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喊完,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猛然捂住了他的嘴巴,恶来低声道:“不许叫!”
河道里夹杂着大量尖锐的树枝,甚至是不知道从哪个战场上留下来的足够让普通人身负重伤的尖锐木桩!子夜不知道在这里屹立了多久,他的身上他的脸上他的双臂上,只要是能够看到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的伤痕。在他的小腹上扎了一根布条,随着子夜一次次挥动的中的目雷纹刀,丝丝缕缕的鲜血,就不停的从里面渗出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傲子夜已经消耗完了他的所有精神力,他已经无法再使用入门回春术了!
子夜就是在用自己的肉体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坚强,在和自然界最伟大的力量在殊死战斗!
对,他就是在战斗!
河流就是他的敌人,那些尖锐的树桩就是他的敌人,从河道底部滚动,划伤了他双脚的石子就是他的敌人,已经开始向他拚命呐喊肯求他停一停歇一歇的肉体也是他的敌人,懒惰是他的敌人,懦弱是他的敌人,怜悯是他的敌人,仁慈是他的敌人!!!
在战场上,他最可信赖的朋友就是他手中的刀!
所有人都目眩神迷的望着沐浴在朝阳中,全身都散发着金黄色光彩的那个男人,一个士兵低声道:“他真的……好美!”
站在远方的姜上,轻叹道:“师父啊,我突然发现我拒绝了子夜的请求,没有传授他兵法战略是错误的。在他一定无法原谅我这个结拜大哥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叛’了他,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是狂极、怒极、恨极,这种最极端的黑色感情,把他推到了最黑暗的世界里,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种寻求力量的方法,那就是刚极强极悍极!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颗天空中越来越亮,散发着幽幽血红光芒的狂王星就是他……傲子夜!”
第四十七章 太公兵法
子夜就这样在军营中度过了平静又“充实”的一个月,这支军队最高指挥官柏宁,对黄翔和他们这批死里逃生的勇士,给予了相当的尊敬和自由,姜上每天无所事是,干脆就又拿起钓竿,跑到河边去钓鱼,每天一清早就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
恶来到河边帮子夜打水,看到姜上将一只咬钩的鱼解下来,放进一个没有扎口的网兜里,不一会那只不幸上钩的鱼,就从网兜的底部钻出来,又大摇大摆的了返回河流中,还向姜上甩了甩尾巴,表达了一下自己内心对姜上的不屑。
恶来忍不住叫道:“喂,你这样鱼都跑光了!我还以为我傻,原来你比我更傻啊!”
姜上从一只布袋中摸出一个玉米面窝头,他随手一掰,先丢给恶来半块,然后一边有滋有味的啃着午餐,一边悠然道:“你看我这样钓鱼,我把它们钓上了钩,这种获得对我而言就是一种快乐,而那些鱼吃到了我在鱼钩上放的饵料,在我把它们钓起来的时候,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能绝处逢生,相信它们重获自由的时候,心中也一定是乐不可支吧?钓鱼对我这种老人家来说,更是一种修心养性静悟人生的修行啊!”
恶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蹲在姜上身边,看着河水里四处游动的鱼,道:“我们大家不都是好兄弟,说一辈子也不分开的吗?我姐姐已经走了,杨怀哥哥和夜语姐姐也和我们失散了,现在也得不到一点消息。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们不是更应该相互关心吗?为什么姜上大哥你和子夜哥哥就不能象原来一样,好好相处?”
姜上侧起了头,他在落凤村里呆的那几个月,的确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呢!
姜上突然道:“恶来你喜欢唱歌谣吗,我可以教你呢!”
恶来拍手叫道:“好啊,好啊!”
姜上闭起了眼睛,沉思了片刻,才朗声道:“致慈爱之心,立威武之战,以卑其众,练其精锐,砥砺其节,以高其气,分为五选。异其旗章,勿使冒乱。坚其行阵,连其什伍,以禁淫非。垒阵之次,车骑之处,勒兵之势,军之法令,赏罚之数,使士赴火蹈刃,陷陈取将,死不旋踵者,多异于之将者也。将师受命者,将率入、军吏毕入,皆北面再拜稽首,受命天子南面而授之钺,东行西面而揖之,示弗御也。故受命而出,忘其国;即戎,忘其家;枹鼓之声,唯恐不胜,忘其身……”
恶来不由瞪大了双眼,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听到如此复杂如此绕口又如此没有韵味的“歌谣”,他把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似的,叫道:“姜上大哥,我记不住这么长的歌谣啊!”
“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记,有空的时候你就来河边陪我钓鱼,我来教你一句一句记住它!”姜上有意无意的道:“这样的歌谣你必须时时背诵,时间长了你自然而然就掌握其中的韵味了!”
恶来疑惑的点了点头,在拎着水桶走回军营的时候,他嘴里仍然在小心的背诵着:“坚其行阵,连其什伍,以禁淫非……”
刚做完三千个俯卧撑的子夜抢过恶来手中水桶,把头埋进去就是一阵狂饮,他听到恶来犹如梦语的背诵不由哑然失笑。
“故必死,必死不如乐死,乐死不如甘死,甘死不如义死,义死不如视死如归,此之谓也。故一人必死,十人弗能待也;十人必死,百人弗能待也;百人必死,千人弗能待也;千人必死,万人弗能待也;万人必死,横行乎天下……”
恶来仍然站在那里呆呆傻傻背着他根本不能理解意义的“歌谣”,子夜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这一段短短不足百字的口诀,却隐隐包含了子夜率领一批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大部分连武器铠甲都没有的新兵,却能够突破羌族骑兵封锁的经典战役最完美诠注!
