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时期,礼部尚书的府门前本该有人的现在诺大的府门前空无一人,伏在门旁两侧的石头狮子这会儿显得特别孤单寥落。
屏息凝神海平缓缓步上石阶,又缓缓抓起门环轻叩打了三下。不一会儿,旁边的角门开了,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家人模样的老者。
疑惑地看着陈海平,老者躬了躬身,客气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陈海平也向老者躬了躬身,请求道:“大叔,烦劳您通禀一声,说陈海平求见徐老大人。”
“陈海平?”老者似乎觉得耳熟,就随口念叨了一下。忽然,老者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陈海平惊讶地问道:“你就是……”
问出这几个字,老者就问不下去了。及至看到陈海平微微点了点头,老者的身子就开始颤抖。
内城并没有严格封锁,只是有些地方不让去。像这些没有被扫地出门的官宦人家,他们还是可以出门的,出内城都可以。只是,很多人都怕惹出事来,所以大多都关门闭户,严禁府里人外出。
显然,徐府的消息并不闭塞,这个老者知道他的名字。
老者有点发懵,一来是担心有祸事上门,吓的;二来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僵在那儿了。进去通禀,
领政大人在门外等会儿,没这个胆儿;直接让进去,对。
这时,陈海平微笑道:“大叔,烦劳您进去跟徐老大人通传一声。”
见陈海平人真的是很和气,这会儿老者就没那么紧张了,赶紧道:“您……您稍等,稍等。”
老者边说,边往门里退去,及至退入门里,陈海平看不见了,忽然转身撒腿就跑。
“叔,您跑什么?火上房了?”老者跑进二门,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从门里出来。看见老者矫健的步伐,年轻人吃惊地问道。
一见年轻人,老猛地停下脚步,慌里慌张地低声道:“孙少爷,出事了,那位领政大人来了!”
年轻人一时也怔住了,吃地问道:“哪位领政大人?”
老者急道:“我孙少爷,京城里有几位领政大人?”
反应过来,年轻人脸色有点发白,结巴巴地问道:“叔,他……来干什么?”
老者道:“不知道,说是来求老爷。”
老一说完,年轻人返身就往回走,老者也紧跟着年轻人往里走去。
到内院的书房,年轻人也没敲门,一头就撞了进去。
书房里,徐光启正在奋笔疾书。房门忽然被撞开,徐光启吃惊地抬起头来,见是孙子徐尔爵,徐光启脸沉下来,问道:“干什么这么慌张?”
徐尔爵慌张地道:“爷爷海平想要见您,在门外呢。”
“陈海平?陈海平是谁?”徐光启楞了一下,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道:“是那位什么领政大人?”
“就是他!”徐尔爵道。
这时,老者也进屋了,徐光启问道:“徐中,怎么回事?”
徐中道:“老爷位领政大人就在门外,说要来拜访您。”
对这位领政大人,徐光启还是蛮有好感的,虽说他逼死了崇祯皇帝,但既然是造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徐光启对陈海平有好感因为死的人太少了,除了逼死崇祯皇帝,也没听说真有什么惨事发生。
这是改朝换代而且是武力夺权,不是内部的政变。陈海平能做到这一步,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说实话,徐光启也挺好奇的。略微沉吟了一下光启转过书案,向门外走去。
见徐光启如此,徐中和徐尔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怕老爷子一翻掘,给这位领政大人来个闭门羹。
到了府门外,徐光启就是一愣外就是一个和孙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漂亮姑娘。
“您是……”看着陈海平,徐光启有些迟地问道。
陈海平先是躬身一礼后微笑着道:“老大人,我是陈海平就是那位领政大人。”
徐光启有点发懵,这个年轻人虽然极为从容淡定一股很特殊的气质,但要说这人就是那位领政大人,徐光启真是不敢相信。
“陈先生,里面请。”徐光启伸手让道,不管是不是,还是得先让进来再说。
“老大人,您请。”陈海平客气道。
进到客厅,落座,献茶,之后,徐光启问道:“陈先生,不知来找老朽何事?”
陈海平道:“老大人,我是您老的学生,今天是学生拜望老师来了。”
徐光启愣了,问道:“师生之说,陈先生这是从何谈起?”
陈海平抬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卷书册,然后把书册放到了桌面上,推到了徐光启面前,郑重地道:“老大人,我早年偶然看到了您翻译的《几何原本》,拜读之下,受益匪浅,今日特来致谢。”
这虽牵强,却也并非无稽,只是,他说的是真的吗?徐光启狐地看着陈海平。
这个时代能把《几何原本》看进去的,必定都是很好的学者。而经年浸淫学问中的人自有一种气质,那是瞒不了人的,但此人身上似乎没有这种学者的气质。
真是人无完人,没有人是全才,徐光启也一样。徐光启缺乏政治上的才干,这也是徐光启一生在政治上都没有多少建树的根本原因。徐光启身上,更多的是一颗学者的赤子之心。
看着徐光启眼中狐疑的目光,陈海平笑了,他道:“老大人,学生学有所得,今天既是来致谢,看望老师,也是来请老师验收一下学业。”
几何这门学问是徐光启最为看重的,一说起这个,什么领政大人早都忘到一边去了,他当真就开始考校起这个自告奋勇上门来的学生了。
徐光启翻译的是《几何原本》的前六卷,都是些基础知识,范围基本没有出那一世的初高中课本。而且,陈海平确实又把《几何原本》前六卷仔细读过,所以对答如流,让徐光启兴奋不已。
“爷爷,您该吃药了。”当被孙子打断的时候,徐光启才发觉已经是正当晌午了。
年纪大了,加之这些年国事日益烂,徐光启忧心不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而且还每日里著书不断,极为辛劳。
这些天,徐光启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吃一副药。徐尔爵见这位领政大人和爷爷越谈越投机,而且一点都不可怕,所以到点了,也没有顾忌。
“哎呦,罪过罪过。”陈海平赶紧起身,道:“徐公子,快点把老大人的药拿来。”
吃过药,管家徐中上前道:“老爷,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摆上摆上!”徐光启吩咐道,兴奋劲还没过去,还要把酒长谈。
趁着放桌子摆酒菜的当儿,陈海平悄声问身后站立的红娘子道:“累么?”
