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原野,却并非一平如镜。高畅一行借着丘陵。草丛,洼地的掩护时而疾速,时而缓慢地朝前摸去。以便躲开原野上互相追逐的乱兵。
一杆尾部断裂地旌旗斜插在小土坡上,青色镶红滚边地布面上,用黑字大写着篆体的一个张字,旗帜的下半部已经被撕裂了,青色镶红滚边乃是瓦岗军地战旗样式,这姓张的将领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不过,看他的战旗变成这般模样,就算没有战死也够呛!
高畅摸了摸旌旗的旗面,然后向后方挥挥手,一行人立刻俯下身来,趴在山坡上。
在下面的谷道上,一骑飞快疾驰而来,在他身后。数十个大隋禁军的精锐骑兵在追击,一路上,这样地场景高畅他们已经见了不少,有时是瓦岗军在追击宇文军。有时则是宇文军在追杀瓦岗的溃军,面前这些人他们当然可以轻易地将其打发。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能避的话,高畅还是会选择避开,实在无法避开,才会痛下杀手,不管是敌我双方,一个也不放过,拦路的小石头,就要有被踢开的觉悟。
前面逃跑那人不知怎地,就像慌不择路一样,不再驱马沿着下方的谷道疾驰,反而纵马朝土坡上奔来,那群敌骑自然紧跟而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畅他们的行藏当要暴露在这些人面前。
本来想躲着麻烦,麻烦反倒找上门来!
高畅叹了叹气,回头命令身后地亲卫拉开弩弓,将弩箭放在弓弦上,对方有数十名骑兵,本方都是步行,要想全歼对方谈何容易,若不是有心算无备,两方的人在原野上公平地战斗的话,绕是自己和雄阔海勇猛过人,就算击败对方,手底下的那些人多半会折损大半吧?
还好,穿过这片原野钻进对面那座山梁后,就不惧有追兵追来了,就算给对方有活口逃回去报信,也追之不及。
前面逃命那骑很快就跃上了土坡,眼看就要和高畅打照面了,高畅站起身,拿出弩机,对准战马上那摇摇晃晃地骑士。
“耶!那不是刘黑吗?”
旁边的一个亲卫突然出声说道,高畅犹疑了一下,没有马上扣动扳机,这时,那骑士地坐骑不晓得踢到什么东西上,突然来了个马失前蹄,将那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后面的追兵见得猎物摔下马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纵马冲了过来,前面那人乃是瓦岗军的将领,勇武过人,在先前的厮杀中曾被其杀了许多兄弟,有着这样武艺的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若是能砍下他的脑袋,战功的赏赐必不可少。
然而,他们的兴奋劲尚未升到最高点,就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说是冷水其实并不恰当,那是一排箭雨。
虽然没有事先安排,高畅的人却很有默契,按照各自的方位选择目标,沉稳地扣动扳机,箭矢离弦而出,划出一道黑影,将目标从马上射杀下来。
第一次接触,前方的十数骑顿时坠落马下,惨叫声,呻吟声,哀号声,不绝于耳。
后面的那些骑兵见势不妙,立刻圈转马头,朝土坡下奔去,他们顾不得回头看土坡上的情景,按照他们的经验,一只队伍若是有二三十具弩弓出现,那么它的人数当在百人以上,他们虽然是骑兵,人数却不多,在遭受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后,就损失了小半人马,情况不明之下,选择退却也无可
高畅并没有下令追击,现在,抓紧时间穿过原野方是正理,若是被敌人的大部队合围,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
那个逃跑的瓦岗将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高畅一行走来,亲卫们挡在高畅的面前,手放在横刀上,横眉竖目地盯着对方,只要高畅一声令下,就会将其砍为肉酱。
先前惊呼出声的亲卫抢先一步,行了出去,他仔细地瞧了对方一眼,转身对高畅躬身说道。
“大人,这人乃在下的族兄刘黑,还望大人救他一命!”
高畅皱着眉头,瞧了那刘黑一眼,很明显对方现在身受重伤,要想带着此人赶路,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那个亲卫继续说道。
“我这族兄有万夫不当之勇,大人若是救他一命。他必定感恩戴德。为大人拼死效力!”
那亲卫话音刚落,这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刘黑一个踉跄,摔倒在了泥地里。然后,昏迷了过去。
“嗯!就带上他吧!你找两个人用树枝做成担架,抬他上路,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老天保佑了!”
之所以不嫌麻烦将这人带着上路,并不是被亲卫所吹嘘地万夫不当之勇所打动。实际上,高畅这是不想驳那亲卫地面子,对方是从饶阳建立长河营起就跟随他的老兵。
“多谢大人!”
