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郑重了些,陈海平道:“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人性。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那都是狗屁。我们今后要做的,就是复人性,把所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全部扫除干净。在我们这个社会,女人毫无地位,那些什么狗屁圣人用礼教,用缠足这等至为残忍的手段残害女人。彩英,作为女人,你们将要担负起这个重任,为女人争取到应得的权利,而要做到这些,你们首先就要改变你们身边的男人。”
望着那欢乐的海洋,陈海平悠悠言道:“不要小看这些舞蹈,正是这些东西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对女人根深蒂固的看法。今后,我们能用暴力改变很多东西,但在这方面,暴力远没有这些舞蹈管用。我活着,他们都会听我的,但如果我死了呢?我们活着的时候可以强力推行很多政策,但如果我们都死了呢?如果我们死后,一切又都恢复如初,那我们做的这一切还有多少意义?”
说完,陈海平沉默下来,他的目光越过了舞动的人群,望向了无尽的苍穹。
说实话,近旁的人无论是王佑礼、向彩英、陈启立,还是石头和焦立衡,他们没有谁能跟得上陈海平的思维节奏,但有时候,听得明白的言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
这一刻,望着天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忧伤的这个人,身上仿佛放射着一种魔力。似乎毫无道理,这种魔力竟让他们的心有些发酸,进而他们都想跪下来,顶礼膜拜这个人,或者说,是神。
这一刻,陈海平的心填满了忧伤,他被自己的话无意间带回了那一世,他想到了那个老人弥留之际的心情。
等到有一天,他也老了,他也快死了,尽管已经站到了人间的最高峰,是不是仍然会感到无力、无奈和遗憾?
向彩英和王佑礼躬身离去,陈海平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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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的军号声划破了晨曦的静寂。
这些蒙古兄弟真的把这里当家了,一点都没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这么响亮的军号声都没有惊醒他们的好梦。
号声惊不醒,但冰凉的湖水可以。
这些落汤鸡从帐篷里钻出来时,发现营地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再没有一丝一毫昨晚的热闹和杂乱。
三个大喇嘛站在晨光里,看着这些跟落汤鸡似的的蒙古大汉,嘴角都带着一丝笑意。这只是小小的序曲,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这不仅仅是指这些大汉,更是指他们自己。
图噶图布叹道:“这位陈施主可真是个奇才!”
图噶图布精通音乐,很多乐器都会用。三天前,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军号声,当时就呆住了。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应陈海平的要求,乐工新创制的乐器。
这种乐器叫小号。
小号的构造虽然简单,但研制一种新乐器那是这么容易的,图噶图布相信,既然是应陈海平的要求创制的,那乐工一定是受到了陈海平很大的启发。
接着,再发现陈海平竟然用号声作为军令指挥部队之后,不要说图噶图布,就是木夏楚克格和吉坚占布图都是叹为观止。
这已经是第四天听了,但图噶图布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一下。
落汤鸡没有一个人有脾气,就是一开始心里有点的,但看到一旁的三个大喇嘛微笑的模样,他们的脾气也没了。
落汤鸡被集合后,一个年轻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第七十九章 一人
年轻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神态平和从容。
很奇怪,年轻人虽然年轻,虽然神态平和从容,但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势让这些落汤鸡感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在年轻人的注视下,尽管还有水滴从鬓边、衣服上滴落,但落汤鸡的模样却渐渐消失,他们的腰杆越站越直,神态也愈加的肃穆。
这些变化都是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发生的。
年轻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就是你们的东家,我叫陈海平。这里的人都叫我少爷,你们今后也可以叫我少爷。不过呢,我要声明一下,我这个少爷和你们以前叫贵族家的老爷少爷不是一个意思。我这个少爷和阿猫阿狗一样,就是个称呼,我习惯了,大家也习惯了,如此而已。”
陈海平说的蒙语,但他的蒙语是二把刀,还不过关,现在说的是经过演练的。
“我想你们已经看到了,商队的安全并不需要你们保护,那我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银子雇佣你们呢?”沉默片刻,陈海平继续说道:“我雇你们不是为了眼前,而是为了将来。”
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大湖,陈海平道:“我是商人,我将来要在草原上投的银子会把这个大湖填满,我需要你们保护的是这个。”
“我要你们怎么保护我呢?仅仅是靠你们手中的刀吗?”猛地一挥手,陈海平大声道:“不是,仅仅靠你们自己那是绝对不行的,我要你们成为草原的统治者,我要你们辅助卜石兔彻辰汗统治大草原。”
众人都有点发懵,怎么,他们要成为草原的统治者?
“不用疑惑,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意思是说,你们虽然现在只是卑贱的牧民,但只要你们努力,你们很快就会成为比你们的贵族老爷更尊贵百倍的好汉!”
“我们汉人还有句话,说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有什么是白来的,你们要想成为比你们的贵族老爷更尊贵的人,那就只有吃苦,吃你们现在还无法想象的苦。”
“我从不强迫人,如果你谁吃不了苦,那就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相信缘法,你们能来到这里就是我们之间的缘法。如果你们有谁想要离开,我不仅不会讨要给你们的钱,还会另给你们路费。但是,我要在这里提醒你们,你们要走之前先好好想想,当没走的那些人成为草原的英雄之后,你们有什么脸面对乡人,面对家人,面对你们自己?”
