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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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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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倒有几个在此。”顾金标大怒,伸手便要打人,滕一雷忙把他拉开,悄声道:“咱们昨晚
    刚劫了狱,这时风声一定很紧,快别多事。”言伯乾对店伴道:“好,我们一间间房挨着瞧
    去,搜出来要你的好看。”店伴道:“啊哟,瞧你这副凶相,难道是皇亲国戚?”这时掌柜
    的也过来查问了。顾金标不去理他,一把推开,闯到北边上房门前,砰的一声,踢开房门。
    房内一个大胖子吃了一惊,赤条条的从被窝中跳了出来。顾金标一见不对,又去推第二间房
    的门。那大胖子满口粗言秽语,顾金标的十八代祖宗自然是倒上了霉。
    客店中正自大乱,忽然东厢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美貌少女走了出来。言伯乾回头一
    望,只觉这少女美秀异常,却也不以为意,仍是挨房寻查。李沅芷换了女装,笑吟吟的走出
    房外,刚到街上,只见一队捕快公差蜂拥而来,原来得到客店掌柜的禀报,前来拿人了。
    余鱼同见劲敌已被引开,持剑出洞。彭三春和宋天保、覃天丞上前夹攻。余鱼同展开柔
    云剑术,三四招一攻,又把本已受伤的覃天丞左臂刺伤,乘空窜出。彭三春三节棍着地横
    扫,余鱼同身子纵起,三节棍从脚下掠过,忽然“啊哟”一声,向前摔倒。彭三春和宋天保
    大喜,双双扑来,满拟生擒活捉,不料想他突然回身,左手一扬,一大把灰土飞了过来,彭
    宋二人登时满脸满眼尽是尘沙。彭三春着地滚出数步,宋天保却仍然站在当地,双手在脸上
    乱擦。余鱼同挺剑刺进他的左腿,转身便走。这些灰土就是他们烧草薰洞时留下来的。彭三
    春擦去眼中灰土,只见两个师侄一个哼,一个哈,痛得蹲在地下,敌人却已不知去向。彭三
    春又是气恼,又是惭愧,给两人包扎了伤口,叫他们在山洞中暂时休息,自己再出去追踪,
    沿山道走了七八里路,却遇见了言伯乾、滕一雷等人。哈合台又和他们在一起了,还多了一
    个不相识的,这人四十上下年纪,背着个铁琵琶,脚步矫健,看来武功甚精。言伯乾见师弟
    在路上东张西望,神态狼狈,忙上前相问。彭三春含羞带愧的说了,幸好滕一雷等三人也是
    一无所获,大家半斤八两。回到山洞,言伯乾给彭三春引见了,那背负铁琵琶之人便是韩文
    冲。他在杭州给红花会摆布得哭笑不得,心灰意懒,王维扬要他回镇远镖局任事,他无论如
    何不肯,反劝总镖头及早收山。王维扬和张召重在狮子峰一战,死里逃生,心想此后帮红花
    会固然不行,跟他们作对也是不妥,事在两难,听韩文冲一说,连声道:“对,对!”便即
    北上,去收束镖局。韩文冲自回洛阳,满拟从此闭门家居,封刀退出武林,哪知却在道上遇
    见了正要上杭州去找他的哈合台。他不愿再见武林朋友,低头假装不见,但他的铁琵琶极是
    起眼,终于躲不开,给哈合台认了出来。两人在客店中一谈,韩文冲把焦阎三魔送命的经过
    详细说了,哈合台才知金笛秀才和红花会果然不是他们仇人,他对余鱼同很有好感,忙约韩
    文冲赶去解救。韩文冲不想再混入是非圈子,但哈合台说,只有他去解释,滕顾两人才不致
    跟余鱼同为难,否则伤了此人,日后红花会追究寻仇,他焉能置身事外?韩文冲一想不错。
    两人赶到孟津,正逢滕一雷等从客店中打退公差奔出。五人会合在一处,回头来找山洞中的
    黑衣人。余鱼同逃离险地,心想仇人中三个好手都追李沅芷去了,她一个少年女子,如何抵
