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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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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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很不好受,怜惜之念,油然而生,叫他张开嘴,将衣中所浸溪水挤到他口里,轻轻问道:
    “痛得厉害么?”徐天宏一直将这个莽姑娘当作斗智对手,心中不存男女之见,哪知自己受
    伤,偏偏是这个朋友中的惟一对头护持相救,心中对她所怀厌憎之情一时尽除,这时周绮软
    语慰问,他一生不是在刀山枪林中厮混,便是在阴谋诡计中打滚,几时消受过这般温柔词
    色,心中感动,望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周绮见他发呆,只道他神智又胡涂了,忙问:
    “怎么,你怎么啦?”徐天宏定了一定神,道:“好些了,多谢你。”周绮道:“哼,我也
    不要你谢。”徐天宏道:“咱们在这里不是办法。可也别上市镇,得找个偏僻的农家,就说
    咱们是兄妹俩……”周绮道:“我叫你哥哥?”徐天宏道:“你要是觉得我年纪大,那么就
    叫我叔叔。”周绮道:“呸,你像吗?就叫你哥哥好啦。不过只在有人的时候叫,没人的时
    候我可不叫。”徐天宏笑道:“好,不叫。咱们对人说,在路上遇到大军,把行李包裹都抢
    去啦,还把咱们打了一顿。”两人商量好了说话,周绮将他扶起。徐天宏道:“你骑马,我
    脚上没伤,走路不碍。”周绮道:“爽爽快快的骑上去。你瞧不起女人,是不是?”徐天宏
    笑笑,只得上了马。两人出得树林,面对着太阳拣小路走。西北是荒僻之地,不像南方处处
    桑麻,处处人家,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又饥又累,好容易才望见一缕炊烟,走近时见是一
    间土屋。行到屋前,徐天宏下马拍门,过了半晌,出来一个老妇,见两人装束奇特,不住的
    打量。徐天宏将刚才编的话说了,向她讨些吃的。那老妇叹了一口气,说道:“害死人的官
    兵。客官,你贵姓?”徐天宏道:“姓周。”周绮望了他一眼,却不说话。那老妇把他们迎
    进去,拿出几个麦饼来。两人饿得久了,虽然麦饼又黑又粗,也吃得十分香甜。
    那老婆婆说是姓唐,儿子到镇上卖柴给狗咬了,一扁担把狗打死,哪知这狗是镇上大财
    主家的,给那财主叫家丁痛打了一顿,回家来又是伤又是气,不久就死了。媳妇少年夫妻,
    一时想不开,丈夫死后第二夜上了吊,留下老婆子孤苦伶仃一人。老婆婆边说边淌眼泪。周
    绮一听大怒,问那财主叫甚么,住在哪里。老婆婆说:“这杀才也姓唐,人家当面叫他唐六
    爷唐秀才,背后都叫他糖里砒霜。他住在镇上,镇上就数他的屋子最大。”周绮问道:“甚
    么镇?怎样走法。”老婆婆道:“那个镇啊,这里往北走五里路,过了坡,上大路,向东再
    走二十里,那就是了,叫文光镇。”周绮霍地站起,抄起单刀,对天宏道:“喂……哥……
    哥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休息。”徐天宏见她神情,知她要去杀那糖里砒霜,说道:“要吃
    糖嘛,晚上吃最好。”周绮一楞,明白了他意思,点点头,坐了下来。徐天宏道:“老婆
    婆,我身上受了伤,行走不得,想借你这里过一夜。”那老婆婆道:“住是不妨,穷人家没
    甚么吃的,客官莫怪。”徐天宏道:“老婆婆肯收留我们,那是感激不尽。我妹子全身都湿
    了,老婆婆有旧衣服,请借一套给她换换。”老婆婆道:“我媳妇留下来的衣裳,姑娘要是
    不嫌弃,就对付着穿穿,怕还合身。”周绮去换衣服,出来时,见徐天宏已在老婆婆儿子房
