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冷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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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冷画屏-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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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就医于我,我自然千方百计而为其生了!”
    冯元满脑子忠君效死,确信赤胆忠心,一心只为了公主活命,并不把局外人之死活看在眼里,巴壶公这番话,他显然不以为然。一时却又不便顶撞,心中念着朱蕊的安危,却是五内如焚!
    “那么……轩主你又打算如何?莫非就任凭殿下这么耗下去?”
    “冯兄不必着急,”巴壶公冷冷地道:“殿下既住在我这冷月画轩,她的安危自然有我负责,且容我再好生想想。”
    史大娘“唉”了一声道:“轩主,我看你老人家就不要再耽搁了,还是去请谈相公过来一趟吧!回头殿下醒了,再要吵着见他,可又该如何是好?”
    巴壶公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我这就去归云寺里走一趟吧!”
    话声方歇,只听得室外传来冷峻的口音道:“不必了!”
    室门开处,谈伦自外步入。
    冯元一惊之下,一只右掌满聚真力,正等击出,忽然看清了来人,啊了一声,才自没有耸动。
    史大娘眉开眼笑道:“这不是谈相公么?这就好了!”
    冷月轩主巴壶公怔了一怔,不胜诧异地说道:“你是怎么来的?”
    随即请对方坐下,史大娘亲自献上香茗一碗。
    谈伦看向巴壶公道:“日来服食前辈配药。病势恍然已逝,特来道谢,听到前辈要走访在下,敢不现身聆教。”
    史大娘正待出口,却为冯元目光止住。
    巴壶公不免诧异,以自己灵敏的感官功能,竟然未能先行觉出谈伦的来到,只是眼前一心惦念着公主的安危,也就未暇多想。
    “谈少侠来得正好,且容我仔细看看你的病情,并有要事相商,请到我处一谈如何?”
    谈伦道了声“正要请教”,即同着主人向外步出。
    史大娘这才向冯元道:“刚才我正要留住他,你怎么不要我说话?”
    冯元道:“一切有主人作主,你我今日之立场,实在不便妄置一词……我以前对这位谈少侠,认识不清,如今看来,只觉得他神采丰实,正气逼人,却是难以相信,他身上竟然会罹染有那等阴恶的怪疾……果真巴轩主药到病除,已经治好了他的疾病也未可知!”
    史大娘无限向往地道:“不知怎么,从我第一眼看见这位相公,就觉出他是个好人,但愿老天有眼,保佑他病体康愈,说不定真是我家殿主的救星到了!”
    朱蕊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撩起长长秀发,发出了一声漫吟,声音虽说不大,却已惊动了依门而坐的史大娘。
    “殿下醒了?”
    眼巴巴地瞧着她,史大娘无限忧心忡忡,生恐她又作胡语。还算好,她所看见的是一张充满了理性明澈的脸,那双大眼睛里,一扫先前的怔忡,居然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喜悦!
    想到了巴壶公的妙手回春,史大娘不禁心花怒放,却掩不住又有几分纳闷儿!
    “殿下你好些了?觉着怎么样?”
    朱蕊报以甜甜的一笑。伸了个懒腰,把身子坐起来。
    史大娘赶忙取过一个厚厚的垫背,为她垫在背后:
    “我的好小姐,你敢情饿了吧,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真把人急死了!”
    “嗯。”朱蕊点点头说:“我真的饿了!”
    她还在笑,眉梢眼角,无限春情。
    “阿弥陀佛,这可是好了!”
    史大娘将信又疑地打量着她:“什么事儿你这么高兴,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朱蕊翻过眼睛来瞟着她:“我做了一个梦,真好玩……梦见了伦哥哥……”
    “啊!”史大娘顿时一愕,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一回,她却有恃无恐,含笑道:“我这就给你端吃的去,咱们边吃边谈,你把你的梦说给我听好不好?”
    朱蕊眯着眼睛笑了,却把头偏过一边:“才不!才不说给你听呢!”
    史大娘咯咯有声地笑了,迅速地转出,取来了早已备好在暖笼内的食物,那是——
    猪油松花小卷,藕片糟小鱼,雪菜新笋,软炸子鸡。青瓷小花碗里的“燕窝羹”正热,香气四溢。
    史大娘施出了浑身解数,逗着她吃,看看吃了不少,心里方自高兴,正待把剩下的半碗燕窝喂她吃下去,娇嫩的公主,却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史大娘一面收拾着食具,却见朱蕊已揭被下床,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披着。
    “这……”史大娘怔了一怔:“你起来了?”
    朱蕊一笑道:“我要到西轩瞧瞧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你猜怎么?我梦见他回来了!”
    史大娘又是一愕,心想这梦可真美!一面帮着她换上衣服——是一件“百褶长裙”。
    “我的殿下,难得你今天高兴,我看西轩你也别去了,我负责把谈相公给请过来你看可好?”
    史大娘笑眯眯地又道:“只是有一样,你可得先把药吃下去,以后也要按时吃药,好不好?”
    朱蕊连连点着头道:“好好……一切都依着你!”
    她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史大娘膀子:“你可不许骗人!他真的回来了?”
    史大娘从来还没见她这么高兴过,正如巴壶公所说,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是比一个寻常百姓人家少女还不如,更何况还有那般离奇怪症缠扰着她,尤其是这一年来,每见她怔忡发呆,如痴如迷,难得像现在这样的乐,真是看着叫人开心,却不胜感慨系之。
    史大娘只觉得鼻子一酸,差一点连眼泪也淌了出来。
    史大娘倒是真的没有骗她,果然为她请来了谈伦。
    此刻,当谈伦与公主见面谈话之时,她却悄悄地退了出去,退开了公主所下榻的北轩。
    窗前风铃叮叮作响,那一盏松脂油灯在微风里轻轻摇动着,投射在谈伦与朱蕊脸上的光度,因此便有了偏着,明晴的交替,勾画出的形象婆娑复迷离,给人以诗情画意的感觉。
    “能够再见着你,我真高兴……真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伦哥哥,你能答应我,以后天天都跟我在一起玩,不要离开我么?”