那个亲卫朝高畅行了个军礼,随后,带着几个人很快砍下树枝做了一个担架,将刘黑放在担架上,向着原野尽头的山梁奔去。
就在他们一行穿过原野,进入山梁后。都没有遇见大股宇文军地出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在山林中稍微休息一阵后,他们沿着山间小道朝山梁上爬去。只要翻过山梁,来到山那边的永济渠旁。就彻底安全了。
一路上,高畅将那个亲卫叫到身边来,向他仔细询问了刘黑其人。
刘黑和那人一样都是窦建德的老乡,乃是清河郡漳南人,刘黑家中贫寒,为了求生,他成为了浪荡子,仗着孔武有力,成为了乡间一霸,由于窦建德曾经资助过他,他对窦建德极其敬佩,后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流民起义,这时的窦建德还没有造反的打算,只是在暗中观察天下大势,而刘黑为了建功立业,毅然离开了家乡,投奔了平原起义地孝德,最后,又随郝孝德投靠了瓦岗军。
这就是那个亲卫所了解的刘黑的底细,至于对方为何战败逃跑至此,他自然是一无所知,只有等刘黑醒来之后才能问清楚。
在路途中,刘黑醒过来一次,那亲卫忙以族弟的身份向前探问他的情况,他告诉刘黑,自己是一个大商队的护卫,护送货物行到此间时,恰好遇见瓦岗军和宇文军交战,货物丢失殆尽,他和几个护卫护着东家穿过战场逃命,机缘巧合下,正好救了刘黑一命。
由于身上多出受伤,刘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说自己随着郝孝德和宇文军交战,郝孝德战败阵亡,他身上多处受伤,后来逃离了战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逃到这里来了,说到这里之后,他又昏迷了过去。
刘黑的述说让高畅一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就是瓦岗军战败了,先前他们又瞧见李密被宇文成都追杀,虽然逃脱了性命,这也证明了瓦岗军地确形势不妙,不然,一个主将断不能狼狈如斯。
直到五天后,在武阳郡的他们才得知了真正的战果,那时,刘黑已经被高畅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这时他已经知道了高畅的身份,既然孝德已经战死,手下地儿郎也四散而去,再回瓦岗也没有什么意义,在他的族弟地劝说下,他愿意为高畅效命。
瓦岗军虽然损失惨重,在来援的裴元庆,罗士信,程咬金部的相助下,他们还是抵挡住了宇文军的攻势,天黑之后,宇文军不得不退回永济渠东岸。
宇文化及将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部留下来断后,自己率领主力回到汲郡,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三人率三万余人投降了李密。
为了搜寻粮食,宇文化及在汲郡和东郡横征暴敛,逼迫那些世家大族交出粮食,东郡通守王轨派许敬忠晋见李密,向其投降。
宇文化及知道王轨投降,大为恐惧,率领两万精锐撤出汲郡,率军北上,前往魏县,为了让宇文化及北上和高畅相邻,李密故意放开了北上之路,没有率军追击,而是率众返回了巩县和洛口,准备朝东都进发,掌控朝政。
宇文化及到达魏县后,高畅一行回到了清河,整军备战,现在,宇文化及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须得仔细提防。
第四集 第十六章 李靖定渤海
更新时间:2008…9…4 15:08:29 本章字数:3630
山河滔滔,滚滚东流。
山坡之后就是黄河了,山坡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轰隆隆,河水咆哮着向东流去,那声响就如雨夜的一串惊雷,连绵不绝,转过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河面泛着黄色的浪花,从西到东,倾泻而下,气势波澜壮阔。
搭着凉棚,依稀可见远处一条黑线,那就是对岸吧?
“大河!大河!壮哉!壮哉!”
李靖挥动马鞭,直指河面,心中一阵汹涌澎湃,不由高声叹道。
身边的一干亲卫皆都无言,他们的大多来自河北中腹,多为博陵,河间人,平时很少离开乡野,若非天下大乱,这些农家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得黄河一眼,自然心中澎湃,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得一时无言。
李靖回头望向身后,一杆杆长槊直指空中,槊尖反射着阳光,光华四射,银白色的盔甲,火红的战衣色泽分明,一股凛然之气冲霄而上,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转过山脚,陈兵于河岸之上,那气势一点也不输于眼前那波涛汹涌的大河。
“过河!过河!”
李靖挥动马鞭,指向对岸,放声高呼。
这一日乃夏五凤元年(公元618),七月二十九日,此时,永济渠旁的童山,瓦岗军正和宇文军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七月初,李靖受高畅之令率领三千人东征,攻打渤海郡,待攻下渤海郡之后再渡河进攻公顺占据的北海郡。
此时的渤海郡由王孝师部所占据。
王孝师一族乃渤海豪强。最初。王孝师为大隋海郡通守,受当时地郡守之命征集青壮,训练成军。以便抵挡流寇入侵。
经过多次和贼军作战后,王孝师练出了一只勉强可以算是强兵地队伍,之所以说是勉强,那是因为这只军队只能背靠高大的城墙作战,也只能在本土作战,若是包围家园。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非常了得,若是离开家乡到外地作战,军队地士气就会一落千丈,王孝师所打的几次败仗都是遇见的这种情况。
经过和变民军的多次厮杀,王孝师勉强保住了清池,南皮,盐山,乐陵。阳信等城池,至于那些广漠的乡间,除了一部分豪族的坞堡外,基本上都是流寇地活动范围。离城五十里外的土地大部都已荒芜,和北方大部分的郡县一般无二。
海郡和江都朝廷的联系几乎已完全中断。大隋的威严荡然无存,为了更好地保护家园,王孝师和当地的一干豪族合谋,将朝廷派来的郡守等官吏驱逐出境,郡内官员全由当地豪族担任,打的是保境安民地旗号,他们推选王孝师为主,自称渤海总管。
为了避免和大量变民军交战耗费实力,王孝师派人远赴洛口晋见李密,表示愿意遵从李密的号令,为此王孝师得到了将军的称号,成为了瓦岗军众多杂牌将军的一员,虽说他表态尊李密为主,实际上,李密鞭长莫及,根本就指挥不了他地部队,他只是挂瓦岗的羊头,卖地却是自治这个狗肉。
当初,李密派出使者前来渤海,北海,齐郡等地,号称各路变民军在王薄的率领下进攻平原高畅,当时,像孙宣雅,公顺,伏德,郑虔符等各路英豪皆领命行事,唯有王孝师借口病重,并未出兵,李密也将他无可奈何。
在没有看清楚天下大势的最终走向之前,像王孝师这样割据一方的军阀是不会轻易向某个势力投下所有赌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