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疆见永宁受伤,皇后病重,已经下定决心让郭援之女代嫁。所以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道:“郭爱卿,朕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陛下真是折杀微臣了。”郭援听皇帝说的客气,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妙,但礼制所在,还是不得不道:“陛下但有所命,微臣必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昨晚宫中失火,宁儿被大火烧伤,不能再远嫁鲜卑。”李疆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道:“朕闻爱卿膝下有一女,美而贤。朕欲收为义女,嫁与慕容胜……”
“陛下……”郭援听来,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急忙跪下道:“微臣只此一女……”刚准备开口婉言拒绝,却发觉李昌在向自己连使眼色,心中顿有所悟。虽然永宁公主受伤,但与鲜卑和亲的事情却拖延不得,而且以鲜卑慕容胜此时的身份地位,也绝对不会甘心娶一个只有公主头衔的名门淑女,除了这女子也有着和皇室公主差不多的尊贵身份。这样的话,自己的女儿就是不二人选,皇帝虽然口中说是商量,但心里只怕早已经认定此事。自己若是再三推辞,必然会惹怒皇帝,到时候一道圣旨,强迫赐婚,自己还不是必须听从?倒不如现在爽爽快快地答应,免得多生事端。
郭援虽然再三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改口道:“微臣只有一女,但陛下有命,又事关两国和亲大计。微臣虽然万般不舍,也愿送女出嫁。”
李疆何等老辣,焉能看不出郭援的心思?轻叹道:“是朕有负爱卿。”
郭援以头触地,受宠若惊地道:“陛下厚恩,微臣万死不足以报,何况一个女儿?愿陛下再勿出此等言语,微臣不甚惶恐。”
“好。”李疆点了点头,道:“朕就不再多说了。爱卿先回去告诉令嫒,朕明日便下诏,公布此事。”
“微臣遵旨。”郭援再拜告退。李昌本要随后告退,皇帝却问道:“朕让你先知会郭援,怎么你没有告诉他吗?”语气中隐隐有责怪之意。
李昌急忙跪下道:“儿臣本来是想今日早朝完了,向母后问安之后,再告诉郭国公此事。不想郭国公也入宫探望母后,所以儿臣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李疆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淡淡地道:“下去吧。”李昌这才行礼告退。等他离开之后,桓皇后看着李疆,问道:“陛下怎么对昌儿如此严厉?”
“有吗?”李疆微微一笑,道:“朕向来都是如此。”
桓皇后却摇了摇头,道:“臣妾知道陛下的心思。但昌儿行事历来小心谨慎,老成持重,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热血**,陛下若是再过分苛责,只怕昌儿会越来越小心,失了锐意本性,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说的有理。”李疆沉吟片刻,却又道:“可是朕再也不敢放纵这些孩儿,还是严厉些好。”
桓皇后知道,在李疆的心里,其实已经十分喜欢李昌了,但又害怕过分表露出宠爱,让李昌走上齐王李吉恃宠而骄的老路。所以李疆才会处处敲打着李昌,希望他不要犯错。这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帝从以前的过分宠爱,变成现在的过分苛责,走了两个极端,也不知是对是错?
正文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08…9…8 14:06:02 本章字数:6619
大充天佑二十九年春正,皇帝李疆下诏改元至德。诏曰:朕登极以来,承天庇佑,二十有八载。然朕德行不修,以至北征失利,劳民伤财,皇子内乱,朝政不安。故朕改元至德,修德养民,停息干戈,天下太平。
慕容昭与拓拔雄本来不十分乐意,但见永宁公主确实受伤,而且容貌被毁。慕容昭更是将心比心,谁愿意娶个破了相的女人当老婆?何况是堂堂的大燕国母。再者郭援位列大充四姓国公之一,她的女儿虽然不及公主身份尊贵,但也是千金之体。李疆没有像两汉和亲那样,随便找个宫女充数,就算是很有诚意了。慕容昭、拓拔雄两人又怎敢有异议?
既然鲜卑在和亲的事情上让了一步,李疆在这件事上也就只能稍作退让,任命皇三子楚王李昌为送婚使,礼曹尚书褚良为副使,带禁军护送宁国公主远嫁鲜卑。
李昌接受这项任命,原本有些不高兴,觉得区区小事,不必堂堂皇子亲往,欲上表固辞。但是秦舒却道:“殿下,如今太子被废,国本不稳。陛下就算有心再立储君,但子嗣众多,且皆无远名。殿下固然有平乱、监国之功,但知者甚少,且多有叶璇、于轨等人之助。殿下这次授命护送公主出塞,看似无足轻重,但一路行去,却能令殿下名扬天下,此其一也。鲜卑者,国之大患,殿下若志在天下,则应用心勘察,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其二也。有此两便,殿下何不欣然领旨?”李昌乃从其言,受命北行。
一路车马劳顿,不日便到了范阳境内。此时虽然已经开春,但北方大地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秦舒骑马行在路上,大有故地重游的感觉,不由动了谈性,为李昌指点北国风光。李昌虽然不习惯北方的天寒地冻,但第一次领略冰雪景色,也颇有兴致,倒不觉得寒冷。
两人说说笑笑,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马蹄声,接着一支黑甲骑兵迎面而来,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秦舒在北方久住,认得是燕国公麾下精锐亲兵,乃道:“殿下,是黑甲精骑,想必是燕国公派人来迎接殿下。”
