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父母答应这件婚事,固然是因为陈海平,但更是因为这里的气氛。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天地,世外桃源只是人们无奈的向往,但这里简直比世外桃源还世外桃源。陈海平不说一句欺诈的话,不做一件欺诈的事,一切都堂堂正正,他把这里变得像水一样纯净。没有人不受这儿的吸引,孙国清和三夫人住了一段时间就决定不回去了,后来又让人把其他三位夫人都接了过来。
在这样的天地里,人的心自然会变得平坦,世俗的观念顾忌自然会变得淡泊。
婚礼热闹极了,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点的,人人都玩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旅游
吃完婚宴,陈海平带着王仲然四下走走。
该走的地儿都走了一遍,陈海平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纪律,这是他从建立训练营的那一天起就贯彻始终的,即便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即便谁都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但在岗的卫兵人人都容颜肃穆,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严肃的脸,陈海平想到了那一世国庆阅兵时的场景。
阅兵,最让人动容的不是先进的武器,不是整齐好看的方队,而是组成方队的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孔。
容颜肃穆,目光坚定而自信,那几乎是每一张脸孔上的神情。
当时看到这一幕,陈海平这种铁血心肠的人也不觉让泪水润湿了眼眶。千千万万,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中华儿女一代代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了那一世的锦绣江山。
八月十九,又是秋高气爽,陈海平组织了一个旅行团,要到江南去旅游。
这个旅行团的人可真不少,四十五对新婚夫妻是当然的团员,因为这等于是他们的新婚蜜月旅行。此外,就是一些老人,戴定国老爷子、孙国清和三夫人、傅山的父母、十三奶奶、三爷夫妻俩等等老大一堆。总之,凡是数得着的,只要身体许可,都去了。
为了这次旅行,陈海平着实奢侈了一把,他让匠房特制了十五辆大车。这十五辆车都是又高又大,跟移动的房屋没差,每辆车坐上十个八个,那是松松宽宽的。
车是为老人和女人准备的,陈海平给出的指令是不计成本,要尽可能地舒适、坚固,但外表看上去普通就好,不要太显眼。
陈海平是极尽的小心,舒适没什么好说的,而坚固就是把车厢做成堡垒。车厢整个都是由半寸厚的钢板作的,一旦有事,可以立刻封闭起来。为了防止拉车的马匹受惊,除了用最温顺的马之外,另外设有机关,可以令惊马在瞬间与车厢脱离。
车辕上一左一右坐两个人,他们都可以做这个工作。
子欲养而亲不在!
伤痛如山厚重,遗憾似江海无限,若论蕴含的情感之深之重,那举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句话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那一世,陈海平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涵之后,每每思之,泪水都会润湿眼眶。他没有给父母洗过脚,也没有陪两位老人旅游过,出门在外,甚至连单纯的问候电话都很少打。他不是不孝顺父母,父母病了,他可以衣不解带服侍几个月。他就是没有这个心,就像许许多多普通人那样。
这句话真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诅咒那些只有在父母故去之后才懂得了这句话含义的人,陈海平就是被诅咒的人之一。
但好在,他还有这一世。
推己及人,他希望每一个他喜欢的老人每天都有无忧无虑的笑容,这是他最大的幸福之所在。
组建旅行团的计划一宣布,尤其是那几位老太太,兴奋的都跟小孩子似的,基本上嘴都合不拢了。这几位老太太,就是三夫人还算见多识广,因为她从代州到了平遥,路够远了,她们何尝想过自己还有去江南逛逛的一天。
这是还愿之旅。
八月十九,这一天阳光灿烂,秋风荡荡,旅行团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看着老太太们每一张脸都光辉灿烂,陈海平心头溢满了难言的幸福。
人生至此,夫复何言!
旅行团表面上的人不算多,也就一百多人,那些新人大多扮成了仆从和侍女,看上去就和那些豪富的大家族出门没两样。但暗地里,护卫的人却有将近五百之众。他们几人一组不等,遍布在旅行团四周数十里的范围内。
之所以这么布置,不仅仅是为了安全,同时也是为了训练这些人,让他们在高度警惕之下,能更好更深入地体察民情,接受忆苦思甜的反复再教育。这些人虽然都是苦出身,都有各自这样那样的不幸,但他们到训练营时的年纪毕竟还小,阅历尚浅,而且在训练营这样的地方,时间长了,他们很容易把外面的世界遗忘。
这就是陈海平会定期分批安排人出去的根本原因所在,始终让他们明了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他们才会更深刻地体察到这个团体的存在对他们的意义。
教育的力量,潜移默化的效果最好,在这样的教育下,即便原本懦弱的人,为了维护训练营而需要他们献身的时候,也会义无反顾,变成一往无前的死士。
很少有人是真正懦弱的,譬如女人,女人大都很柔弱,逆来顺受,但如果你伤害到她们心爱的孩子,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会起来拼命,而陈海平想要做到的,就是把训练营变成每个人心中最珍爱的孩子。
为了进行忆苦思甜的再教育,旅行团本应从平遥出发,一路向西,走汾阳,过黄河,然后进入陕西,因为要论进行忆苦思甜教育的最好场所,那除了三秦大地还有哪儿能比得了。
陈海平没有选择这个路径,这一来是因为陕西不太平,去哪儿太危险;二来是因为有这么多的老人,让这些老人家见到那么凄惨的场面太不应该了;最后是他自己也见不得那种场面,尤其是见不得那些挨饿的孩子的脸。
旅行团预定走的路径是奔东南,过沁阳,入上党,经潞安府,越琪水,进入河南,然后一路奔开封,过黄河,直去江南。
旅行团还有一位特约嘉宾,就是王元程。
九月初一,他们抵达了整个北方的铁业中心荫城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家
荫城镇素有“万里荫城”之的是荫城虽小,但荫城的铁货却流通万里。而实际上,荫城的铁货又何止是流通万里,荫城铁货已经成了铁货的代名词。
陈海平没有让人提前通知申家,要是通知的话,申家人还不得接出百里,那样谁都不好受,更没这个必要。
通知申万雨是掐着时间的,他们到了荫城镇,申万雨也刚好赶到。寒暄过后,申万雨恭敬地问道:“少爷,您想今晚歇在哪儿?”