    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那么渴望认真地向谈伦注视着,虽说是极其幼稚的话,出自她一片真挚纯情口吻,便只见其美,不沾俗情了。
    打量着她那张看来消瘦的脸,谈伦不胜感慨系之,忽然他兴起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直似觉得自己有保护她安全的责任与义务,能为她带来快乐,也是义不容辞之事。想到这里,他便由衷地点头答应了。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朱蕊现出惊喜不已的表情。
    “我说的是真话。”谈伦微笑道:“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难道你不知道,我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朱蕊笑了一笑,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头——这种感触对她来说,简直是“奇妙”的。以前从来也没有过。
    “你别是在哄我吧……史大娘说你搬走了,可是真的?”
    渐渐地她抬起脸来,脸上留着迟迟未褪的一抹绯红,还是第一次领略到女人对男人的害臊滋味……
    “我是搬走了,但是距此不远,以后我可以溜出来。”顿了一下:“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朱蕊笑靥未去:“是他们要你来的?”
    “没有人能勉强我!”谈伦说:“我一生只做我愿意做、认为应该做的事。”
    朱蕊静静地瞅着他,含蓄的眼神儿,显示着她心思的灵敏——这个出身皇族的少女,不仅有着高贵的气质,并且剔透伶俐!,秀外慧中。
    “嗯。这么说,我听起来就舒服多了……”眼皮轻起,似有所悟地看着他:“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谈伦微微点了一下头:“应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就像你的名字叫朱蕊,以及你高不可攀的出身,你所患染的离奇疾病……”
    “他们竟然都告诉你了?”
    接着她微笑了一下:“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告诉你,我本来就没想瞒着你,只是没有机会跟你多说而已!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你可会弹琴?”
    谈伦点点头:“你这里有?”
    “跟我来。”她随即起身离开。
    她原想带谈论直接进入睡房,走了一半,却站住,回身笑道:“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你可愿进来?”
    谈伦微微一笑说:“正要参观!”
    朱蕊嘤然作笑,眯着眼睛道:“你不怕人家说话?不避嫌疑?”
    谈伦摇摇头哼了一声,即行进入房内。
    这间睡房,已经史大娘整理清洁,虽属客中,却也布置华丽清雅,足见主人已壶公恭谨接待之诚。
    大幅的彩屏隔断,适中地把公主香榻分开一偶——那一边,罗幔双开处,设置着雕花的楠木书案,文房四宝外不乏经史子集,却在一边光滑的地板上,置有长方形的一张矮几,上面放置着一具颇具古雅形象的“焦尾”古琴。
    这便是眼前公主唯一的休闲活动了。
    谈伦轻轻地赞了声“好!”道:“难得姑娘旅次之中,还带有这么一具好琴,想必是此道高手了!”
    朱蕊摇摇头说:“那你就猜错了,这琴是巴老先生自己的爱物,不过是暂借我客中消遣而已。巴先生琴艺精深,你没来以前,常常为我抚琴,有时早晨来此,还为我讲上一些功课……他是怕我在疗病之中,荒芜了学业,确是用心良苦……这两天我不大好,他也就没有再来了!”
    “这就是了!”
    谈伦倚着几边,盘膝坐好,就着左侧高撑的纱灯,细细打量着这具古琴。他亦是此道健者,看了半晌,慨叹着道:“如果我见识不差,这便是南朝遗留至今的名琴‘燕出巢’了……”
    朱蕊咦了一声道:“你原来是个行家!不错,当日巴老先生说过这个名字,还说此琴为当今所仅留的七具名琴之一呢!”
    妙目轻转,凝向谈伦,她含笑道:“你既然知道此琴名叫‘燕出巢’,可知典故何在?我倒要考考你了!”
    谈伦笑了笑,左手取了个“吟”字诀,按上琴弦,往来摇动了一下,上下不出寸许,即出其音,接着得音就吟,一连试了“落指”、“细吟”、“游吟”几个音色,不由住手,大声赞叹起来。
    他由是轻轻抚向“琴首”、“承露”、“弦眼”,继而“两肩”,一个活生生的出巢燕子形样便勾画出来。
    朱蕊已先由主人处识得先机,见状自然省得,四目交接下,不禁作了个会心微笑。
    “看来我是考不住你了,难得今天遇见你这个大行家,倒要请你颁赐玉音,我洗耳恭听了!”
    她真的坐下来,以手支颐,作出留心倾听模样。
    谈伦慨叹一声道:“昔日蔡中郎得衅余之桐,而成罕世名琴,这‘燕出巢’也不会较之失色多少,此琴必系主人私淑心爱之物,未得主人许可,不便造次,否则主人不悦,我亦无颜,就不免扫兴了!”
    朱蕊“咭”地笑了一声:“你们读书人规矩可真多,不要忘了,主人已把这个琴借给我,我就可以当家作主,现在我借给你又有什么不可以?就赐你一弹吧!”
    说时,她已背倚靠垫,神色自若,那末尾的一句“就赐你一弹吧!”俨然王者“君临天下”口吻,猛然让谈伦触及到对方贵为公主的身份,虽然落难之中,亦有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仪。
    谈伦道了声:“遵命!”
    随即将一双袖子挽起,仰向朱蕊微笑道:“殿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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