红娘子使劲地摇了摇头。
徐光启注意到了,问道:“这位姑娘是……”
陈海平道:“我夫人。”
一听陈海平的这个介绍,红娘子差点晕过去,而徐光启也愣住了,他这时又想起了这位学生的另一个身份。
但不论怎么说,这也太出人意表了。
陈海平笑道:“我夫人不喜欢在家里带着,非要跟着出来,所以我就让她给我当个护卫。”然后,又对红娘子道:“来,给老大人见个礼。”
红娘子喜滋滋地上前给徐光启施了个礼。
徐光启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道:“哎呦,夫人,不敢不敢。”然后又吩咐一旁也傻了半天的孙子道:“快,再去加张椅子。”
陈海平也没推辞,就让红娘子跟着一起坐了。
徐光启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开明的人了,但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二位,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位领政大人委实是位奇人,他根本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徐光启对陈海平的身份已经毫不怀了。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那等不可思议的事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分别
娘子虽然在陈海平的逼迫下上了桌,但几乎不怎么>;责就是倒酒。
由红娘子,徐光启想到了这位年轻同道还有个领政大人的身份,进而又想到国事如麻,眼前形势稍一处理不慎,便是家里刀兵四起,院外虎狼巡、视机而入,天下黎民陷入浩劫的悲惨局面。
徐光启已从谈论几何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又因为刚才的一番谈论,无形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稍稍犹豫了一下,徐光启问道:“领政大人,有一事老朽如鲠在喉,想要问一问。”
陈海平轻轻摆了摆手,笑道:“老大人,如果您叫我海平,那不管问什么我都说,但要是您叫我领政大人,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就是有分寸的。”
看着陈海平眼中温和诚挚的目光,徐光启道:“好,海平,老朽问你,眼前局势你想如何处置?”
陈海平道:“老大,已经处置完了。”
“什么?处置完了?”徐光启吃惊。
“是的,老大人,已经和袁大人、孙大人达成了协议。”陈海平道。
稳了稳心神,徐光启问道:“海平,能吗?”
“老大人,我不说了吗,您叫海平,那您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陈海平笑着说道,然后就把协议内容详细说了一遍。
“真?”徐光启惊喜地问道。
“然是真地。”陈海平道:“九月初九两宫皇后和孙大人会召集在京地大臣廷议。通过之后就可以签署协议。然后立即执行。”
默然片刻。徐光启离席而起。恭恭敬敬给陈海平躬身一礼。道:“领政大人高瞻远瞩。此一善举当真功德无量使塌天大祸消弭于无形!”
陈海平起身搀扶徐光启归座。而后道:“老大人。善举与否现在说还早。”
“不。海平。仅仅你让太子去南京安国。对江南万民就是功德无量之举!”徐光启重重地说道。
实际上光启也同孙承宗一样。不理解陈海平这么做是为什么。因为只要是从逐鹿天下地角度考虑就不可能理解。逼死崇祯住太子。则江南必乱。而江南越乱。自然对陈海平一统天下地大业就愈发地有利。
轻轻摇了摇头海平道:“老大人,这只是小事,我今后要做的才是真正的大事。如果做成了,那我的功业不要说是秦皇汉武,就是三皇五帝舜禹汤也将远远不及。但要是做不好,那我就可能是千古罪人。”
不论陈海平说什么光启都已没有丝毫轻慢之心,他惊讶地问道:“海平你今后要做什么大事?”
陈海平道:“老大人您的启发,我想成立一个科学院。”
“受我的启发?什么科学院?”愕然地看着陈海平光启不解地问道。
陈海平道:“老大人,我看过你‘度数旁通十事’的奏疏决定按照您的建议办,成立您所说的机构,我把这个机构通称为科学院。”
“度数旁通十事”是徐光启给崇祯上的奏疏,在这道奏疏里,徐光启详细论述了数学的应用范围,他总共提出了十个方面,既天文历法、水利工程、音律、兵器兵法既军事工程、会计理财、各种建筑工程、机械制造、舆地测量、医药、制造钟漏等计时器。
在此基础上,徐光启还曾建议朝廷召集各方面的人才,分科开展这十个方面的研究。
如果徐光启的建议能得以实现,每个学科都设置一个相应的机构,那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相当规模的科学院。
陈海平说到这儿,徐光启就开始激动,双手都在发抖,而陈海平继续道:“老大人,我要使科学院成为整个国家最受尊崇的地方,也要为每个进入科学院的人员提供优厚的待遇,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心无旁)地潜心学习和研究。”
“领政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徐光启问道。
陈海平神色凝重,缓缓地道:“老大人,如果您愿意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