    挡,心中甚是忧急,一路寻找,不见影踪,寻到孟津郊外,知道公门中识得自己的人多,不
    敢寻将下去,挨到晚上,闯到一家小客店歇了。这一晚又哪里睡得着?心下自责无情,李沅
    芷两次相救,然而眼前心上,仍然尽是骆冰的声音笑靥,远远听得“的笃、的笃、镗镗”的
    打更声,却是已交二更天了。
    正要朦胧合眼,忽然隔房“东弄”一响,有人轻弹琵琶。他雅好音律,侧耳倾听,琵琶
    声轻柔宛转,荡人心魄,跟着一个女人声音低低的唱起曲来:“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
    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他心中思量着“多情便有多忧”这一句,
    不由得痴了。过了一会,歌声隐约,隔房听不清楚,只听得几句:“……美人皓如玉,转眼
    归黄土……”出神半晌,不由得怔怔的流下泪来,突然大叫一声,越窗而出。
    他在荒郊中狂奔一阵,渐渐的缓下了脚步,适才听到的“美人皓如玉,转眼归黄土”那
    两句,尽在耳边紫绕不去,想起骆冰、李沅芷等人,这当儿固然是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明
    艳非常,然而百年之后,岂不同是化为骷髅?现今为她们忧急伤心,再过一百年想来,真是
    可笑之至了。想到这里,不禁心灰意懒,低头乱走,见前面山脚下一棵大树亭亭如盖,过去
    坐在树下休息一阵。连日惊恐奔波,这时已疲累非凡,靠在树上,朦朦胧胧的便睡着了。
    睡梦中忽听得钟声镗镗,一惊而醒,一抽身边金笛没抽到,想起早已被顾金标抢去,不
    觉哑然。这时天已黎明,钟声悠长清越,隐隐传来。他睡了半夜,精神已复,心想:“暮鼓
    晨钟,真是发人深省。”信步随着钟声走去,原来是山岗上一所寺院中所发。依着山道上
    岗,见庙宇已颇残破,匾额上写着“宝相寺”三字。走进大殿,见殿上一尊佛像,垂头低
    眉,似怜世人愁苦无尽,心下感慨,只见四壁绘满了壁画,正待观看,一个老和尚迎了出
    来,打个问讯,道:“居土光降小寺,可有事么?”余鱼同一怔,道:“在下到处游山玩
    水,见宝刹十分清幽,想借住数日,纳还香金,不知会打扰么?”那老僧道:“小寺本为十
    方所舍,居士要住,请进来吧。”命知客僧接待到客房里,素面相待。余鱼同吃过面后,又
    睡了两个时辰。睡醒起来,红日满窗,已是正午,佛殿上传来木鱼之声。出得房来,想下岗
    去找李沅芷,经过殿堂时见到壁画,驻足略观,见画的是八位高僧出家的经过,一幅画中题
    词说道,这位高僧在酒楼上听到一句曲词,因而大彻大悟。余鱼同不即往下看去,闭目凝
    思,那是一句甚么曲词,能有偌大力量?睁开眼来,见题词中写着七字:“你既无心我便
    休”。这七个字犹如当头棒喝,耳中嗡嗡作响,登时便呆住了。
    痴痴呆呆的回到客房,反来覆去的念着“你既无心我便休”七字,一时似乎悟了,一时
    又迷糊起来。当日不饮不食,如癫如狂。知客僧来看了几次,只道他病了,劝他早睡。余鱼
    同睡在床上,听寺外风声如啸、松涛似海,心中也像波浪般起伏不定,二十三年来往事,一
    幕幕涌上心头,中秀才、杀仇人、走江湖、行侠仗义,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却一直无忧无
    虑,逍遥自在,哪知在太湖总舵中有一日陡然遇见了这个前生冤孽,从此丢不开,放不下,
    苦恼万分。回想骆冰对待自己,何曾有过一丝一毫情意?你既无心,我应便休,然而岂能便
    休?岂能割舍?心绪烦躁,坐起来点亮了灯,见桌上有一部经书,乃是从天竺最早传到中国
    的《四十二章经》。随手一翻,翻到了经中“树下一宿”的故事,叙述天神献了一个美丽异
