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璇本是一心想要为爱徒讨还公道,但接到皇帝这道旨意后,却又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微臣遵旨。”心里却觉得皇帝自从北征失败后,又连遭变故,心性似乎变得更加让人难以琢磨了。
正文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08…9…8 14:06:00 本章字数:7056
叶璇退下后,李疆又拿起楚王那份改革官制的奏折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老三啊,老三,你若真是有那么深的心机谋害两位兄长,又能有这么厉害的手腕来治理朝政。朕这个位置便是让你来坐,也不算冤枉。不过真要是那样的话,朕这些年可就算是瞎了眼啦。”说完又看了一会儿,才将奏折放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嗜酒如命、轻浮好色的儿子,晋王李茂。
李疆双拳紧握,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这些儿子,要是谁再心怀不轨,必须严厉惩罚,不能再像齐王那样宠着、护着了。突然间,李疆觉得很累,要是自己跟太祖皇帝一样,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多好,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儿子兄弟相争了。
“是。”林甫缓缓地走入殿内,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谨慎,生怕走的过快,或者是发出声响,惊惹了皇帝。
这个太监倒是很忠心。李疆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林甫的大腿,当初被困赤城时,几十大军缺少粮食。身为皇帝的李疆,也不能敞开胃口的吃饱,几天下来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还是林甫忠心,见到皇帝日渐消瘦,硬是从大腿上剜下块肉,让膳房做成肉羹献给李疆。
大充代汉建国,深知两汉阉宦之祸,所以严禁宦官干政。后宫所有宦官都只有职务之分,没有官阶大小。可是从北疆回京后,李疆便破例给林甫赏了个五品的官阶。虽然只有品级,没有官衔,甚至也没有权力,但也体现出了皇帝对他的宠爱。
朝廷百官也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林甫受宠。官大的,自然不会怎么样,但那些小点的官员,便想着如何专营。不少人开始给林甫送礼、送钱,但林甫并没有恃宠而骄,将这些财物尽数封好,亲自带着来到皇帝面前请罪。李疆在责罚那些官吏的同时,也对林甫的忠心大大褒奖了一番,从此更是引为心腹,一应饮食起居都由他负责。
“有什么事?”李疆刚开口询问,林甫便马上答道:“娘娘刚才派人过来,请陛下去凤栖宫议事。”
皇后一直卧病在床,虽然李疆每天都会过去一次,但从来皇后都没有主动让人来请他。所以李疆听后觉得有些惊讶,问道:“来人有说是什么事吗?”林甫摇了摇头,道:“没有。奴才已经准备好龙撵,陛下可要起驾?”
李疆点了点头,林甫便马上转身,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摆驾凤栖宫。”
一路上李疆都在猜测,皇后为什么突然请自己过去。齐王之死,虽然皇后嘴巴上没有怎么说,但心里着实很怨李疆。李疆自己也清楚,所以对皇后十分愧疚,每天不论政务再忙,也会抽空去探望一次。但每次皇后的脸色都是冷冰冰的,态度也相当冷淡。今天居然主动让人来请,李疆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为什么。不过既然爱妻相请,李疆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刚走入宫内,就听有人道:“儿臣拜见父皇。”李疆抬眼一看,却是五子晋王李茂,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李茂急忙答道:“儿臣是来向母后问安的。”
李茂之母原本是桓皇后陪嫁的丫鬟,被李疆宠幸后,生下李茂。母以子贵,而且又是桓皇后身边的人,后来便被李疆册封为德妃。德妃原本就是桓皇后的丫鬟,因为桓皇后之故,才得以被李疆宠幸,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德妃素来对皇后十分敬重,时常到皇后宫中走动,两人关系极为密切。因而李茂到皇后宫里来向她请安,不仅是按照大充礼制,应该如此,便是他母亲德妃那里也是这样必须要求的。
平日李疆倒不觉得奇怪,可是刚才听到叶璇那些话,不由对眼前这个儿子有些另眼相看的感觉。李茂见父皇的目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打转,心里十分紧张,虽然极力克制,但衣角却还是有些微微地抖动起来。
这就是叶璇口中所说的“不简单”吗?李疆看出李茂的紧张,微微摇头,道:“朕有话和你母后说,你先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李茂如逢大赦,刚要告退离开,却听内室皇后的声音道:“茂儿也跟着进来吧。”李茂又只好看向父皇,李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不愿意违背皇后之意,便道:“那就一起进去吧。”
李疆走进皇后卧室,又吃了一惊。原本以为皇后应该是躺在床上休息的,却不想她非但将朝服穿戴整齐,而且还直愣愣地跪在地下。“你们怎么不扶娘娘起来?”李疆看皇后面色苍白,额头虚汗淋淋,显然已经跪了有段时间。他虽不知道皇后是什么用意,但还是心痛不已,便迁怒旁边的宫人,喝道:“若是娘娘有个好歹,你们凤栖宫内所有人都……”
“陛下不要怪她们。”桓皇后打断李疆的话,道:“是臣妾自己跪着的,不关她们的事。”语气仍旧是冷冰冰的。
“这是为什么?”李疆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隐隐觉得肯定和李茂有关,不由地向他看去。李茂倒是老实,立刻跪倒在地,道:“儿臣有罪。”
“什么罪?”李疆突然又觉得叶璇说的极有道理,这个儿子确实有些不简单。
李茂急忙道:“儿臣刚才来探望母后时,一不小心将鲜卑使团入京之事说了出来。请父皇责罚。”
“你……”李疆正不知该如何训斥李茂,却听皇后道:“臣妾想问陛下,茂儿若是不说,陛下打算瞒臣妾到什么时候。”
“朕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永宁公主之事,李疆更觉得愧对皇后,只好叹道:“先起来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还能说什么。”旁边的林甫急忙伸手去搀扶皇后,道:“娘娘,凤体要紧,您还是先起来吧。”
“臣妾不起来。”桓皇后甩开林甫的手,冷冷地道:“臣妾想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你……”李疆一脚踹向李茂,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然后亲自上前来扶皇后,柔声道:“朕知道对不起你,但当时情势危急,朕也是不得已。”
桓皇后见皇帝亲自来扶自己,便跟着站了起来,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道:“可是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让她……”话未说完便早已经泣不成声。
“你们都到外面去等着。”李疆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后才对皇后道:“朕也舍不得。你该知道,永宁是朕的心头肉。别说远嫁塞外异族,便是离开这京城半步,朕的心里也会一直牵挂着。可朕是天子,当初若不以此议和,赤城数十万儿郎就不能平安南归。现在若是不答应此事,就是失信于天下,而且又会挑起两国之争。朕不能为了她……”
“臣妾明白陛下的苦处。”桓皇后咳嗽几声,勉强停下道:“可是建儿疯了,吉儿死了,臣妾身边就只有永宁一个人了。陛下怎么还能忍心再让她远嫁塞外?陛下,难道要臣妾在连失二子之后,还要再失去这唯一的女儿吗?”
