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不着边际的话。
“娘亲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子诺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立时愣住,白天的情景又闪进脑海。
姨娘不甚在意地说:“很喜欢啊。”
子诺“哦”了声,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他又问:“娘亲梦想中的生活是这样吗?”
姨娘这才奇怪地看了一眼子诺,不解道:“今天怎么啦?”
“如果这是娘亲想要的生活,诺儿就陪娘亲一起守护,若不是,诺儿要努力让娘亲过上想要的生活。”子诺声音稚嫩却坚定地说,我又一次被震撼,曾经的我可没有这般的勇气和信心啊,到了这一世,还是自私,还是为自己考虑多一些,只想着怎么过是自己喜欢的,甚至不经意就把子诺的感受给忽略。
姨娘却笑道:“子诺长大了,真快呢,娘亲如今最想要的就是看着你们长大,一家人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你就少淘气一点吧。”子诺乖乖地应了声。
我分明从姨娘眼里看到一抹悲哀,或许是黯然,不知是为谁,但我知道我们现在的生活其实也并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吧,只是从那里出来之后,都还没有找到位置。至少,曾经姨娘期待过子诺有所作为,而今仅仅是平安。原来我们可以把握的东西是这么少。
天色已晚,姨娘不断催促我们去睡觉,我和子诺这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子诺爬上床,我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思考着一些几乎被我遗忘的问题,渐渐睡去。
可能注定这一天是不平静的吧。
半睡半醒间,我被一股浓烟呛醒,拼命咳嗽,还有阵阵焦味传进来,我马上清醒,然后恐慌。衣服也来不及穿,我跳下床,冲到门外,却见一片火光冲天,房子的左首烧起来了,那是姨娘和子诺的房间,客厅也被烧了一半,左边更远的地方,一条更加凶猛的火龙不知道烧了多远。
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姨娘和子诺还在里面,我跑到房间外面,不顾火势用力把门撞开,马上闻到身上发出一股焦味,但是里面的情形把我吓呆了:子诺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扯着什么,再一看却是姨娘被房顶掉下来的木头压住了。眼见火势太大,烟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急急跑回自己暂未波及的房间抱了被子出来,拿到厨房的水缸里浸了下去,再抱出来时已是万分沉重。不顾寒冷,把身上也淋湿了,然后顶着湿漉漉的被子跑向姨娘的房间,这是今天才晒的被子啊。
跑到姨娘房间,我大叫着子诺,子诺慌乱的回头看我,桌上的棉花燃得很猛,子诺的衣服似乎都烤焦了,但他依然挡在姨娘和那猛烈的火势之间,好在棉花很快就燃尽了。我咬牙冲进房间,拉起子诺把他该在被子底下,看见压着姨娘的木头不是很粗,可能她被砸伤了所以不能动,还呼吸了太多的毒气昏迷了。我与子诺一起把半燃的木头踢开,用湿被子扑灭姨娘背上的火,再一起吃力地把姨娘一步一步往外拖。我头一次庆幸我们的家具是那么少,让我们有时间安全的出去。
把姨娘拖到安全通风地带,火焰已经袭击不到我们,但冲天的热浪却是不断涌来,以致浑身湿透的我在这深秋的夜晚也未感觉到凉意。仔细检查了一下姨娘的伤口,后背一大片烫伤,冒着焦味,左腿估计被压坏了,又被火烧,已经看不到血肉模糊的样子,只剩一片焦黑。见她呼吸尚还平稳,我到水井边打了半桶水提过来,撕下一块衣襟沾水细细清洗她的脸庞和伤口。子诺在一旁帮我,黑黑的小脸上挂着流泪的痕迹,冲出几道白皙,却一直没有哭出声来。
“娘亲不会死吧。”子诺轻轻地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
火早已穿过我们的院子到隔壁好几家去了,好半天才从那边传来动静,然后是越来越吵闹的呼喊声,远处的人也都醒来了吧,大家开始逃出救火了吧。
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我心里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它是如何发生的,为何之前都没有人呼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今晚风大火势太快,让人来不及逃出火场吗?还是大家都睡得太熟,就这样任性命默默消逝在睡梦之中?若不是我刚好今天睡得浅,又有一点应付火灾的常识,我们三人是否也就这样无声的消失了?
我这才感到后怕,软软地躺在地上。
子诺赶紧要拉我,急道:“姐姐,你衣服是湿的,别躺下去了,离火近点把衣服烘干吧。”
我缓缓坐起,灌了一些水到姨娘口中,交待子诺:“看好你娘亲,冷了叫我,我先去火边躺会。”
身子挨到烤得发热的青石板,我疲惫的躺在上面不愿动弹,几乎没有睡觉,然后紧张的救人,现在松弛下来,我很快睡了过去。
第011章
我瑟瑟地发着抖,醒了过来。天已微亮,首先看见的是一片冒着青烟的焦黑,然后想起的昨夜的种种,原来不是噩梦呢,是活生生的现实。苦笑着从早已冰凉的石板上爬起来,头有些微的痛,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感冒啊,我心里祈求着。
不远处是子诺单薄瘦小的身体,紧紧抱着他娘亲,头埋在娘亲的胸口上紧闭着眼睛。我走过去,把他从姨娘身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轻轻唤他,这时候气温最低,穿得又少,不能睡啊。
子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慢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我。
“子诺乖,现在天太冷,不要睡了,会着凉的。”我轻声说。
子诺这才想起什么,慌张地四处看,然后看见我所见过的场景,还有他未醒的娘亲。
“姐姐,这是真的。”子诺垂下眼睑。
我放下她,打来清水,帮他把手和脸擦干净,然后才给自己擦。
重新打来水,再一次为姨娘擦拭伤口,又喂了些水给她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让子诺呆好,自己去了院子外面,巷子里是一片惨淡,稀稀落落或坐或躺着一些人。有人发现了我,惊喜的叫起来:“这家还有人活着!”
