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轻敌,贸贸然跑去定州,战局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就算那条通道打通了,敌军可以两线支援,但两军实力相当,守住会州却也不是难事。他们也掩藏得太好了,直到我们的军队打到定州他们才跳出来,那条通道更是后来重新夺回定州之后才知道的。
杜翟行军打仗数十年,胜胜败败好多次,此次大败虽然痛心,却也还能积极的重新布局,以尽量挽住败势。但崔朗不同,之前的那些战役虽说也是有胜有败,但都是小规模的,哪里经历过像这次一样损失十来万人马的打败,回到丰州便消沉起来,接连几日闭门不见客。
杜翟找了崔朗好几次,最后崔朗终于见了杜翟,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以后崔朗又在点将台上活跃起来,每天帮着杜翟操练军队,但是人却又如刚认识他时那般沉默寡言了。
知他心中有阴影,我也识趣的不再去找他,自己每天主动的帮沈皓钰做些事情,无事了便练练箭,经历这场大败,变的不止崔朗一人,沈皓钰变了,我也变了。因为,现在已经近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为了增强丰州的保卫力量,杜翟又从其他城池调来两万人马,稍稍增加了一些助力抵挡玄英国的近二十万军队,丰州城内每天都紧张兮兮的,防守城池一刻也不得放松,玄英国一日五六次的轮番攻城,让大家疲惫不堪。
沈皓钰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拿起他的地图看来看去。我忍不住道:“小王爷,你若真那么焦心,就把全图拿给杜将军,也好让大家掌控全局啊。”每次他都是到一个地方就给一张周遭的地图给杜翟,若能有一张完整的全貌图,岂不是更好规划?
沈皓钰瞪我一眼:“那些地方还在玄英国手中,试问,我们又有何本事穿过重重封锁探知那些情况?”顿了顿又说:“全局的情况我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必人尽皆知。”
知沈皓钰说的也自有他的道理,那地图本是庆王府的秘密,若一下子全图都拿出来,难免会引起怀疑,庆王府的处境便会愈加的艰难,何况为了这场战争,沈皓钰已经几乎把近一半的图都交给杜翟了,庆王府的筹码已经越来越小,我便也不再多言,安静的立在一旁看他继续转圈圈。
苦守丰州十余日,好在十万大军没有了,但粮饷武器大半都在,光是守城,应该还能支撑一些时日。杜翟大败当日就已经写了折子上报朝廷,这时佑景帝应该已经知道战况了吧,也不知会如何处置杜翟,更不知新的援军什么时候到达。
眼看着九月就要到了,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凉起来,仿佛前天还是燥热的夏天,这睡一觉醒来,季节就换了。
每日听着咚咚响个不停的战鼓声,我已经渐渐麻木,除了那一次,我再也没上过城楼。城中的百姓倒是过得安稳,仿佛这城中到底谁在主人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也的确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要有饱饭吃,有暖衣穿,就满足了。
江山到底是谁的,和我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呢,玄英国也好,佑景朝也罢,沈修和做皇帝也好,沈修谦夺权也罢,只要我爱的那些人都平安无事就好了。
九月初五,风刮在脸上已经是很凉了,京城快马送来消息,革去杜翟元帅之职,暂留军中主持军中要务,待新帅和援军到来之日便交出兵权,领偏将之职。崔朗也从偏将重新降为郎将。
杜翟很平静的接受了旨意,继续井井有条的打理军务,坚持着将丰州守到援军的到来。
第094章
九月十二日,新来的元帅戴崇炎率领五万新军抵达丰州。
戴崇炎本是潞州守将,年轻时与陈丹一起投的军,但军功没有陈丹显赫,后来陈丹做了西北大将军,而他只是驻守潞州,潞州是北方第一重城,往北可通往坤山侯封地,往西经昌州、盐州可到宁州,往南是通往圣京的国中要道,军事地位十分重要。虽说军职没有陈丹高,但陈丹叛变,杜翟打败,目前朝中最有资历摆平西北战事的就只有他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戴崇炎一到丰州就召集各路人马开会,连续商议了两天一夜,沈皓钰再回来时又是一脸疲倦。我为沈皓钰泡了茶,备了洗澡的热水,这才从他房内退出。
与子诺、甘霖、宋之煊和林昭在沈皓钰房外的庭院中聊天,此时天气已经颇冷,夜晚更甚,塞北的热天真的很短暂。庭中已经有几棵乔木开始落叶,风一吹就打着转儿飘下来,轻轻的落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我微微颤了一下,虽然很怕热,但天太冷也不好啊,想想以前再京城,起码也要到十月中旬才开始有这么低的气温,这个冬天怕是很难过呢。
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却是沈泽轩翩翩走来,本是往沈皓钰房间方向走去,见到园中的我们,又改朝我们走来,大家不得不起身行礼,甘霖也从凳子上站起来,等沈泽轩坐了才坐回去。还好我们几个都不是很拘礼的人,沈泽轩自己要跑过来坐,没有外人我们也不回委屈自己站着。
不过,沈泽轩的到来多多少少破坏了一点气氛,众人聊得没开始热络了,不时扯扯天气,回忆一下京城,有一句没一句的。一会儿,沈皓钰也洗完澡出来了,见众人都在园中,也加入了我们。
沈皓钰刚一坐下,就发话道:“三哥,对方那个能人可是个很大的危险呢,有他一人,便能抵上万兵马呢。”
沈泽轩也赞同的点头:“是啊。”
我不由大为好奇,敌军除了陈丹和珉王,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若不是他,我们这次也不会弄得这样惨。”沈泽轩又说。
“是个什么人物啊?”我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沈皓钰瞥了我一眼:“那个人几乎对西北的一山一岭一沟一壑都了如指掌,这次就是他因地制宜在山中打通了一条从蔡州到定州的通道,将我们狠狠设计了一番。”
竟有这么了得的人物,那沈皓钰手中的地图不过是死的,而那人却将整个西北的地形都刻在了脑子里,任意取用,还真是个很大的麻烦呢。
“若是能想办法把此人除掉,倒能解决一个暗藏的危机,谁知道哪天敌军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我们后面去了。”沈泽轩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忧虑。
沈皓钰也道:“确然,若能既把此人除掉,又能挑拨敌军将领间的关系,那便更好了。”
“听说此人有些狂妄,曾在酒席间有言语得罪过陈丹手下的一员大将,若此人再与那员猛将闹起来,然后又不幸身亡,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沈泽轩拧眉道,这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我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了,向来他们都不会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谈论军情的,今天这么多人在,他们两个却毫不避讳,不会真的是一筹莫展到了要和我们倾诉的地步了吧?