    里的炕上睡着了。到得傍晚,徐天宏忽然胡言乱语起来,周绮在他额角一摸,烧得烫手,想
    是伤口化脓。她知道这情形十分凶险,可是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办好,心中一急,也不知是
    生徐天宏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举刀在地上乱剁,剁了一会,伏在炕上哭了起来。那老婆
    婆又是可怜又是害怕,也不敢来劝。周绮哭了一会,问道:“镇上有大夫吗?”老婆婆道:
    “有,有,曹司朋大夫的本事是最好的了,不过他架子很大,向来不肯到我们这种乡下地方
    来看病。我儿子伤重,老婆子和媳妇向他磕了十七八个响头,他也不肯来瞧……”周绮不等
    她说完,抹了抹眼泪,便道:“我这就去请。我……哥哥在这里,你瞧着他些。”老婆婆
    道:“姑娘你放心,唉,那大夫是不肯来的。”
    周绮不再理她,将单刀藏在马鞍之旁,骑了马一口气奔到文光镇上,天已入夜,经过一
    家小酒店,一阵阵酒香送将出来,不由得酒瘾大起,心道:“先请医生把他的伤治好再说,
    酒嘛,将来还怕没得喝么?”见迎面来了一个小厮,问明了曹司朋大夫的住处,径向他家奔
    去。
    到得曹家,打了半天门,才有个家人出来,大剌剌地问:“天都黑了,□嘭山响的打门
    干么?报丧吗?”周绮一听大怒,但想既然是来求人,不便马上发作,忍气道:“来请曹大
    夫去瞧病。”那家人道:“不在家。”也不多话,转身就要关门。周绮急了,一把拉住他手
    臂,提出门来,拔出单刀,说道:“他在不在家?”那人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真
    的……真的不在家。“周绮道:“到哪里去啦?快说。“那家人道:“到小玫瑰那里去
    了。”周绮将刀在他脸上一擦,喝道:“小玫瑰是甚么东西?在哪里?”那家人道:“小玫
    瑰是个人。”周绮道:“胡说!哪有好端端的人叫小玫瑰的?”那家人急了,道:“大……
    王……姑娘。小玫瑰是个婊子。”周绮怒道:“婊子是坏人,到她家里去干么?”那家人心
    想这姑娘强凶霸道,可是世事一窍不通,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不言语了。周绮怒道:“我问
    你。怎么不说话?”那家人道:“她是我们老爷的相好。”周绮才恍然大悟,呸了一声道:
    “快领我去,别再罗唆啦!”那家人心想:“我几时罗唆过啦,都是你在瞎扯。”但冷冰冰
    的刀子架在颈里,不敢不依。两人来到一家小户人家门口,那家人道:“这就是了。”周绮
    道:”你打门,叫大夫出来。”那家人只得依言打门,鸨婆出来开门。那家人道:“有人要
    我们老爷瞧病,我说老爷没空,她不信,把我逼着来啦。”那鸨婆白了他一眼,拍的一声把
    门关了。周绮站在后面,抢上拦阻已然不及,在门上擂鼓价一阵猛敲,里面声息全无,心中
    大怒,在那家人背上踢了一脚,喝道:“快滚,别在姑娘眼前惹气。”那家人被她踢了个狗
    吃屎,口里唠唠叨叨的爬起来走了。周绮待他走远,纵身跳进院子,见一间房子纸窗中透出
    灯光,轻轻走过去伏下身来,只听得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心中一喜,怕的是那大夫在跟
    婊子鬼混,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用手指沾了唾沫,湿破窗纸,附眼一张,见房里两个男子
    躺在一张睡榻上说话。一个身材粗壮,另一个是瘦长条子,一个妖艳的女子在给那瘦子捶
    腿。
    周绮正想喝问:“哪一个是曹司朋,快出来!”只见那壮汉把手一挥。她一怔,那女子
    站了起来,笑道:“哥儿俩又要商量甚么害人的花样啦,给儿孙积积德吧,回头别生个没屁