于是好几个人跑过来,其中有我认识的秦大叔和他儿子。
“我姨娘和弟弟还在里面。”我指了指院子里,带着他们进去。看到姨娘和子诺时,他们明显地惊讶了。
“你们都还活着!”秦大叔开心地说。
我点点头道:“可惜姨娘受伤了,到现在还没醒,麻烦大叔帮忙抬姨娘出去,我要找大夫。”
他们抬起姨娘,子诺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把她救出来的吗?”秦大叔的儿子阿宝问,
我说:“是。”
他眼里有着不敢相信:“火从你们这边先烧的,张叔家都没人活着出来。”
“因为我昨天没睡着。”我简短的回答了他的疑问,这算是幸运吗?
走到外面看着他们帮忙安顿好姨娘,见到姨娘已经醒了,却因疼痛而痛苦着脸,子诺在一旁抹眼泪。
“还活着不是吗?”姨娘勉强笑着安慰子诺。是啊,我们三个都活着。大火烧了差不多整个巷子,逃出来的人只有三分之一。
面对这一场飞来横祸,有人是顿时一无所有的绝望,也有人带着死里逃生的喜悦。
一个大爷笑呵呵地说:“今天还能看见太阳的各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明显地再帮大家打气。福吗?不奢望了。昨天还在家里边选棉花边说,平安就好,结果马上就是一场火灾。但是我仍强烈的渴望着平安,比起从前,要求越来越低了。
有好些人被烧伤了,大夫一个一个看着。当大夫看到姨娘时,不太乐观的说:“烧伤会慢慢好,但将留下疤痕,比较严重的是腿伤,膝盖碎了,这条腿以后恐怕都不能用力了。”
我如置身寒窑,虽然原本就在晨风冻得发抖。子诺又哭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现在问题这么多都要靠我去解决,我要一样一样来。
嘱咐子诺好好呆在姨娘身边,我请闻讯赶来的吴婶带我上街去当铺,虽然这些事我自己会做,但怕那些人欺负小孩子不给我应有的价。当掉了从侯府出来后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金镶玉玉佩,没想到这么快它就被派上用场。拿着银子,买了三套衣服,天气这么冷,温饱问题是要先解决的。穿好衣服,跟着吴婶回到五柳巷,把新买来的衣服让子诺和姨娘穿上。
“你哪来的银子?”姨娘问我。
“忘记玉佩了吗?来圣城之前我们分好的。”我说,“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带在身上的还有慕少庭的匕首,可惜娘亲的画像不能随身带。
姨娘变了脸色,懊悔道:“可惜我保管的那份放在屋里了,我以为有了家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我安慰姨娘说:“谁也想不到,谁也不想的。”
“姐姐,我的还在身上。”子诺从脖子里掏出他的玉佩。
我笑着给他放回去说:“先挂着吧,你也挂不了多久了。”
受灾的人都被陆续接到平常关系好的街坊邻居那暂时安身,我们去了吴婶家。
吴婶的的丈夫在一家酒楼做厨子,经常宿在酒楼,家里便只有她和一子一女,儿子春明十岁,女儿春秀六岁,和我一样大。由于以前在一起玩过,所以我们住进来之后大家倒也熟稔,春秀显得特别高兴,因为哥哥大她蛮多,总是不大理会她,现在她一下子多了两个玩伴,自然开心。
大夫每天都过来给姨娘看伤,烧伤已经慢慢愈合掉痂,腿却一直让人忧心,骨头碎了,又因为感染,里面化了脓,肿肿的。
“能把膝盖破开,将脓取出来吗?”我问大夫。
大夫考虑了一下说可以,但要去医馆,这里条件不行。
于是我们雇了辆车把姨娘送到了医馆,这一呆就是一个月。虽然我和子诺年纪小,但总是轮流来照顾姨娘,我从心里佩服子诺,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见我们这么懂事,大夫的女儿晴儿特别喜欢我们,对姨娘也很照顾,那是一个热心而清秀的少女。
扶着驻着拐杖的姨娘,晴儿将我们送上马车。
“以后你们怎么办呢?”晴儿担忧的问。
那场大火让整个圣城的人都知道了,却没有什么人去管因火而失去家园的人以后怎么过。或许别人失去家园后还有丈夫继续顶着,妻子也可以操持一些,我们呢?姨娘一直生活在大户人家,照顾好主子和自己就好了,一无所有的她如何带着年幼的我们生存?更何况如今她的一条腿已经废了,怎么照顾她自己和我们?
曾经和姨娘多次讨论的出路问题这一次竟然如此急迫的摆在眼前。
好在姨娘的伤已经好了,除了行动不便,不会再出现什么大问题了。
给姨娘治伤,之前当玉佩所得的银子已经剩下不多,我不能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那天才想办法,到时候我们将更加艰难,趁现在还有一点底气,我必须把事情处理好。
晚上姨娘和子诺睡下了,我悄悄找到吴婶,她正在赶工绣一幅梅花。
“吴婶,我姨娘如今腿脚不便,可以托你照顾吗?我们会每月付里银子的。”我问吴婶。
“你姨娘可以一直呆在我这里啊,她花绣得好,能帮我大忙,银子就不用给了,当是她的工钱。”吴婶说。
我想了想,觉得太不够了,这样微薄的收入,我们根本没能力再承受任何一次打击,甚至连生病都将是件奢侈的事。于是我说:“谢谢吴婶的好意,只是这还不够养活我们三个人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