沈皓钰摇摇头道:“可惜啊,我朝泱泱大国,竟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连一个武艺高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此人的人都找不出来。”说着,有意无意的朝甘霖坐的方向扫了一眼。
沈泽轩也附和道:“若我们也有像甘侠士这样的人物就好了。”
我瞪大了眼,看看沈皓钰,又看看沈泽轩,最后又把视线落在了甘霖身上,只觉得胸口堵了点什么,闷闷的。
沈泽轩说了那句,便都没再说话了,沉默中,气氛有些压抑。好一会儿,却听见甘霖轻轻一笑:“两位莫不是在等我一句话吧?”
沈皓钰便假笑起来:“哪里哪里?”我鄙视的瞪了沈皓钰一眼,在我们面前演这么一场戏,
难道他们不是这样的打算吗。
甘霖也不理会,收起了笑,冷声道:“让我去杀那么一个人也可以,但你们也应该知道,要我杀人,是有代价的。”我讶然的看着甘霖,不是不做杀手了吗,怎么又拿人命开始做买卖了?而甘霖这样说话的语气,也令我全身不舒服,仿佛他已经不是甘霖了。
沈泽轩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击打着桌面:“不知甘侠士要求什么样的代价?”
“这件事要小庆王爷才能做主。”甘霖冷眼扫向沈皓钰,沈皓钰微微有点惊愕,又马上笑道:“请直言,看庆王府能否做到。”
旋即,甘霖又微微笑起来:“很简单,用你们要我杀的那个人换一个庆王府的人。”
“何人?”
“她!”甘霖手指向我,“莫怀恩!只要小庆王爷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就好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甘霖,竟是这样的要求吗?看一眼众人,似乎都对甘霖的这个要求有些不置信,而子诺的眼里,除了不置信,更多了一丝——崇拜。为什么?
沈皓钰半天没有应声,甘霖催道:“如何?”
好半晌,沈皓钰才问:“为什么?”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只为请小王爷不要再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不再阻止她做她喜欢的事,给她自由。”甘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打在了我的心上,一下一下,不是震动,而是心酸。
见沈皓钰欲开口,我忙出声道:“不,甘霖,你不必冒那么大的险去深入敌阵,况且,就算没有了卖身契,我也不可能自由了。”何德何能让相识不久的甘霖如此待我?他几番相救,早就远远超过了我昔日对他的帮助,怎能再让他这么冒险?何况,就算脱离了庆王府,有些人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不然,说不定早就卷了行礼跑路了。
甘霖摇摇头:“至少不用再听他指派,至少他没有资格再弄伤你。”
我垂下眼眸,沈皓钰生气时是有些口不择言,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对我很好的,且那次误伤我,他也已经道歉了,若我要离开庆王府,断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的,更不能让甘霖因此而涉险。
“我不同意。”沈皓钰一字一字的说,“我们可以另外找人。”
另外上哪去找那样的高手,还要注意保护军事机密?
“我去,我去刺杀那个人,并嫁祸给别人,”子诺突然站出来道,“以此报答小王爷昔日的救命之恩。”
今天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我有些懊恼的看着子诺,子诺却满脸坚定的看了看我,又看向沈皓钰:“子诺有把握。”
甘霖武功那么好,我都不放心,子诺这小屁孩,我岂不是更加不放心,这不是开玩笑吗?
沈皓钰将子诺上下打量一番:“好。”我差点晕倒。
却听沈皓钰又说:“只要你能回来,我就把你姐姐的卖身契还给你们,至于要不要继续留在庆王府,随你们自己决定。”搞什么?刚刚不是不同意的吗?怎么子诺一说要去又可以了?
“但是,你若是没有回来,你姐姐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脱离庆王府了。”沈皓钰说。
子诺拱手道:“一定会回来。”
我不满的瞪向子诺,可他又不是说为我去,只是他自己要报答沈皓钰的救命之恩,我能阻止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救命之恩,好好的京城不呆,跑到这热就热得要死,冷就冷得不像话的地方,如今子诺又要去犯险了。
谈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沈泽轩起身走人,走时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我,我心头焦虑,也没去多想什么了。
甘霖轻声道:“不要担心,我陪他一起去。”抬起头来,我轻轻点了一下头,有甘霖在,总归好一点吧,我就不吵着去拖他们后腿了。
事情有了着落,沈皓钰便把子诺和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