作为誉满天下的天然铁府,荫城镇自然极为繁华,旅店就有将近上百家,有一条专门经营旅店的馆街,但这些旅店的规模都不大,容不下这么多人。
陈海平通知他到荫成镇,也就是有在这儿住下的意思,但这儿离申家大院不远,虽然天近黄昏,但是再赶赶,到他们家去住也没什么问题。
陈海平道:“我要在这儿住几天。”
申万雨道:“那就去秦家。”
陈海平点头道:“可以。”
荫城西北,毗邻一个叫南宋村的小村子,在这个小村子里居住的都是潞州的铁商。申万雨说的秦家就是潞州最大的铁商之一,秦家也是继申家之后,最先提出要加入集团的潞州豪商。
车队没有进入荫城镇,直接拐入了南宋村。
南宋村名义上是村子,实际上就是富豪的聚居地,整个村子一色全是高门大院,秦家大院在村中央。
村子里很静,与不远处的吵杂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是两个世界。村子里的街道既宽阔,又幽深。宽阔,象征着堂皇;幽深,透露出豪商大贾一种特有的诡秘般的富贵气息。
秦大大院在村中央,也是规模最大的,前后共分十六个院落,宅深墙高,古色古韵,院与院之间的是一条幽深的长巷。在中院里有一幢四层高楼,尤为引人注目,高楼奇脊飞檐,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它显出了主人胸中那种傲视群雄的霸气。
那幢高楼实在是太显眼了,望着暮色中的高楼,陈海平又不由叹了口气,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英雄豪杰,最终不得不把他们的聪明才智和庞大的力量都投入到这些死物上去。
秦家与集团没有直接的联系,这些潞州豪商都是通过申家与集团发生关系的,他们并不知道集团真正的底细,当然更不清楚陈海平其人若何。
到了秦家大院的正门,车队停下。
见到这么大的车队停在门前,两个看门的仆人赶紧跑了出来。申万雨来过秦家几次,仆人认识申万雨。一见是申万雨,两个仆人立刻点头哈腰地问候。
“你们快去通报秦东家,说有贵客临门。”申万雨吩咐道。
两个仆人如飞而去,陈海平向申万雨问道:“申东家,你看把我们的事跟秦东家交个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申万雨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潞商这个庞大的群体就他们申家一个代言人不现实,从制衡的角度考虑,陈海平也会多找几家,这与信任不信任无关。
申万雨奔都没打,立刻道:“秦东家是荫城铁货业的行会首领,为人机敏果敢,他必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陈海平点了点头,申万雨确实了得,短短几句话就把秦钢的地位、为人,以及他自己的判断说的干脆明白。
―――――
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那么一部分人,他们的格局和才智是不相匹配的,他们的格局限制了他们才智的发挥,秦钢就是这样的人。
如同建造秦家大院的祖上一样,在现实世界,秦钢的才智过早地失去了用武之地,所以只能寄情他处。祖上是穷尽心力建造大宅子,而秦钢呢,则是醉心书画、篆刻,他不仅收集书画篆刻精品,本身也是颇有这方面的造诣。
两天前,秦钢花重金购得一幅宋徽宗的花鸟画《写生珍禽图》。
宋徽宗赵佶是个无能的皇帝,同时却又是个成就非凡的艺术家,尤其是独创的瘦金体书法,更是书中一绝,秦钢最擅长的就是瘦金体,所以他对赵佶的书画最是喜爱不过。
快吃晚饭了,秦钢依然在书房里把玩《写生珍禽图》。
秦钢这种人,自然最恨这时候被人打扰,可申万雨申东家来了又不能不报。仆人来到书房门前,探头探脑了一会儿,方才轻轻敲敲了书房的门,轻声唤道:“老爷。”
半晌,书房里面,秦钢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老爷,申东家来了,就在大门外,而且还有好多人,申东家让小的禀告说有贵客临门。”仆人回道。
门一开,秦钢从书房走了出来,问道:“什么贵客?”
仆人道:“老爷,不知道,但那排场,小的没见过。”
虽然不知道客人是什么人,但这个面子得给申万雨。轻轻皱了皱眉,秦钢道:“去,大开中门,迎客。”
出得门来,秦钢就是一愣,气氛不对。不对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车队两旁的那些大汉,一个是申万雨的神态。
暮色的黄昏里,原本非常宁静的天地蓦然多了一丝丝森严的氛围,而这异样的氛围就是那些大汉直接传递进秦钢的心里的。那些大汉高坐马上,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昏黄的暮色里,每一张脸都像是铁铸的。
惊异之情一闪而过,紧跟着,秦钢就又发觉了申万雨很不对劲。站在那个年轻人身旁,申万雨就像是个跟班的,毕恭毕敬。而更令秦钢惊异的,是他感觉申万雨自己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毕恭毕敬是理所当