    眼的小子。”那壮汉笑喝:“放你娘的臭屁。”那女子笑着走了出来,把门带上,转到内堂
    去了。周绮心想:“敢情这女子就是小玫瑰,真不要脸。不过她话还说得在理。”
    只见那壮汉拿了四只元宝出来,放在桌上,说道:“曹老哥,这里是二百两银子,咱们
    是老交易,老价钱。”那瘦子道:“唐六爷,这几天大军过境,你六爷供应军粮,又要大大
    发一笔财啦。”周绮一听又喜又怒,喜的是那糖里砒霜竟在此地,不必另行去找,多费一番
    手脚,怒的是大军害得她吃了这许多苦头,原来此人还帮害人的大军办事。
    那壮汉道:“那些泥腿子刁钻得很,你道他们肯乖乖的缴粮出来么?这几天我东催西
    迫,人都累死啦。”那瘦子笑道:“这两包药你拿回去,有的你乐的啦。这包红纸包的给那
    娘儿吃,不上一顿饭功夫,她就人事不知,你爱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这可用不着兄弟教了
    吧?”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瘦子又道:“这包黑纸包的给那男人服,你只说给他医伤,
    吃后不久,他就伤口流血而死。别人只道他创口破裂,谁也疑心不到你身上。你说兄弟这着
    棋怎么样?”那壮汉连说:“高明,高明。”那瘦子道:“六爷,你人财两得,酬劳兄弟二
    百两银子,似乎少一点吧?”那壮汉道:“曹老哥,咱们自己哥儿,明人不说暗话,那雌儿
    相貌的确标致。她穿了男装,我已经按捺不住啦,后来瞧出来她是女子扮的,嘿嘿,送到嘴
    边的肥肉不食,人家不骂我唐六祖宗十八代没积阴功么?那个男的,真的没多少油水,只是
    他们两人一路,我要了那雌儿,总不能让那男的再活着。”那瘦子道:“你不是说他有一枝
    金子打的笛子?单是这枝笛子,也总有几斤重吧?”那壮汉道:“好啦,好啦,我再添你五
    十两。”又拿出一只元宝来。
    周绮越听越怒,一脚踢开房门,直抢进去。那壮汉叫声“啊哟”,飞脚踢她握刀的手
    腕。周绮单刀翻处,顺手将他右脚剁了下来,跟着一刀,刺进心窝。
    那瘦子在一旁吓得呆了,全身发抖,牙齿互击,格格作响。周绮拔出刀来,在死尸上拭
    干血渍,左手抓住瘦子胸口衣服,喝道:“你就是曹司朋么?”那瘦子双膝一曲,跪倒在
    地,说道:“求……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周绮道:“谁要你的性命?起
    来。”曹司朋颤巍巍的站起,双膝发软,站立不稳,又要跪下。周绮将桌上五只元宝和两包
    药都放在怀里,说道:“出去。”曹司朋不知她用意,只得慢慢走出房门,开了大门。鸨婆
    听见声音,在里面问:“谁呀?”曹司朋不敢做声。周绮叫他去牵了自己坐骑,两人上马驰
    出镇去。
    周绮拉住他坐骑的缰绳,喝道:“你只要叫一声,我就剁你的狗头。”曹司朋连说:
    “不敢。”周绮怒道:“你说我不敢剁?我偏偏剁给你看。”说着拔出刀来。曹司朋忙道:
    “不,不,不是姑娘不敢剁,是……是小的不敢叫。”周绮一笑,还刀入鞘,心道:“我还
    真不敢剁你的狗头呢,否则谁来给他治病?”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已来到那老妇家。周绮走
    到徐天宏炕前,见他昏昏沉沉的,烛光下但见满脸通红,想是烧得厉害。周绮一把将曹司朋
    揪过,说道:“我这位……哥哥受了伤,你快给他医好。”曹司朋一听是叫他治病,这才放
    下了几分惊疑忧急之心,瞧了徐天宏的脸色,诊了脉,将他肩上的布条解下,看了伤口,摇
    了几下头,说道:“这位爷现在血气甚亏,虚火上冲……”周绮道:“谁跟你说这一套,你
    快给他治好,不治好,你休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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