    常的玉女给佛,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看到这里,胸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登时
    神智全失,过了良久,才醒觉过来,心想:“佛见玉女,说她不过是皮囊中包了一堆污血污
    骨,我何以又如此沉迷执着?”当下再不多想,冲出去叫醒老僧,求他剃度。
    那老僧劝之再三,余鱼同心意愈坚。老僧拗他不过,次日早晨只得集合僧众,在佛前和
    他剃度了,授以戒律,法名空色。余鱼同礼佛诵经,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这一日跪在佛前做
    早课,默念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心头清凉明净,真似一尘不染。忽然背后一人用江湖黑话
    说道:“孟津周围都找遍了,这合字在这里又没垛子窑,能扯到哪里去呢?”余鱼同一惊:
    “这声音好熟。”又听得另一人阴森森的道:“就是把孟津翻个身,也要找到这小贼。”余
    鱼同一咬牙,心道:“好,你们终究寻来了。”原来这时滕一雷和言伯乾等人已站在他的身
    后。他一动不动,听哈合台和顾金标在他背后激烈争辩。哈合台力主即刻动身,到回部去找
    霍青桐报仇,顾金标不依,定要先找余鱼同。不久听得言伯乾询问住持,有没有一个丑脸秀
    才到寺里来过。住持一呆,支吾其词。言伯乾起了疑心,闯到后院各房中去搜查,在僧房中
    找到了李沅芷那件黑衫。言伯乾立即变色,回出来严词质问。住持说:“那秀才相公早已不
    在了,你们永远找不到这秀才了。”余鱼同站起身来,敲着木鱼,慢慢走向后殿。言伯乾起
    了疑心,向宋天保一努嘴。宋天保会意,直跟进去,叫道:“喂,你那和尚,我有话说。”
    余鱼同不理,脚下加快。宋天保追上去伸手抓他后心。余鱼同身子一侧,僧袍左袖挥起,拂
    向他脸。宋天保疾忙后退,只觉胁下奇痛,原来已被木鱼槌重重戳了一记,叫道:“哎啃,
    好痛!”蹲下地来。余鱼同念道:“阿弥陀佛,痛是不痛,不痛是痛!”敲着木鱼,走向后
    院去了。
    言伯乾等听木鱼笃笃之声渐远,却不见宋天保出来,忙撇下住持抢到后殿,见他坐在地
    上,愁眉苦脸的按住胁下。彭三春喝道:“坐在这里干甚么?那和尚呢?”宋天保说不出
    话,满头大汗,向后面一指。彭三春和顾金标向后追去,除了厨下有个火工,此外不见有
    人。言伯乾拉起宋天保,看他胁下伤处,只见乌青了一块,伤势竟自不轻,忙问:“那和尚
    伤的?”宋天保点点头。言伯乾又问:“那和尚是怎样一个人?”宋天保张口结舌,说不出
    话来,他始终没见到和尚一面。这时滕一雷已把住持抓了进来,觉他手脚软弱无力,知他不
    会武功,喝问:“刚才那和尚是哪里来的?”住持推说是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不知来历。滕
    一雷等虽然疑心,但问了半天,问不出结果,只得罢了。言伯乾说要放火烧寺,那住持很有
    骨气,并不畏惧。滕一雷一使眼色,众人退出寺去。滕一雷道:“这庙里有点古怪,咱们晚
    上来探。”众人到附近乡村中买些面食吃了,晚上越墙进寺,窥探了一个多时辰,毫无动
    静。第二天哈合台嚷着要到回部找霍青桐,顾金标不死心,记着泼羹之恨,又到寺里和住持
    争执了一回,对哈合台道:“今晚如再找不到那恶和尚,明天一早就依你动身。”文泰来夜
    中所见到的黑影,便是滕一雷和言伯乾那批人。
    文泰来见那和尚回过头来,满脸伤疤,竟是十四弟余鱼同,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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