“朕对不起你。”李疆紧紧地抱住皇后,眼泪也跟着滑落下来,道:“咱们还有昌儿、茂儿,这些不都是咱们的孩子吗?”
“不,不一样的。”桓皇后推开李疆,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道:“陛下,臣妾这些年在宫内,向来处事公允,从来没有私心偏袒任何人。就是抚养昌儿,臣妾也是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儿一样看待。可是臣妾不是圣人,建儿、吉儿、永宁才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不奢望他们能比别的兄弟多享福,但臣妾也不希望他们比其他的兄弟多受苦。建儿、吉儿就不说了,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永宁什么错也没有,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远嫁塞外苦寒之地,就算是当王后,又怎么样?臣妾不要,臣妾只要她在臣妾的身边。”
“你这是在为难朕。”李疆摇了摇头,道:“永宁错,就错在她不该生在帝王家。”
“不,这不是她的错。”桓皇后又突然跪在地上,道:“这么多年来,臣妾从没有求陛下一件事。就是当初陛下放逐臣妾的兄长去益州,臣妾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可是这次,臣妾不能听陛下的,永宁不嫁。”
李疆看着皇后冷冰冰的面庞,不由长叹一声,道:“永宁不嫁,不仅朕失信于天下,而且两国战事必起。朕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桓皇后平静地道:“如果臣妾能有办法,既使陛下不失信于天下,又不挑起两国战事;那么陛下能不能让永宁不嫁呢?”
“有这样的办法?”李疆早就在想,但却没有想到,不禁道:“若真有这样的办法,朕又怎么舍得让永宁去受苦呢?”说着便将皇后搀扶起来,道:“起来仔细说说。”
桓皇后这次没有拒绝李疆的好意,任由他扶着自己坐下,才道:“臣妾的计策也不算什么妙计,但勉强可以一用。臣妾只要永宁在身边,也不在乎她的公主身份。臣妾恳请陛下在宫中制造一次意外,让永宁公主这个封号永远消失。”
“你是说让永宁诈死?”李疆摇了摇头,道:“朕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事关重大,若是稍微有风声泄露出去,其后果会更胜悔婚。鲜卑人受此欺辱,怎能甘心?而且朕只有这个女儿,永宁死后,谁来担任和亲公主?要是仿造前汉旧例,只用个宫女,赐以公主名号,恐怕鲜卑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臣妾早就为陛下考虑好了。”桓皇后心里默叹一声,才道:“诈死之事,只要做的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有永宁死后,和亲的人选,臣妾听说雍国公郭援有个女儿,不仅生的十分美貌,而且知书达理,应是上上人选。鲜卑也该知道四姓国公在我大充的地位,既然陛下再没有公主,能娶到国公之女,他慕容胜也该知足了。”
李疆怔怔地听着皇后把话说完,良久才苦笑道:“朕记得前两日,雍国公还说将女儿嫁给老三冲冲喜,他能答应将女儿嫁到塞外?朕的女儿是女儿,郭援的女儿就不是啦?”
“臣妾管不了那么许多。”桓皇后站起身,道:“若是陛下不答应,臣妾便跪死在这里。”说着便又作势欲跪。
“胡闹。”李疆伸手扶住皇后,恼道:“那这事朕也要问问郭援的意思,他若是不肯,朕怎好勉强?四姓国公都是国之柱石,朕不能为这些小事为难他们。”见皇后眼中的泪水又要滚落下来,李疆只得道:“朕答应你,与郭援好好商量此事。郭家世代忠良,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多谢陛下。”桓皇后见李疆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便过分紧逼,只好道:“那就请陛下做主了。郭援是个聪明人,料来不会违抗陛下圣意。”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郭家自郭援祖父郭淮开始,三代为将,为大充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倒头来,李疆却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舍弃郭家的女儿。郭援表面上不会说些什么,但心里能不怨恨吗?李疆微微摇头,又安抚了皇后几句,才道:“安心养病吧。朕还有些事,先走了。”他实在不愿再多在凤栖宫逗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桓皇后看着李疆的背影,又流下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