简单的来讲,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子夜问道:“恶来,这篇兵法是谁教你的?”
“兵法,什么兵法?”
恶来道:“这是姜上大哥教给我的歌谣,姜上大哥说……”说到这里恶来的声音突然一顿,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的望着子夜,嚅嚅了半天,恶来才低声道:“子夜哥哥,对不起,我和姜上大哥说话了。这个又臭又长的歌谣就是姜上大哥教给我的,他要我反复唱这支曲子,说是时间长了,我想明白了,就能体会到这曲歌谣的独特韵味了!”
“好,你继续……唱吧!”子夜低声道:“你从头到尾都唱上一遍,让我听听看,恶来唱得是不是很好听!”
“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毋为权首,将受其咎。欲起无先。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成功之下,不可久处……”
听到这里子夜突然放声大笑,他的笑声越来越高吭,到最后,子夜竟然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好一个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好一个欲起无先!”子夜狂笑道:“大哥就是大哥,名传千古的姜太公就是太公!出口就是金玉良言,变着法子在这里苦口婆心,想把我这个成妖成魔的兄弟,再从悬崖里拉回来!这篇兵法,不,应该说这首歌谣,还真是够仁义道德,够慈悲情怀了!”
恶来呆呆的望着子夜,他不知道子夜为什么突然笑成了这个样子。子夜不知道笑了多久,才渐渐停下来,他轻轻抚摸着恶来那一头象钢丝一样坚硬的短发,沉声道:“恶来,你下次再去河边陪他钓鱼的时候,你告诉他,既然他享受的是钓鱼的过程而不是结果,那么他就应该把鱼钩弄直,而不是弯的!只要钩是弯的,就会有鱼被他钓住,纵然他最后会把鱼再放掉,但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得与失,就不可能保持古井无波的平淡,更不可能拥有一以贯之的心态!”
目送恶来走回营帐,子夜高高昂起了自己的头,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谢谢你,大哥!我明白你想让我懂得仁者无敌的道理,但是……我们已经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纵观整篇兵法,子夜只记住了九个字:“万人必死,横行乎天下!”
姜上在倾听了子夜的鱼钩理论后,真的立刻动手将鱼钩砸成了一根直钩!
凝着手中已经变成一根锋锐铜针的鱼钩,姜上真的痴了,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锋利的武器!”
在远方军营突然传来高吭而悠长的号角声,这是全军紧急集合的命令,在号角连响九声之后,任何人都必须赶回军营,否则就会接受最严厉的军法处分!
上万名士兵迅速在军营中集结,最后编成十个千人大队,但是万夫长柏宁却没有人来向他们发布命令,除了维持秩序的基层军官之外,连十个大队长也没有露面。
柏宁召开了一个紧急军事会议,在他的帅帐里,他和黄翔、十名大队长,脸色铁青的望着几名斥候兵,那几个斥候兵显然都被吓坏了。
一名斥候兵叫道:“满山遍野都是啊,他们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儿童,手里拿的只是木棍、石头之类的武器,从每一个山村里不停的走出来,现在越聚越多,整个大草原上全都是人,我根本无法估计他们到底有多少数量!他们在六个时辰之前攻击了我们的大本营,他们好象根本没有了感觉,甚至不害怕死亡,就算是十几支箭射到他们身上,他们脸上也不会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进,除非是一刀砍下他们的头,否则他们就不会倒下!现在我们的大本营已经被迫转移,现在他们已经全部从我们背后涌进了大草原。要知道那全是士兵们的亲人啊!很多人下不了手,一旦被淹进人海中,立刻就会被他们生生撕成碎片啊!!!”
又有一名斥候兵嗥叫道:“大人您不要认为小的胡说八道!我在一些战场上,看到了一批又一批全身散发着臭味,连骨头架子都露出来的死尸,他们全活了!正在向我们的军营逼进!!!”
“喀啦……”
在大草原的某一个角落,一只干枯的手,突然柔软的泥土中伸出来。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死亡阴影
兔子在逃跑,狐狸在逃跑,老鼠在逃跑,就连上千只野狼组成的狼群也在逃跑,草原上所有的动物都在逃别,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逃亡大军,它们甚至明目张胆的穿过军营,当着上万名士兵的面,夺路而逃。
突然间这些穿过军营的动物齐齐来了一个急煞车,它们就象是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在军营里团团乱转,最后竟然躲在军营各个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时间军营里除了一万名士兵外,又多出两三千只兔子,七八十只野狼,两只狐狸,和一只把脑袋扎进干草堆里死也不愿意再出来的雄狮!
几千只动物和一万名士兵大眼瞪着小眼,整个军营竟然成了一个lou天动物园!突然有人发出一阵惊喜交集的叫喊,伙房的主管赵伟竟然带着一群伙头军,手里拎着菜刀冲出来,追着几十只兔子到处乱蹦,赵伟举着菜刀高声叫道:“快啊,大家快点上来帮忙,不要让它们跑掉了啊……”
冲出伙房,看到面前足足几千只兔子,赵伟呆了半天,才傻傻的道:“喂,这些可都是大块大块的鲜肉啊,你们干嘛不捉?”
军营里响起一片从鼻子里发出的轻哼,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骂道:“没有眼色的傻蛋!”
子夜扭过头,正好和姜上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担忧。
站在了望台上地士兵不敢置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过了好半晌。他才扯开嗓子拚命叫道:“我看到人了!我看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