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子诺走远,我定定的看向沈庭轩,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庭哥哥,其实我……”
“我知道,你一走我就知道了!”沈庭轩打断我的话,笑道:“你一走,我就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院子,发现那里被人动过了,画卷上还有……泪痕……”沈庭轩的嘴角向上牵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怀恩,你怨我吗?”
我摇摇头,眼泪终究没能忍住:“庭哥哥,我从来都没有怨你,知道你还活着,我真心的高兴,没有什么比人还活着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我没有早些找到你,没有认出你,还差点杀了你,你也不怪我?”沈庭轩的眼里有伤痛,也有期待。
我肯定的点头说:“真的从没怨怪过,我不也没有认出庭哥哥,也做了对庭哥哥不好的事吗?”虽然只是监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利,但也足以让我愧疚了。
沈庭轩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欣喜,狠了狠心,我还是问出了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庭哥哥,请告诉我实话,娘亲是因此事而死吗?”
沈庭轩脸色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我生生钉在了那里,然后一点点破碎。我诚恳的看着他,轻声说:“庭哥哥,我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相信如果你能阻止,你也是不愿这种事情发生的,是吗?不管怎样,你始终都是对我最好的庭哥哥。”
庭哥哥,我这话可不是哄你的,你今天能为了我和子诺的安全而透露皇帝的企图,我是真心相信你,不会怪你的,并且,那时你也还是个小孩子,连我被赶出家门你都没有能力挽留,对不小心知道了那么大一个秘密的娘亲,你又如何能保住?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沈庭轩的眼神不知看向了哪里,低低道:“那天,父皇微服来看我和母妃,他每年都会想办法出宫来看我们一次,见到他,母妃很高兴。齐云侯把院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晚上,我们在花园里享受这短暂的相聚,齐云侯在外面替我们守门,以免有人不小心闯进来碰见。母妃与父皇正聊得开心,却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哎呦’了一声,父皇马上警觉的起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齐云侯可能也听见了声响,走了进来。不一会儿,齐云侯从花丛里提起一个女子,朝我们这里走过来。那女子的手似乎被什么划破了,还在流血,另一只手上紧紧抓着一把金盏花。看到我们,她似乎很迷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朝齐云侯行礼,叫了声侯爷。看她的打扮,好像是府里的姬妾。齐云侯问她这么晚来北院做什么,北院明明是她们的身份不能进来的。她扬了扬手里的金盏花说是来摘花的。齐云侯根本就不信,看样子倒像是认定她另有目的。父皇走过来,看了看那女子说,留不得了。齐云侯便点了她的哑穴,请父皇回避,又叫人进来把那女子拖了出去。”说到这里,沈庭轩有些担忧的看向我,我勉强朝他笑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齐云侯没再进北苑,只留下了我和父皇,母妃。父皇呆了两日,又回皇宫了,父皇走后,我才听说西院有个夫人到北院偷东西被齐云侯打死了,并要全府的人以此为戒,但日后不得再提到这个夫人。”
听沈庭轩说完,我静静的说:“谢谢庭哥哥让我知道真相,让我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是别人口中的偷盗之人。”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我已无话可说。娘亲何其无辜,齐云侯又何其冷情,皇帝又何其残暴?我真的很怀疑娘亲究竟有没有碰到皇帝他们的秘密,就算她看见了皇帝,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就是皇帝,又如何能想像得到皇帝与大夫人的关系?他们根本就是做贼心虚,急急的要杀人灭口!
“怀恩。”沈庭轩唤了我一声,语气满是关切。
我有些悲凉的笑道:“恐怕我娘亲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死的。”偷花,罪及到死吗?娘亲是有疑问的吧。
看见我的笑容,沈庭轩神色大变,急道:“怀恩,你怎么样?”
我摇头:“没怎么样,只是觉得可笑。”上位者掌握生死大权,被杀的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我的娘亲直接被点了哑穴,一句辩解都不曾有。
“怀恩,你不怨恨我,但你怨恨他们?”
恨吗?我该恨谁?占据着这具身体对娘亲有情,但知道真相后我能为娘亲讨回什么吗?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丧命吧。
我只得摇头道:“不恨,但也永不原谅!”
沈庭轩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件事上,他也是没有立场的。
齐云侯和皇帝,一个是我和子诺的爹爹,一个是沈庭轩和沈泽轩的父皇,这又是怎样的纠结?
沉默良久,沈庭轩看看天色,小心的问道:“时辰不早,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便去驿馆吧。”
我木然的随沈庭轩走出凉亭。
第053章
沈庭轩带着我和子诺一起用了中饭,我们没有见过慕含烟,沈庭轩也不曾提起,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反正也不熟。
吃过午饭,沈庭轩带上几个侍卫便朝驿馆去了,我和子诺也夹在中间。关在小院里的东城两人,恐怕要等到我和子诺回去才能出来了。想起东城又是脸红又是不甘的样子,心里直觉好笑,又有一些歉意。
到了驿馆,陪同在那里的礼官马上迎了上来,把沈庭轩请进去。虽说是驿馆,里面倒也建得富丽堂皇,庭院里花木葱茏,香气袭人。来到一个大厅,还未进门便看见一身月白便袍的落尘皇子眉目含笑的走了出来,朝沈庭轩拱手道:“二殿下!”
