个。陆云似乎对刚才的争吵,充耳不闻,正闭着眼睛养神。现在被桓晨点名问起,陆云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道:“属下觉得,计先生、薛侍卫对国公和世子,都是忠心耿耿。”
显然他这样的回答,让三人都不满意。计无用更是皱紧眉头,刚才他发现薛瑜不在房间的时候,就特意私下找过陆云。而陆云当时的口气,也似乎答应帮自己说话,可是怎么现在突然改口?
桓晨见属下这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开口让大家各自回房。岂料陆云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贡品上的毒,多半是内鬼所为,因为外人几乎没有几乎接触到那只酒杯。”
“不错。”计无用还以为陆云,马上要帮自己说话,急忙道:“那依先生之意,究竟谁最可疑?”桓晨也迫切地需要陆云的意见,眼巴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