那队骑兵如疾风般驰到队伍前面,为首将领认得车驾,急忙喝令部属勒马,自己却滚鞍落地,高声道:“大充燕国公麾下骁骑将军江昀,奉燕国公之命,恭迎楚王殿下、宁国公主殿下。”属下一干骑士也都大声道:“恭迎二位殿下。”数十人声音洪亮,响彻四野。
李昌奉诏送婚,所过郡县皆要安排食宿。而且李昌现在又是年纪最长的皇子,所有官员都尽心巴结,燕国公傅恒派人前来迎接,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李昌策马上前,道:“江将军请起。”
江昀再拜而起,垂手道:“燕国公在城内恭候二位殿下,请二位殿下随末将入城。”李昌乃道:“将军请在前引路。”
“是。”江昀翻身上马,身手极为矫健,指着旁边一人道:“你快马回城,禀报千岁,说本将有幸迎接到二位殿下,请千岁在城中做好准备。”那人拱手一礼,立刻拔马而去,片刻就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殿下请。”江昀说了一句话,便让属下军士在前引路,自己则跟在李昌左右。李昌见这些骑兵刚才来时如风,现在又缓缓而行,但不论快慢,马蹄落地如一,毫无杂乱。不禁赞道:“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黑甲精骑。”
“多谢殿下夸奖。”江昀躬身行礼,脸上忍不住也有些得意。却听旁边有人轻哼一声,道:“比起我鲜卑骑兵来,还差的远呢。”正是鲜卑兴平王慕容昭,不知什么时候也从马车里出来,骑马到了前面。
原来当初两国交战,慕容昭奉命攻打右路北平郡,但却被傅恒带兵击败,部众损失惨重,其中就不乏黑甲精骑的功劳。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当然要出言讥讽。
他此言一出,黑甲骑兵都怒目相视。江昀见他装束,知是鲜卑使节,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是冷冷道:“这位大人若是觉得黑甲精骑徒有虚名,不妨想想上谷城下的累累白骨。”当初老公爷傅俭带着三万亲兵,坚守上谷城,抵抗鲜卑数十万大军。虽然这三万兵马损失殆尽,但鲜卑伤亡人数更在一倍以上,所以江昀才出此言。一则是不忘旧恨,二来也是想告诉慕容昭,我大充将士比起鲜卑兵马来,更胜一筹。
慕容昭当然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李昌恐他脸上挂不住,乃笑道:“如今两国和亲,结为秦晋之好,永息干戈。江将军,以后不要再提这些话,有伤两国和气。”
“末将领命。”江昀虽然口上这样回答,但看慕容昭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仇恨。虽然说两国是停战修好,但对于这些曾经在疆场上失去过亲人、朋友的军人来说,仇恨是永远磨灭不了的。
因为有宁国公主的车驾在内,送亲的队伍走的十分缓慢,等到了范阳城下,已经是日暮西山。燕国公傅恒带着城中大小官员,在城下等候多时,见到车驾前来,都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外面这么耗着?傅恒身位一方诸侯,身着大红蟒袍,站在百官之前。等车驾靠近,傅恒才上前行礼,道:“燕国公傅恒,恭迎两位殿下。”
四姓国公地位尊贵,李昌不敢失礼,急忙下马还礼道:“有劳公爷久候,孤实不敢当。”傅恒又与他客气几句,引见城中几名重要官员,就打算请李昌入城。
二人刚刚上马,忽又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江昀快步走到傅恒身前,道:“禀国公,是镇北将军徐铮。”傅恒原本含笑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李昌见他脸色不悦,抬眼望去,就见一队骑兵由北而来,约有五百骑,也是黑盔黑甲,但却不同于燕国公麾下的黑甲精骑。大充军中,除了禁军之外,以黑色为主,但还辅以其他颜色,而各个国公麾下亲兵又略有不同。黑甲精骑乃是全身黑色,没有一丝杂色,而来的那队骑兵头上顶着红缨,身上还夹杂些青暗颜色,正是大充军队的标准装束。
那队骑兵转眼就到了城下,为首大将身披红袍,虎背熊腰,满脸虬须,抱拳道:“末将徐铮,特来迎接二位殿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声若闷雷,李昌虽然与他相距尚远,但也清晰入耳。
镇北将军官阶二品,手握一方军政,不容小视。李昌急忙道:“将军免礼。”徐铮放开双手,又对着傅恒道:“末将不请自来,公爷不会见怪吧?”
傅恒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淡淡地道:“将军虽然不受本爵节制,但身为边将,无令擅离防地,似乎也有不妥。”
徐铮哈哈笑道:“公爷放心,末将若无陛下诏命,岂敢擅离守地?塞外非我属地,陛下担心二位殿下的安全,诏命末将亲自带人护送。末将不敢耽搁,兼程赶来,未曾知会公爷,还请恕罪。”
傅恒听他有圣命在身,也不再多说,缓缓道:“区区几百人,本爵还招待的起。江昀,带徐将军部下到营中休息。”
江昀领命后,走到徐铮前面,对着他身后的几员偏将,道:“列位,请吧。”那几人都看了看徐铮,见他点头,才跟着江昀离开。这些骑兵离开后,场面又显得轻松许多,徐铮又大笑几声,道:“公爷不是打算就让殿下在城外站一夜吧?”
傅恒心道:若不是你来打搅,早都该进城了。口中也道:“是本爵失礼,殿下请。”李昌也笑了笑,道:“公爷请,将军请。”徐铮纵马来到李昌、傅恒身旁,又笑道:“久闻燕国公府上藏有美酒,末将今日可要叨扰了。”
“将军尽管放心,敞开地喝,本爵绝不吝惜。”傅恒说完便不理徐铮,只是和着李昌并骑入城。
宁国公主是女眷,不方便接见众人,只好安排到傅恒内宅,由燕国公夫人接待。至于李昌、褚良、徐铮、慕容昭、拓拔雄等人则由傅恒设宴款待。席间,大充官员不住向李昌、褚良二人举杯敬酒,至于慕容昭、拓拔雄二人却十分的冷落。这里是边关,不必内地各郡。那些地方虽然知道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