沈庭轩抱拳还礼:“大皇子!”两人便甚是亲热的走入大厅,我们在后面跟上。
沈庭轩与落尘皇子在厅内主座分别坐下,我与子诺自觉的站在沈庭轩身侧。很快又有侍女呈上两杯香茗,看服饰,应该是金雀国自己带来的侍女吧。
沈庭轩端起茶杯,轻轻掀起杯盖,一股沁人心肺的清香便扑鼻而来,只听沈庭轩笑道:“如今是越来越爱在这驿馆坐坐,只为讨一口这香茶。”
落尘皇子客气的笑道:“既然二殿下如此喜欢,到时赠一盒茶叶给殿下也无妨。”
原来是金雀国的特产。我虽不是很懂茶道,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我所了解的茶艺知识也还是他们所远不能及的,佑景的茶业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自是心中有数,而金雀国的这茶散发着阵阵花香,隐隐约约是茉莉,俨然花茶已经在金雀国问世了,而我所知道的时空花茶在明朝才开始正式制作。我心中暗叹,这金雀国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沈庭轩一口一口的品茶,落尘皇子扬声问道:“不知皇帝陛下几时做出决定,我们也好赶得及回去过年。”
放下茶杯,沈庭轩笑望着落尘皇子:“还请皇子安心等两日,父皇自会有好的安排,绝不会耽搁皇子返国的路程。”
这么多天了,和亲的事情居然还没解决?
座上两人又就其他琐事侃侃而谈,我看着他们似乎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心中不免暗暗着急。再看看子诺,却见他一直盯着落尘皇子看,准确的说是一直盯着落尘皇子的腰看,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腰上除了挂着一枚玉质上乘雕工别致的玉佩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悄悄拉了拉子诺的衣袖,子诺回头看我,我在他手上写“落梨”两字,意在问他可要看看落梨公主,子诺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小子真不是来看落梨公主的,但这驿馆里除了落梨公主,还有什么有吸引力呢?不知这小子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没有,我又在他手上写了个“回”字,还画了个问号,子诺笑着点头。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了,随沈庭轩聊个尽兴吧。
聊着聊着,又听沈庭轩问道:“总是不见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可还住得惯?”
落尘皇子摇头道:“落梨素来娇惯,北地干燥寒冷,已略感风寒,一直在内养病。”
沈庭轩点头说:“呆会儿我请御医再来看看,希望归国时公主身体已经无恙。”
落尘皇子笑着称谢,沈庭轩回头有些歉意的看看我和子诺,我马上摇头,回给沈庭轩一个大大的笑容。
终于,沈庭轩起身告辞,落尘皇子送到门外。
路上,沈庭轩还是抱歉的说:“驿馆的人都很少见到落梨公主,本以为这次可以与皇子说说,看能不能见到,却不想……”
“庭哥哥,我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见不到也没什么。”我赶紧打断沈庭轩说,如果落梨公主那么难见,沈庭轩一介男子又怎能说见就见,更何况子诺的目的本也不是落梨公主,又怎能让沈庭轩再自责?
“不过,见识到金雀国的花茶倒是大大的长了眼界。”我补充说,意在说明我们不虚此行。
沈庭轩惊道:“怀恩知道那花茶?”
我不解的点头,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沈庭轩又说:“那茶也只是皇子他们自己带来喝的,金雀国也只有皇室的人才喝得上,恰巧被我碰到,便跟着喝了几次,连父皇那里他们都没有送过这种茶叶,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知道这茶的。”
我不由得懊恼自己的嘴快,如今该怎么解释呢?只好微微一笑:“庭哥哥,其实我是闻到那茶里有茉莉花的香味才说那是花茶的。不过,要做这茶叶似乎也不是很难。”
闻言,沈庭轩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笑着对沈庭轩说:“庭哥哥,等我琢磨出这花茶是怎么做的,再与你商议一件事,如何?”
沈庭轩不知我要干什么,却还是微笑点头,子诺满是戒备的看着我:“姐,你又要出什么鬼点子?”
我摇头笑道:“不是鬼点子,是关系我们日后幸福的大事!”
回到二皇子府,换回我们原来的衣服,这才出来与沈庭轩告别,沈庭轩有些不舍的看着我和子诺,轻声道:“日后有机会,你们可会常来?”
常来,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身份所限,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好说:“庭哥哥,我自是愿来的,不过,不能像今日这般从大门口进来了。”我还要与你共谋“大事”呢。
辞别沈庭轩,我与子诺匆匆赶回庆王府,今天出来得够久的了。一进秋枫苑,就听见沈皓钰的声音冷冷响起:“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我赶紧陪笑道:“哪能呢?这不就回来了吗?”
沈皓钰缓步从早已没花的桂花树下走出来,高高的立在我和子诺面前:“听闻你们今日送礼过去,言语之间得罪了二皇子,被二皇子关押起来,可有此事?”
沈庭轩还真是高明啊,这样一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我和子诺其实是随他去了驿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种手段他和沈泽轩倒是都用得挺得心应手的。
我解释说:“小王爷莫要误会,我与子诺是随二殿下去驿馆了,关押的是二殿下自己的侍卫。”
沈皓钰的神色有些深沉起来,我赶紧又说:“二殿下说,这样可以减少庆王府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小王爷向王爷说明,二殿下并无开罪庆王府之意。”事实也的确如此嘛。
沈皓钰挥挥手,让我和子诺先走,自己紧锁着眉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起沈庭轩提醒说佑景帝最近会开始着手对付庆王府,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应该用不着我去提醒吧,他们那么精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