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铮本来对慕容宏的叛逆行径就很不满意,现在又被他利用,不由勃然大怒,骂道:“真是卑鄙无耻。本将军素闻鲜卑人个个都是男儿丈夫,今日方知传言有误。”
慕容宏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冷然道:“将军请慎言。”他身后的心腹亲兵,也纷纷向徐铮怒目相视。
徐铮还待再骂,却被秦舒止住,又都默默关注前方战局。秦舒心中也不住地纳闷,难道慕容胜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虽然慕容宏的叛军占尽了优势,但却还是没有能够突破宫墙。慕容宏看了片刻,便有些着急,不住的指派身边的生力军到前面去,轮番进攻,就差没有亲自到前面去参加攻击了。
“殿下,段王爷求见。”慕容宏正郁闷的时候,突然有亲兵前来禀报。慕容宏心中一喜,笑道:“快快有请。”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见段嵬带着些亲兵护卫前来。慕容宏急忙迎了上去,道:“见过段王爷。”段嵬也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老夫听说四殿下准备夺回天王之位,便急忙带着属下兵马赶了过来,虽然人数不多,但也希望能为殿下尽些绵薄之力。”
果然是只老狐狸,我都起兵打了大半夜的仗,你这会才姗姗前来。还不是因为看到我占尽了优势,否则怎么肯带着兵马赶来相助?慕容宏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嘴巴内却道:“多谢王爷美意,我不胜感激。”
鲜卑四大部落,分别为慕容、宇文、拓拔以及段氏。慕容自不必说了,宇文部几年前又被慕容胜剿灭;拓拔氏出了个拓拔雄,乃是慕容胜的心腹爱将;所以能得到段氏部落首领段嵬的支持,慕容宏心里大为高兴,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坐在天王宝座上的情景了。
段嵬有和慕容宏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开始关注前线的战事。看了一会儿,便道:“殿下的军队明明占了优势,怎么却还没有攻下王宫呢?不如让小儿前去试试。”说完对着身后一名鲜卑青年道:“彘儿,出来见过四殿下。”
段彘急忙走到慕容宏身前,跪拜道:“叩见四殿下。”
“段兄弟请起。”慕容宏急忙亲自伸手搀扶,手掌刚刚接触到段彘的时候,却见段彘猛然起身,反手将慕容宏的双手死死抓住,然后将他扑倒在地。段嵬带来的护卫也都立刻发难,纷纷拔刀砍向慕容宏的亲兵。措不及防下,慕容宏身边的亲兵死伤大半,余下的都纷纷后退,远远将段嵬等人围住。
慕容宏这才发觉上了当,厉声道:“段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嵬却冷笑道:“你当老夫真要陪你谋反么?现在老夫就要带着你,去向天王陛下请赏。四殿下,多有得罪了。”然后又走到秦舒面前,行礼道:“秦护卫,不知楚王殿下在什么地方?老夫怎么没有看见。”说着目光也在赵乾的身上转了几转,显然不明白是这么回事。
秦舒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一直以来只知道汉人尔虞我诈,想不到这些鲜卑胡人也都如此阴险狡诈。段嵬居然会是慕容胜扭转败局的关键棋子,别说慕容宏想不到,秦舒也根本没有看出来,眼前的糟老头,还有这样的胆量气魄。急忙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等见到天王的时候,在下自当详细禀报。”
“好。”段嵬也不追问,静静地退到一边。他带来的护卫在外围成一圈,与慕容宏的亲兵对峙。外面突然杀声大作,显然是段嵬带来的人马正在进攻慕容宏的军队。
慕容宏眼见自己功败垂成,也顾不得身份形象,开是破口大骂,并且向着外围的亲兵下令,让他们进攻。可是此刻慕容宏的脖子下面已经架了好几把弯刀,他部下亲兵投鼠忌器,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段嵬听他骂了片刻,才冷冷地道:“殿下还是省些力气吧。外面是三殿下和拓拔将军领兵,相信你的部下很快就会被消灭。你还想想该如何向天王陛下请罪吧。”
“三哥回来了?”慕容宏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你骗我,他们不是去平定段荥了吗?”