这些话还是有些太突然,这帮家伙的脑袋都一时很难跟得上。沉默了一会儿,陈海平道:“好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其他的你们慢慢都会了解。现在,我让大家看一场表演。”
“啪!”陈海平抬起右手,高举过头,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响指弹响,一个由一百四十四人组成的男子方队自远而近,快步走来。
“齐步——走!”
“正步——走!”
“向右——转!”
“向左——转!”……
不要说这些落汤鸡,就是一旁的三个大喇嘛也都瞪大了眼睛,真是太震人了。一色的灰色衣裤,都一手抱着明晃晃的钢刀,一手如机械般整齐地挥动。
齐,在视觉上会成为一种震撼的力量,尤其是再配以冷峻的目光。
口令越来越快,方队转换的速度也随之越来越快,但始终没有出现丝毫差错,一百四十四人始终都如一人。
男兵方队之后是女兵方队,人数也是一百四十四人。
巾帼不让须眉,女兵方队如同男兵方队一样,一百四十四人也始终如一人,没有出现丝毫差错。
女兵方队自然比男兵方队更好看,更震撼。
操演结束之后,众人良久才回过神来。这时,陈海平道:“看到了吧,像这样走步就是你们要训练的第一课,只有达到他们的程度,你们的第一步才算合格,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大家一定会问,这有什么用?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们。”陈海平说着,又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这次来的不是步行方队,而是二十七人组成的马队。
这二十七人俱都全副武装,盔甲闪动着黑幽幽的暗光,头盔把整个脸部都遮住了,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射出更黑更暗的冷光。
二十七人排成燕行,伫立在陈海平身后,一动不动。
天好像陡然暗了下来,无声的威压如山而来,站在前面的温和少爷蓦然变成就索命的战神。
“你们都是好汉,是勇士,但在战场上,你们二百七十七人遇到他们,结果是什么?我毫不怀疑,是屠杀,而且是一面倒的屠杀。”
顿了顿,陈海平继续道:“你们也许不服气,会问我为什么?好,我现在回答你们,因为你们是二百七十七个人,而他们则是一个人。即便你们每个人在个人勇力上都不差他们分毫,但结果仍然是如此,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说的一个人决不仅仅是心齐,如果你们是兄弟,是邻里,是乡人,在战场上你们也可以做到心齐,但你们做不到是一个人。要做到百人如一人,心齐是必须的,但仅仅心齐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默契无间的配合。”
“如何才能做到这种配合呢?我告诉你们,这没有什么秘诀,实际上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纪律,铁的纪律。要想练成这种铁的纪律,同样没有什么秘诀,方法只有一个,那就只有苦练,日复一日地苦练。”
陈海平的话很不中听,但没有人怀疑,如山的威压足以证明一切。
最后,陈海平恭请三个大喇嘛隆重登场,当众宣布三位大师今后就是这群迷途羔羊的引路人。
话自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在骗人的伎俩上,古今中外,什么宗教都一个样。
宗教的力量是极大的,陈海平相信,对加入训练营的蒙古人,这三位大喇嘛的作用将类似于他在训练营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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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共和国六十年甲子寿,祝朋友们节日快乐安康!
第八十章 商路
商队缓缓前行。
在两队骆驼队之间,二百七十七个蒙古大汗抬腿摆手,正在练正步。在他们四周,十几名骑士来回穿梭,他们手中都拿着藤条,时不时地就挥舞两下。要是有违反规定的,藤条立刻就会飞过来。
这不是吓唬人的,一藤条下去就是一道冒血津的檩子。但还是那句话,谁都有脾气,但分跟谁。这些人以前那个不是鼻孔朝天,但到了这儿,是龙得趴着,是虎得卧着,而且还不兴有怨言。
接受训练的不仅是这些新来的,老人也一样,一队队骑士呼啸而去,又呼啸而会,他们在训练马术,不仅是技巧,更是耐力。
中午扎营时,医护队的女士立刻蜂拥而来,他们给脚上起泡的泡脚,挑血泡,给被藤条抽过的上刀伤药。
一时莺莺燕燕,女士们的态度好极了,亲切又温柔。
如果说先前还有人心底有所不满,那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士们都走了,勇士们还都在想,是不是下午训练时故意走错?但是很可惜,不行,那要叫人瞧不起的,尤其是那些更美丽的姑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尽管训练一天比一天更苦,但勇士们不仅训练的劲头越来越高,同时也是越来越离不开这里了。
每一天的训练都是极紧张、极艰苦,但每一天的生活却很快乐,是他们从没有体验过的快乐。
到了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初来那天王老大说的,千万不能有跟少爷作对是什么意思,这个少爷真是太缺德了。
现在他们每一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每天训练结束当老师,给那些美丽的姑娘当老师,教她们学蒙语。但这个缺德少爷却规定,要是谁每天的训练没有达标,那就会被剥夺当老师的权力,真是太缺德了。
没有人能逃过惩罚,即便体能训练能过关,但学汉话,写汉字就太难了。总之,这位少爷不打不骂,却总是让他们难受到不行。
生后在异族当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歧视,而且这些汉人每一个都那么优秀,都不是他们现在能比的。
改变,一点一滴,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当中。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