段嵬嘿嘿冷笑,道:“四殿下怎么现在还不明白?你救出我那逆子的当晚,老夫就亲自前往天王帐中请罪。好在天王陛下英明,知道老夫不会去救那逆子,不禁没有怪罪老夫,还好言安慰。天王陛下如此对待老夫,老夫又怎么能不尽力相报?其实天王陛下早就怀疑,逆子是被殿下所救。所以听到逆子继续作乱的消息,便假装派遣三殿下和拓拔将军前往平叛,不过是为了让四殿下你放松警惕,终于露出了你的真实用心。现在殿下起兵造反谋逆,就算天王陛下顾念兄弟之情,但国法难容,只怕殿下……嘿嘿……”说着便又是一连串的冷笑。
慕容宏这才明白,自己枉负聪明,但却被大哥耍得团团转,一步一步走入他布置好的陷阱中。造反的罪名,是绝对不能宽赦的,正如自己如果成功,也不会放过慕容胜一样。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慕容宏很清楚,也很不甘心。他大声向着外面的亲兵喊道:“你们快杀进来,最多就拼个鱼死网破,等慕容胜出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命。”
这些亲兵都知道慕容胜心狠手辣,他们跟着慕容宏造反,追究起来肯定是死罪。横竖都是死,何不真的拼上一把?不少就开始蠢蠢欲动。
段嵬来的时候,只带了十几名护卫,虽然都是族中百里挑一的勇士,但也禁不住旁边上百人的围攻。段嵬急忙喊道:“老夫知道你们都是被慕容宏胁迫造反,老夫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现在放下兵器投降,天王陛下一定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还执迷不悟,那么后果如何,老夫也不必多讲,天王陛下对人的手段,你们也是清楚的。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多为家人想想。”
慕容胜在鲜卑军中极具威望,这几句话的威慑力,确实让很多人都吓得暂时不敢乱动。当年慕容胜带着天狼营突破赤城,剿灭宇文部,生生地将一座繁华城市,变**间地狱。这些往事早在鲜卑国内流传已久,这些士兵对他的畏惧几乎都是发至心底的。
正当慕容宏对手下士兵绝望的时候,纥骨亮父子终于从前线赶了回来。慕容宏如同见到救命稻草,急忙高声呼救。纥骨虎见他遇险,便要抢上前营救。纥骨亮却伸手将他拦住,对着段嵬抱拳道:“段王爷,他们兄弟之争,乃是慕容氏的家事。段王爷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段嵬也懒洋洋地拱了拱手,道:“老夫身为大燕臣子,奉天王之命平叛。纥骨大人若是识时务,也该知道天王陛下英明神武,乃是难得明主。大人何不弃暗投明,跟老夫一起向天王陛下效忠呢?”
“放屁。”纥骨虎勃然大怒,厉声道:“你再不放了我家殿下,小心老子剥了你这张老狐狸皮。”
段嵬脸上波澜不惊,也看不出来喜怒,淡淡地道:“老夫劝将军还是嘴巴干净些,不用多久,你的性命可就在老夫的手中。”
纥骨虎还待再骂,其父却抢先道:“段王爷坚持不肯释放殿下,那老夫也只有得罪了。”说完便喝令手下军士弯弓搭箭,瞄准众人。
段嵬神色微变,大声道:“纥骨亮,难道你不顾及四殿下的生死吗?”
“落到天王手中,我等终究还是难逃一死。”纥骨亮冷哼一声,道:“我相信四殿下会明白老夫的苦心的。秦护卫,徐将军,你们请过来,免得误伤了你们。”秦舒等人并不相信他真敢放箭,但还是走远了些,他们并不想参与到慕容兄弟的争斗之中。
纥骨亮见秦舒等走开,便立刻下令放箭。刚才那些亲兵本来还是有拼死一搏之意,但却没有人领头做主。现在纥骨亮赶来,他在慕容宏的军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这些士兵习惯性地执行命令,羽箭纷纷向着段嵬等人射去,但是准头都比较欠缺,生怕误伤慕容宏。
饶是如此,段嵬也吓出一身冷汗。他原本是打算擒贼先擒王,然后等着慕容成、拓拔雄两人赶来增援。可是这两人还没有赶到,纥骨亮就先过来,而且还根本不把慕容宏的生死放在心上。弓箭说射就射,真还就射杀了他的几名护卫。
“你疯啦?”段嵬一改刚才的悠闲,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再敢乱来,老夫就杀了四殿下。”
纥骨亮却理也不理,再次下令放箭,又射杀几人,其中一支羽箭更是贴着段嵬的头顶而过。“父亲,怎么办?”段彘一直亲自押着慕容宏,但是始终不敢下狠手,眼看纥骨亮属下的士兵又搭好弓箭,便急忙问道:“杀,还是不杀。”
“杀个屁啊?”段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高声对着纥骨亮道:“纥骨大人,有事好商量。何必当真拼得两败俱伤呢?”
“那好,老夫也不多说。”纥骨亮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道:“你放了四殿下,老夫也保证段王爷父子的安全。”
“可是……”段嵬还打算拖延点时间,纥骨亮却又转向部下的士兵,准备下令放箭。段嵬急忙改口道:“纥骨大人请稍等。老夫若是放了四殿下,大人真的能保证让老夫父子离开么?”
纥骨亮冷冷地道:“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再说用你们两人换四殿下的性命,老夫也不觉得亏本。”
“那就好。”段嵬无奈之下,只好对着段彘道:“放了殿下吧。”
段彘急忙道:“父亲,要是放了他。天王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父子的。”
“先顾眼前吧。”段嵬可不愿意父子两人都在这里给慕容宏陪葬。再说慕容胜虽然狠毒,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肯定不敢把段氏父子怎么样,毕竟鲜卑段氏也是四大部落之一。慕容胜想要巩固统治,征服中原,就一定需要他们的支持。更何况慕容宏一心还想造反,慕容胜现在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精力还对付段家?所以段嵬宁愿选择暂时得罪慕容胜,也不愿意选择马上死在纥骨亮的箭下。
段彘见父亲如此决定,也不敢违背父命,只好极不情愿的放开了慕容宏。慕容宏一旦恢复自由,立刻向着本阵跑去。纥骨虎也急忙冲来来接应。慕容宏回到其舅身边,立刻喝道:“把这父子两人跟我杀了。”
段嵬闻言大惊,急忙道:“纥骨大人,这……”
纥骨亮也急忙阻止道:“殿下不可。老夫既然答应了他们,就不能失信于人。”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殿下欲成大事,就不能言而无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慕容宏这才道:“好吧,既然舅舅求情,那就放了他们。”段嵬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带着儿子和剩下的护卫狼狈逃去。
慕容宏虽然侥幸逃过此劫,但慕容成和拓拔雄所带领的平叛军队已经杀到眼前。慕容胜为了诱使慕容宏造反,不惜也自己为饵,精心设下圈套,当然不会让他轻易逃走。这些平叛军队大都是由天狼、飞虎、雪豹三营精锐组成,而慕容宏手下的军队却是临时各部拼凑所成,在顺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良好的士气。一旦遇到慕容成等人的猛力攻击,便开始逐渐混乱溃败,不少见风使舵的人又倒戈过去。只有慕容宏与纥骨亮所部亲兵,还能继续坚持抵抗,但也不是越来越多的平叛军的对手。
眼前情况不妙,纥骨亮只好劝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情况不利,我们还是先突围再说吧?”
慕容宏本来是想一边组织抵抗,一边继续攻打王宫,希望能抢先把慕容胜抓到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